63、第六十三章 告别人间（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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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合扭过头去，略显吃惊的看着那六匹马拉着的马车，在没有人驾驭的情况下唿哨一声，飞奔而去，在他的凝视下慢慢蒸发在空气中。——那是夜的专用交通工具。马车车厢装饰的豪华程度，自然是毋庸赘言，单单是那在前面拉车的马，就已经不能用普通人类的标准来看。
那六匹马通身漆黑如午夜一般，没有一丝杂色，面部整齐划一的覆盖着黑铁的面甲，看不见那些动物的真实长相，只有花纹繁复的眼窝处，飘闪着暗紫色的光芒，最神奇的是马蹄处，被一团若隐若现的暗蓝色火焰包围，随着马儿四蹄翻转，那暗蓝色的火焰像是被溅起的水珠一样，簇拥成一团小小的火花……
再配上夜那英俊的不似人类的相貌，和超现实的华丽衣着，简直就是从奇幻世界中走出来的，不折不扣的黑暗精灵王子——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与对方比起来，自己无论是外表还是能力，都立时显得相形见绌。
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但夕阳仍留有一丝余晖，这原本就不怎么喜欢的阳光，现在成了足以致他死命的利器。就算是隔着一层结界，苏合还是觉得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像是被烈焰灼烧一般的疼痛难忍，他不得不尽可能的与夜贴合在一起，以汲取对反身上散发出来的能量，缓解自己的痛苦。
夜紧紧的抱住他，几大步迈到了那间小诊所的门前，在怀中人的额头上，落下一个简单的吻，随后松开手臂，向旁边撤了半步。
知道这是夜独一无二的体贴，苏合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他静静的站在门前，透过那间诊室洁净的落地式玻璃窗，可以看见一个身着医生白大褂的男人，正躬下身子，用借助手电筒的灯光，仔细的观察着一个小男孩儿的喉咙。
父亲还是那么擅长对付小孩子……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苏合的嘴角浮现出一个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微笑。
夜有些心痛的看着怀中人的表情变化。他知道，苏和自己是不同的。就像百目鬼刑天曾经说过的。人是群居动物，再孤僻的人也无法做到百分之百离群索居。百年的寂寞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弹指一挥间，但对苏合来说却是难以承受的痛苦折磨。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与亲人诀别，躲进黑暗之中，无法见到阳光……
就算自己再爱他，也无法替代，对方心中那个亲人的角色。
苏合睁大了眼睛，贪恋的注视着屋里那个坐在桌前的男人。明知道隔着结界，对方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可是站在这里，时光似乎又好像回到了从前父子二人亲密相处的时候。
“来，张开嘴巴，说：啊——”
对医院的本能恐惧，令那个小男孩不安分的在凳子上扭来扭去，躲避着医生伸过来的手臂，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
“来，别动啊，如果你乖乖的，叔叔就给你讲个故事。”
小孩子都无法抵御新鲜事物的诱惑，听到‘故事’这两个字，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
“呐，你看，就是这个哥哥的故事哦。”医生将摆在自己桌上的一个木质相框转了个方向，照片上是一个约摸五六岁大的小男孩，戴着宽沿的儿童帽，举着一个大大的老鹰形状的风筝，骑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肩头。
“跟我一样大嘛。”
明明眼中满是好奇，但却有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逗得医生忍不住骂了一声小鬼灵精！“这是他小时候的照片啊。告诉你，这个哥哥小时候风筝放得可好了，你看见他手中的那只老鹰了吗？只要他松开手望天上一扔，保准飞的最高最稳！”
苏合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小时候的事情他几乎都要淡忘了，没想道父亲还记得这样清楚，而且还献宝似的跟另一个小孩子炫耀——不过想想，夜真的很奇怪，哪怕是没有什么风的天气，他放得风筝也一定能够飞起来，想必那个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受到风精灵西的青睐了。
“风筝，我也会放！”
“是吗？”医生狡猾的一笑，故意用手指了指照片上面的一角蓝天：“看到那个大风筝了吗？也是这个哥哥放上去的哦~”
那是一个长约百米的巨型飞龙，身体由一节一节的零件拼装起来，被活灵活现的龙头牵引着，翱翔在云朵之间。这个庞然大物莫说是小孩子，如果不是专业的风筝爱好者，恐怕都无法驾驭。
小男孩明显被照片上那个巨无霸吸引了，探过身子，短胖的小手指压在照片上，试图数出那条巨龙到底由多少个关节组合而成。
医生抓住这个机会，迅速抓起桌上的喷雾剂，将消炎止咳的药水喷到了小男孩红肿发炎的咽喉处。摸了摸破天荒没有苦恼的小孩儿的头顶，苏父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好啦，快点儿和你妈妈回家去吧，记得按时吃饭吃药，如果你的病在三天之内好起来的话，等这个哥哥回来，我就让他带去公园放风筝！”
“真的？妈妈~~叔叔说要带我去放风筝~~~~~~~~”已经被那只大风筝迷住的小孩子，扭身从凳子上跳下来，一边喊一边飞快的向诊室门外跑去。
听着那清脆的同音渐渐消失在走廊上，苏父微笑着将刚才移动过的相框，摆放好，低头开始仔细的填写病历卡片。
“爸。”一声轻轻的呼唤，令男人流畅书写的笔顿时停了下来，墨黑的笔尖，在病理卡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苏父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望着站在诊室门口的两个人——方才还心心念念的儿子，就这样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眼前：“小合？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告诉爸爸一声？”
“学校放假了吗？你朋友也留下来吗？正好上次他住的那间屋子一直还空着……”飞快的脱掉白大褂，套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因为儿子的到来，向来敬业的男人，已经将填写了一半的病历卡忘到了九霄云外，“想吃什么？爸爸去买菜——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个时候菜场的蔬菜肯定没有早上新鲜了……”
“爸，你不要忙，我们马上就要走的。”父亲手忙脚乱的样子，令苏合更加难过。“我们学校安排学习任务，要到国外去深造，这次是……是在这个城市转机，我们，要，要赶下一个航班，很快就要走的。”
胡乱编造着谎言，看父亲脸上的兴奋渐渐被一抹失望所取代，苏合的心更是抽痛起来，喉中堵了棉絮一般，再也说不下去。
夜看见苏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忙接口说：“是的，伯父，这次我们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您放心吧。”
这话说的很别扭，也很暧昧，苏合立刻窘红了脸，偷偷观察自己父亲的表情。
不过显然苏父对这句话并没有太大的反映，一来他现在眼中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儿子的关切，无暇旁顾，二来夜的汉语说的实在是蹩脚，苏父干脆直接将这句话，归咎于他对汉语语法的生疏上了。
时间约摸过去有一小时了，这时间说长并不长，但是对于刚刚重生，脆弱的如同新生儿的苏合来讲，已经接近极限了人间界的光线，空气对于现在的他来讲无异于猛烈的毒。站在他身旁的夜，不会没有注意到那棉布衬衫，已经被他冒出的冷汗浸透了。
“苏，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走了。”
不用夜出声催促，苏合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耳边一片嗡嗡嘤嘤之声，浑身上下的骨节无一不痛，眼前也有些发黑了，若不是夜一直站在他身边，释放出能量支撑着，他恐怕早就趴到地上去了。
可是……舍不得。明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但他怎么就此告别？父亲老了，在自己经年长大的岁月中变老了。长久以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上，篆刻了深深的法令纹。因为自己的缘故父亲到现在都是孤身一人。因为自身那个该死的体质，如果找不到有效的解决方法，那么这次告别，有可能就成了永诀……
“走吧，不然误了时间可就麻烦喽！”最后还是苏父出声催促。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夜如蒙大赦一般，暗自舒了口气，顾不上别的，简单的向苏父到过别，他一把扶住接近虚脱的苏合，快步步出诊室，单手一挥笼罩上隔绝结界，两人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唉，又走喽……”目送两人离去，叹息了一声，苏父摇头晃脑的脱下外套，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前，捉起笔，打算继续填写那未完成的病历卡。抬头看见那照片上笑得开怀的幼童，忍不住用笔杆‘咚’的敲了一下：“臭小子，毛刚长齐就来骗老爸，当我这个便宜爹真是白当的吗？还有那个外国小子，银头发金眼睛的，也不知道遮掩一下，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不是人类吗？”
自言自语的声音有些哽咽，精明的男人如何看不出来，刚才苏合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诀别意味？
一滴水珠落到洁白的病历卡上，将已经写好的字，晕染成一团。男人看着写了一大半的病历卡，忍不住叹了口气，将面前这一章推开，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张空白的放在面前。
“你这老家伙，明明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怎么又舍不得了呢？这样孝顺的孩子，陪了你十几年，该知足啦！可不能让孩子放不下心啊！”用拳头抵在额角，苏父低声咕哝了几句，重新握起了钢笔。白色的台灯，将他的身影倾斜的投射道地面上，拉成窄窄的长条。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淡下来，整间屋子被一种浓浓的静谧和淡淡的哀伤所笼罩，只听见钢笔划过硬纸板时，连续不断的沙沙声……
【END】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告别人间（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