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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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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苏孤在静岚宗主峰——青苫峰上,领任务的偏殿里待了好几天,总算是看到江归回到了静岚宗。
按照师父的推算,这个月就是江归凝元神的日子,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竟然不闭关修炼,反而在半个月前背着自己偷偷领了下山任务,直到今日才回来。
一想到这个人什么都没和自己商量,苏孤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刻站到迎面走来的江归身前,质问道: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这个月的下山任务我来做!为什么自己偷偷领任务,还瞒着我?”
似乎是没想到苏孤会在这里等自己,江归一时有些怔愣,仿佛还陷入那只妖兽的幻境当中。
“说话啊!”
看到江归一言不发,苏孤心中的火气更胜,当下什么也没想,拽着江归的袖子就要把他带回沔东峰,说什么也要让他闭关修炼!
“苏师弟且慢,”今日值殿的一个师兄拦住了他,面色不虞,“任务未结,还请江师兄这边说明下情况。”
江归不动声色地挣脱了苏孤的手,和值殿的师兄赔了个笑脸,当下就走到那边汇报起相关的情况。
看到自家师兄丝毫不理会自己,反倒和旁人有说有笑,苏孤站在他身后,敛下眼眸,周身气场犹如寒冬里的沔东峰,孤傲、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令来往的师兄弟们都不自觉地避开苏孤。
虽然苏孤在静岚宗里很有名,几乎每个弟子都听说过他的名号,知道他是宗长老的关门弟子,有着同辈第一人的战力,剑术卓绝、术法大成,可谓是近百年来修真界最突出的天才。
但实际上,大家对苏孤更多的还是敬而远之的态度,遇到他时也只是止步行礼,或是干脆远远绕过,并不见得有什么巴结和热情。
一方面是大家很少见到苏孤,除了门内比试和长老公开讲课,他几乎没有离开过沔东峰,另一方面则是苏孤这个人性子冷漠,不喜与人交际,说话做事总有几分我行我素,甚至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因此,众人见到他时,虽然会给他三分薄面,但心里还是不怎么喜欢他的。
好在江归和他不同,为人有礼有节,性子温和,谦逊健谈,沔东峰相关事宜都是由他亲自出山,和其他脉的弟子一一对接,故而人缘很好,时常被师长同门夸赞。
“江师兄,虽说你是已经除掉了炽烈虎妖,但按照仙门唐家的意思,你还得在他们家保护一个月,直至他们举家搬迁,所以这个任务恐怕还要再麻烦一下师兄了。”
值殿的师兄看完任务卷轴上写的相关要求后,又比对了一下江归的完成情况,摇了摇头。
还没等江归接话,身后的苏孤就已经冷声怒道:
“妖都已经替他们除了,还要什么保护?他们唐家不是很厉害吗?那么胆小怕死,自己随便去别的仙门里租点人不行吗!”
前面的师兄拧了眉头,苏孤的声音很大,几乎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听得清楚,自己好歹也在静岚宗待了三十多年,如今被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当面驳斥,着实是忍不下这口气。
他看向苏孤,语气不善道:“唐家的委托要求上就是这么写的,假如人人都像苏师弟这般自己判断行事,任务完成到一半就可以随意离开,那静岚宗的信誉何在?颜面何存?还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听到这里,苏孤往前走了几步,微微抬头,声音清脆道:“既然如此,那我替我师兄去做这个任务总可以吧?”
“师弟!”
江归猛地转过头,面上微怒,语气不善:“莫要胡闹!”
“师兄,我也是沔东峰的人,这个任务理应由我去做,师兄的元神不日就要凝成,这段时间应该闭关修行才对,师兄才是莫要胡闹的那个!”
值殿的师兄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江归竟然是在这般要紧的关头离山做任务,当下对江归道:
“既如此,江师兄还是早点会沔东峰吧,这个任务由你师弟去做是一样的。”
“不,这个任务我会拜托其他人的,虽然不是沔东峰上的人,但既然我们都是静岚宗弟子,看在同门情谊上,还望海涵。”
没有答应对方的提议,江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身后的苏孤拧了眉,他并不想江归因为这种事情欠别人人情,伸手就来拉江归的衣襟,想要阻止他,却被江归反手拧住手腕,任自己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
只见江归冲着值殿的师兄微微躬身,和气地说:“我下午就会带人过来,先行一步了。”
说完,就见江归拽着苏孤大踏步走出大殿,随后驱使自己的飞剑,带着师弟同乘离开。
留在大殿中的人皆是侧目,等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窃窃私语起来。
其中一个才入门不久的小弟子悄悄问起自己的师兄,也就是刚刚和江归对话的那个。
“师兄,江师兄为什么不让他师弟去做任务啊?我明明听说苏师兄很厉害的!”
听到这话,正低头收拾卷轴的师兄“切”了一声,很是看不惯地说:
“江归他就是太惯着他师弟了,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怎么可能敢让他那个宝贝师弟自己出山做任务。”
“就他师弟那个油盐不进的性子,要没有江归护着,早就在外面和那些仙门结仇了!”
讲到这里,这位师兄又叹了口气,无奈道:
“可能这就是天才吧,桀骜不驯却又过刚易折,也就是江归这样的老好人,才能和他师弟相处那么多年,要换了旁人,谁愿意搭理这么个麻烦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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沔东峰,此时的江归已经传音给了鹿算君,让对方帮自己做完剩下的任务,过了半晌他才转过身,对着苏孤淡淡道:“师弟,明日起我就开始闭关,这几日还需你为我护法,拜托了。”
然后,他就往自己的住所走去,没有留给苏孤一个眼神。
可没等他走出几步,就见苏孤步伐移转,直接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你在生我的气?”
苏孤简直想不明白,师兄没有安安分分地待在沔东峰上也就算了,竟然还觉得自己做的没错,甚至认为错在师弟身上!
一想到这点,苏孤就感觉怒气顺着胸膛不断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咬着牙向前怼了一步,怒道: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等我有一日比师兄厉害,你就能放宽心了。”
“我现在已经比师兄厉害了,可是你有放宽心吗?”
“没有!你从来都不信任我!”
苏孤越说越火大,仰起头瞪着江归,身体前倾,数落着过去江归做的一切。
“这几年的下山任务全是你一个做的,我明明都说了要跟你一起去,结果你竟然在我屋外设下结界,或者故意让我陷入宗门里的秘境!”
“就连普通的宗门试炼你都要提前去和长老们打好招呼,或是委托关系好的人暗中关照,可哪次的门内比试我给师兄丢过脸!”
“宗门里的师兄师姐都笑你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没有必要什么都自己去做,也不需要为了我欠下别人一次次人情!”
说道这里,苏孤一时竟是替师兄感到委屈了,语调不自觉软了下来,他埋下头揪住了师兄的袖口,低声道:
“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你是我师兄就有负担,就觉得事事都必须要照顾好我,你可以信任我的。”
“你为什么不能把这些精力都放在自己的修行上呢,师兄这样,我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没有办法让师兄放心。”
“可我已经可以独自去做很多事情了,师兄不要再把我当成曾经那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师弟了。”
忽然,苏孤发现自己被师兄圈在了怀中,师兄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脖颈处,能清晰地感知到师兄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耳畔,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到自己裸露的皮肤上,令他不禁呆愣在了原地。
自从几年前他搬出师兄的院子,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师兄有过这样亲昵的接触了。
“对不起,我不是觉得你不够好,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江归眉头微锁,几乎是用气声在苏孤耳边缓缓说道:
“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但我就是担心,明明你已经很出色了,可我总会想起你刚上山的那一年。”
“那个时候你那么小,那么瘦弱,就好像随便一阵风、一场雪就能让你止步不前。”
“我就想,我是师兄啊,我总要保护好自己的师弟的。”
“今日的事,是师兄不对,我不该让你担心的。”
“以后,我会尽量不那么管着师弟。”
有些刺目的阳光被江归挡在了身后,这是苏孤第一次听到师兄这么直白地说出心里话,感受到江归在自己背后收紧的手臂,苏孤的心跳莫名地开始加快,他几乎是有些张皇地垂下了眼眸,闷声道:
“我......不是要怪师兄管我,师兄这么关心我,我也是很感激的。”
“我只是想要师兄多在意自己一些,不用整天围着我转什么的......”
听闻这话,江归笑了一声,松开了手臂,揉了一把苏孤的头发:“其实吧,我也没有整天围着你转。”
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是苏孤自己自作多情一般,几乎是在瞬间,苏孤的脸颊微微发红,一下子拍掉了江归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有,别碰我头发!”
“知道了知道了。”
看到苏孤不再像之前那般生着闷气,江归也无声地松了一口气,站在对方身后,眼神隐晦地描摹着师弟的身影,明明心里觉得这样不对,却依然丝毫不舍得离开。
苏孤其实只说对了一半,他对师弟的关照确实是因为不放心他,可另一半的下山任务却不是因为这个。
江归慢慢地跟在师弟身后走着,漫无目的地回忆着自己在山下遇见的人和事,外面的世界比整日困在山中修行的日子要精彩太多了,他担心师弟一旦离开就会一颗心挂念着俗世红尘。
一想到以后苏孤每次上山都会跟自己介绍任务中的见闻,江归就一阵不舒服。
他自己都理解不了为什么会这样,看到师弟有所历练应该是一件好事,为什么他反而会有种焦虑和压抑的情绪。
就好像,是他自己见不得自己的师弟,会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感兴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