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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红衣相许 ...

  •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天空阴沉沉的。

      姜卫黎和姜轸一同连夜赶来江府。
      江言没有让人动言院里的那两人,只是撤了院里的刑具。
      院子里姜娅梦的血混着雨水流进地里,土壤里的绿植草地尽数枯萎,唯有那棵巨大的树还勉强活着。
      地上两人相拥而坐,姜娅梦靠在门框上,姻娅靠在姜娅梦身上,她手里还握着拿把致命的短刃。
      姜轸和姜卫黎一同站在两人身旁,姜轸欲触还触,他不敢相信他养了十几年的闺中大家闺秀竟成为如今这副白眉银发的不人不鬼的人,还是江湖上人人喊杀的毒人。

      姜轸看向江言,他走向江言细细地看着江言,唇齿轻启:“像,还是像的。”
      江言面无表情地撇开眼,这个姜家家主于她而已只是一个外人,仅此而已。
      “言言,我知道这些年是我们姜家对不起你。”
      “不敢奢求姜家家主的怜悯,我江言也不屑你家的怜悯。这份可怜就留给街口的叫花子去吧,别脏了姜家主的嘴。”
      说罢,江言拉着风月就要走。

      风月忙稳住江言,专头对姜轸道:“江言姐姐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上郡城安远村有个孤儿,可能是娅梦小姐的孩子,无论是与不是,还请姜家主善待孩子。”
      姜轸一惊,最惊的还是姜卫黎,他忙叫住风月:“师妹请留步!师妹所说何意?难道娅梦她...?”
      风月看了看江言,江言停下脚步。
      风月握紧了江言的手,她回头对姜卫黎说道:“娅梦小姐在失踪前就已经怀有一月身孕。因为无力照顾便将孩子托付在了上郡城的一个偏远的村庄里。那个孩子身体不是很好,你们快去接他回来吧。”
      姜轸忙道:“谢谢。多谢风月姑娘,多谢言言。”
      江言冷冷道:“说完了,收拾好遗体带走,别脏了我院子。”
      江言拉走风月,风月飞去一句话:“她说她叫姻娅,婚姻的姻,娅梦的娅。”

      姜卫黎低头去看紧紧拥抱姜娅梦的女子——原来她就叫姻娅,重生门杀手榜排行第二——千面魅。

      最后,姜轸带着姜卫黎同姜家子弟将姜娅梦与姻娅的尸体带走。

      姻娅将姜娅梦抱得特别紧,无奈下,姜家只得准备一口诺大的棺材——两人一同火化在江都。

      临走前,姜卫黎将江言叫了出去。

      姜卫黎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润模样,只是眼里多了一丝憔悴。

      他希望江言不要记恨姜轸,他说:“姜家是玄学世家,是万不能参与乱世纷争。亥月之变时,父亲多次欲出兵十月城,是门下师叔们拦住了他。父亲不善多言,他行事问心无愧,姑姑的死,一直是他心里拔不出的刺。”
      江言一直看向别处,姜卫黎顿了顿继而再道:“父债子偿,自伏娲殿学成,我便放下所有义无反顾地来到十月城,成为十月城的祭司。城主,看在我这么多年为十月城祈福保运的苦劳上,不要记恨我的父亲,你的亲舅舅了吧。”

      路上零零散散走着几个人,天空有些阴沉,飘着丝丝雨线,江言终于将视线从路的尽头拉回,她看向姜卫黎:“我从未记恨他。”

      姜卫黎一喜,却听到江言说:“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配我记恨么?”
      言罢,江言转身就要往府里走。姜卫黎一愣,随即低声似自言自语般说道:“你虽不记恨他,可你也放不过你自己!”
      江言脚下一顿,她停在原地没有回头。姜卫黎看了眼江言,他说:“亥月之变是我们对不起你,和江信。对不起,言言。”说罢,姜卫黎便离开了。

      马蹄声远去,江言久久不能平静。

      亥月之变里的人性贪婪丑恶,血洗十月城的罪魁祸首...都结束了。
      可那又如何,想活的人活不来,想死的人死不去...

      江言冒雨去了沐山。

      墓群的片片枯草下是片片绿意,所有的墓碑,有名的无名的都在春雨的洗礼下如新立一般。

      江言在江信的墓碑前稍作停留片刻,江信墓旁是郑毅的墓,墓碑很新很新。

      江言沿着上山的路飞奔而去,而雨越下越大...

      江言站在山顶上,沐山不高,所见之处雨线林里,寒意渗进江言的衣裳还有她的心。

      江言心里千般滋味五味杂陈,她想冲着山谷大喊宣泄,可是她做不到!

      她抬起手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她脱力地跪在地上,眼睛酸涩至极,可就是没有眼泪去润它。

      喉咙干涩空洞,发不出一丝声音。

      “江言姐姐~江言~江言姐姐~”风月的声音传来。

      江言一愣,手猛地攥紧,她深吸几口气,她站起身来吞了吞口水,抹了一把脸,扯扯嘴角扯出一块笑容来,她冲风月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喊道:“月儿,我在这里!”

      话毕,风月撑着伞出现在江言视线里,她跑到江言身边给她撑伞:“明知道下雨还不带伞?跑这里来你是要赏雨还是伤情啊?!”

      “我没事,就是突然下雨了。”江言嗓子哑得不行,她接过风月手里的伞,她揽过风月的肩膀将伞偏向风月。
      风月拉过江言的手腕去把江言的手脉:“我们回去吧,会得风寒的。”
      “好。”
      路过江信之墓时,江言脚步顿了顿,风月立刻停了下来,她看向江言又看看墓碑......

      江言拉起风月,与风月十指相扣走到江信之墓下,轻声道:“叫哥。”
      风月很乖巧地叫了声:“哥。”
      江言拉着风月走到郑毅墓前,说道:“叫郑叔。”
      “郑叔。”

      ......

      “这是我的父亲,江无天。”
      风月叫道:“爹。”

      江言看向风月,眼里流转着隐忍的触动,而后又拉着风月站停到旁边的墓前,碑上写:先母姜姝之墓。
      不待江言开口,风月说道:“这是母亲吧。”

      江言轻轻地嗯了声,风月看到再旁边的墓碑上写着:十月奕辰夫妇之墓。

      风月一愣,随即她道:“这三座墓群是我们的父母,对吗?江言姐姐”

      “对。”江言视线也落在奕辰夫妇的碑上,沉默良久她复又轻声问道:
      “小瑾......吗?”

      雨打在油纸伞上劈里啪啦地响,风月听得不真切,她反问江言说了什么。

      江言顿时忽地轻笑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我给你煮姜茶。”

      “嗯嗯。”

      第二天,天气难得的晴朗。
      阳光伴着雨后的鲜露,彩虹长挂在蓝天,小花缀着绿叶,麻雀站在树丫上叽叽喳喳......

      江言手里的茶冒着轻烟。

      “她们最后也算修成正果了吗?江言姐姐。”
      江言方才与风月讲起姻娅与姜娅梦的下葬,姜家将她们的骨灰合在一起下葬,未能同生倒也同死,死后同寝而眠,江言点点头:“算是吧。”

      风月放下手里的糕点,她跑向江言蹲在江言脚边。
      细细的太阳光洒了江言满身,江言整个人都是暖的,风月也越看越暖。

      风月双手拖着下颚也不说话,江言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一直看我做甚?”
      风月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我在想,我该怎么才能和江言姐姐埋一起。”

      江言一愣,随即看向风月的眼睛说道:“你就这样诅咒我死的?江言姐姐可真是太伤心了。”说着,拿书轴轻拍了一下风月的头。

      风月捂着头委屈解释道:“如果江言姐姐现在就要奔赴黄泉,那我也绝对独活不了啊。”她抬头望向江言,一字一句道:“我会殉情,永远跟在江言姐姐身后。江言姐姐一回头,不,一伸手,就一定能够到我的手。”

      良久,江言突然一声笑出来,她放下书站起身来:“放心,江言姐姐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

      “因为不舍得月儿。这大千世界,月儿还没看够。”江言目光炽热地落在风月身上。

      复又,她转过身完完全全走近阳光里,望向太阳的方向,微微眯眼道:“江言姐姐还要带月儿踏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赏遍四季春秋万里河山,还有百转佳肴风声果实。”

      如果时间就这样停止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如果停不下,那就带着风月离开这里;这里的事这里的物太扰人心,这里的人更扰心。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和月儿做。”江言忽地回过身看向风月。
      “什么事?”蹲久了,脚有点麻,风月疲劳地躺在太妃椅上望着江言。

      江言走过去蹲下,替风月揉腿,风月一个劲地叫江言轻点。

      江言低头低声道:“月儿,以前我有郑叔有十月城,现在十月城没了郑叔没了,我就一个人了...虽然伏娲山也没了,但是你的义母风穆清也...还在,你的哥哥奕杰也在......”

      江言停下手里的动作,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风月接话道:“月儿这不是陪着江言姐姐的吗?月儿会一直陪着江言姐姐,无论发生什么,月儿都会一直在的。”

      江言望向风月,她抿紧唇瓣,只听风月再道:“江言姐姐,请你相信我。”

      风月敛了往日总是挂在脸上的笑意,她神情肃穆,江言猛地想起她穿着青衣拿出伏娲殿三殿的权威正声说话时的样子。

      “嗯!”江言点头,她站起身来,投下一片阴影打在风月身上。

      江言不语,风月望着她。良久江言才吐出两字:“我想......”

      风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江言:“江言姐姐想什么?”

      “跟我走!”言罢,江言心一横拉起风月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满安备马。

      江言带着风月再次踏上江月路。

      此时三月时节,江月千里,时雨纷纷,尽是雪梨,不似白雪,更甚白雪。

      江言骑马带风月恣意奔跑而过,荡起一阵阵梨花,风月大声问道:“江言姐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江言大声回道:“去我的余世!”

      一路快马加鞭,荡起的风将江月路两边的梨花翻飞——江言的目的是那座她一直没告诉风月的庙宇。

      香庙没有名字,门口两边种着桃树。桃树枝桠四处伸展,遮挡着庙宇门楣。

      庙门无锁,风月推开门,江言眼疾手快地抱走风月,一阵灰尘扑面而来。

      待灰尘散去,里面所供奉的神佛显现出来——一身白衣,却满身红线的仙人。

      仙人眼里镶了珠子,蒙了灰不真切,但还是抿着笑意看向神坛下的江言风月。

      月老手里的红线染了些灰尘,有点灰蒙蒙的红线自月老身上牵至整个庙宇。

      庙宇不大,屋顶上是红线缠绕,红线下是琉璃灯还有镶嵌在墙里的小夜明珠,夜明珠围成了一把钥匙的形状。

      风月环顾四周后还是将视线回到月老仙人这里,神坛之上除了一尊塑像外什么也没有,反而是一层薄灰。

      风月摸了摸神坛看向江言:“江言姐姐不会是让我来扫灰的吧?”
      江言看向风月说道:“不然呢?这么多灰,总得有人清理吧。”
      风月撇撇嘴说道:“行吧。江月路是江言姐姐为我开辟的,那就是说这间月老庙,哦不,是江月庙也是江言姐姐为我修的,对不对?”
      江月从月老像的后面拿出扫帚递给风月:“扫吧。”

      “一屋不扫,何以平天下!”说罢,风月奋进的打扫起卫生。

      江月从庙宇的后门打了一盆水给江言后便倚在门框上看着风月。

      江月庙?倒是好名字,不过,还是不行。

      思及此,江言又从月老像的后面拿出纸笔砚,铺在风月刚擦干净的神坛上挥笔写下四字。

      写罢,又拿出金叶子用力碾碎,撒在未干的墨迹上。

      风月见此,轻声念起:“千,金,月,老。”风月蹙眉沉思道:“原来他叫千金月老,那他手里怎么还捏着信封?”

      江言沉声道:“一信百金,十信千金。千金可为世,十信为一人。”

      风月半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去拿月老左手那团红线压着的信封。

      满是灰尘,上面盖有十月城江言的印章。

      拆开一看,纸已旧黄,上书:
      “吾聘汝,生死从容”

      江言的声音传来:“月儿,嫁吗?”风月回头看去,江言正捧着红装看着她,她眼里眸光流转却没有一颗星星。

      风月愣在原地,随即鼻子一酸,其实那日在雨中的话,她听到了,听到了,可是她不确定啊。

      风月话语都带着湿意:
      “还不知道吗?情人笔:吾与汝,山河与共。”
      “月儿,我想娶你,想嫁你,想余世一直拥有你。”

      两套红裙,两个红盖头,一对凤钗,一对玉镯。

      “月老在上,我江言愿与风月姑娘结发为妻妻,自此琴瑟和鸣,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期颐不休。”
      “月老在上,我风月愿与江言姑娘结发为妻妻,自此琴瑟和鸣,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期颐不休。”

      这一刻,过往种种尽在眼前皆为过往。

      密林初遇,假山落日,软骨相挟,怜可祐宗,天灯祈愿,雪景题字;
      江月琴舞,春熙桃梨,笙笙殉情,鹤别青山;
      温泉初夜,云阳坠楼,救赎江言,满城烟火,风华剜心,笔记追溯,信赠风雪,穆清之憾;
      塔阶红灯,娅梦蹉跎,千金月老,红衣相许,我见君安。

      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亦或得不到世俗的认可,但有千金月老为证,桃枝梨瓣为媒,终得彼此心,终圆彼此梦。

      江言道:“月儿,你是上天写给我的唯一情书,我要随身携带,半步不离。”

      ——所谓:千金本为女儿身,颠鸾倒凤二千金;一信百金众所知,十余来信千金矣。

      十月城也被赵微垣改为了良娣郡,城主府不复存在改为江月府,江言饶过了风穆清将她限步于伏娲殿。

      也是自那日后,江言风月再未见过风离珏。

      重生门也逐渐自江湖上销声匿迹。

      ......

      “江言姐姐,我们去哪里呀?”
      “浮生百态,这才看了一态,还有九十九态等着我们呢。”

      我见君安。

      (本文完结,江月故事初初开始,作者无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红衣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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