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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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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慕家,慕家很平静。他们两人几天不在,并未给慕家带来恐慌。邓恩赐有些意外,他以为他和邓斐几天没回来,慕家多少有些慌张,至少慕远要担心邓斐的安危,可是他没有。
这么平淡,有没有可能这才的绑架是慕家所为?应该不会,慕远对邓斐那是掏心窝子的好,自然是不可能拿他开玩笑。难道是熟人作案?这个熟人还对慕家很了解,至少通风报信所说的话,慕远会信。这人是谁?
算了,不想了,浪费时间。邓恩赐回去睡觉了。
元月十五那天,邓斐心血来潮,想听戏了。他拉着慕远早早去了梨园雅间占座。
今日梨园人很多,可能是过节,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今天这第一出戏,十分出彩。是戏剧前辈郭嘉靖所唱。这位前辈在邓斐还是无名小辈之时,就已经名动天下。自古就有“一曲万金,只为郭老”。
冲着郭嘉靖这噱头,慕长海也去听了。自然也有戏曲世家的秦家。
邓斐的心思不在此,因为今天郭先生一出戏曲开头,又以另一出闹剧结尾。
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便是——秦越瑶。
她为这一天准备了很长时间,就是前些日子的绑架也是为今天这出戏铺垫。
而邓斐是一场意外。邓斐唱戏,对声音敏感。每个人的声线都有所不同,这也就是那日绑架犯听到他的声音很慌张。
秦越瑶出场的时候,秦家人眼里都有些惊慌,很快,他们又淡定自如。
她穿的很素静,抱着琵笆,与唱戏的戏服不同,站在台上,一种大家闺秀、温柔似水的柔弱女子。她开口唱了,她唱了小曲儿——《倾君》。
秦家人脸色变得铁青,不好看。
刚开始,台下人不解,这明明是一首告白的曲子。前有郭老前辈所唱气势磅礴的戏曲,再哼这小曲儿,难免有些小家子气儿了。
《倾君》既有爱慕君子之说,亦有倾尽所有,祝君安好之意。它的意思是——告别。可惜,台下人多不懂。
曲终,秦越瑶情绪低沉,缓缓开口:“承蒙厚爱,不胜感激。只是,与戏无缘,此生再不登台。”
台下唏嘘,这就……这么……这么草草了事?就这么不唱了?
慕远蹙眉,慕长海眼神中起过一丝波澜,随即又恢复平静,躲在暗处的慕子晗,牙关紧闭,握着拳头对着柱子捶了一拳。
后台,秦越瑶有些心痛,对着教育自己多年的郭嘉靖道:“老师,我从来就不喜欢戏曲,我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摆脱它。本以为我此生没有办法摆脱它,谁知竟有机会如愿。而我本又以为我在放弃它的时候,会无比开心,可是现在竟然还有些不舍和遗憾。但是……我不喜欢戏曲,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对不起老师你。”
郭嘉靖回答道:“人本性如此,很正常。你的想法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我想,你应当是不习惯。你应该记得,早些年我养过猫。事实上,我不喜欢猫,收养它也纯属巧合。但是它死的时候,我还是很难过,为此,吃斋念佛了好些天。起初,我以为是不习惯,后来,我想了想,我从未如此绝对的说,我讨厌猫。所以,我应是不讨厌猫的,我只是很怕它的离开。”
随后,又补充道:“你与我不同,我是喜欢不敢承认,你是不喜欢却敢争议。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或是对不起谁,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就行。”
“老师……”
“阿瑶,从前,我未承认你是我的学生,今后,你依旧不是我的学生。我与你不同,我爱戏曲,大于一切。也明白,不能强迫不喜欢它的人非要喜欢它。我可以理解你,但是我有我的信仰。”
秦越瑶忍不住红着眼眶:“对不起,老师,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送走郭嘉靖后,秦越瑶找了小厮要来笔和纸。
“小姐,水。”旁边丫头送来一杯茶。
秦越瑶点头,示意众人退下,只剩她一人。
她写下: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戏曲,也不是秦家,我只想要我的亲人,父母。我只想要认祖归宗。
之后,暴力地扯下来,胡乱撕碎,扔了。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小纸包,打开,将立马的白色粉剂倒入水中。看着粉末在水中下沉、融化,最后无影无踪。脑中回忆起这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心中除了酸楚,竟无其他。再加上,今日这一闹,依秦父的性格,必是闹个天翻地覆,非要闹个结果出来。她从来蠢笨,想不到别的法子。为今之法,只有她以死谢罪,秦家才好罢休。才能保住……慕家。
多少,是有些难过的,你说,当初她是被抛弃的,如今,还被先离开的。这些家族大义,家族颜面,不管任何时候,都是她首当其冲考虑的问题。
即将一涌而进的时候,邓斐进来了。
她定住片刻,放下茶杯,恢复成那个娇纵无理的秦家大小姐。
邓斐瞥了一眼茶杯,淡淡的开口:“你唱的那曲《倾君》很好。比原唱不分上下,各有千秋。”
“是吗?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帮她?是指上次绑架认出主谋是她,帮她瞒着这事儿?还是答应帮她把慕家人请过来?
学戏的,对声音尤其敏感,被绑架之时,门口的人,声线多变,但很容易区分。
邓斐道:“我愿意唱戏,不是因为我喜欢,是因为在我的戏里,我是我,又不是我,我是我戏里的角儿。”
秦越瑶没明白,邓斐又道:“在你的生活里,若是没了其他人,也还可以唱出戏;可若没了你自己,不仅没了戏,也没了生活。”
秦越瑶愣了一会儿,心中的苦涩漫至嘴角,苦的眼眶红了。她一把掀了桌上的茶杯,也只是茶杯,其余关于戏曲的东西丝毫没有碰。压抑积攒很久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脸颊埋在双手之中,小声抽泣,可是多年的委屈不是几滴眼泪都可能诉说完的,她号啕大哭,第一次、肆无忌惮的,毫无顾忌的大声哭,哭的像个小孩。
邓斐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很小声又温柔地哄着:“想要就说,你是个女孩子,可以优先做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