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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商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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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镇,李家。
冷冽的剑光划过眼底,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李家家主登时毙命倒地。
苏孤淡然收起定墨剑,面无表情地转身抬步离开。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后退让路,害怕得不敢吭声。
就在这时,一声怨恨的诘问不甘地吼叫起来:
“仙人就能随便杀人吗?!”
“不就是卖你们静岚宗的丹药贵了点吗?你就要杀我父亲,凭什么?!”
“如此残暴不仁、滥杀无辜,这就是正道吗?!”
“分明是魔修,是魔修!!”
他疯了一般地嘶吼着。
寂静到窒息的空气里,只有他恶毒的谩骂在撕扯着所有人的神经。
每个目睹这一切的人皆是低头不语,可心思却是一样的愤懑。
修士怎么可以杀凡人呢?
苏孤的脚步停了一瞬,只见他转身看向这位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李家少主,平静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无辜?”
李家少主蓦然抬头,刚想替自己的父亲解释开脱,就被苏孤眸中彻骨的寒意吓住,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勾结妖族、天价贩卖丹药。”
“你们李家,无辜?”
苏孤声音不大,却如洪钟般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勾结妖族?!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惊,随后瞪着眼看向李家,眼里全是怒火。
李家少主愣愣地呆在原地,而后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如筛糠,丝毫不敢回视。
这不可能?!
他为什么会知道?!
“妖族入侵,至今杀了多少人无法计数。”
“你们李家竟然还敢勾结它们,即使我今日灭门,也是死有余辜。”
李家少主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不、不是这样的!”
“我们是被妖族逼的!是它们逼我们这样的!”
“是吗?”苏孤没有继续看他,再次转身离开,“可我记得你们漫天要价、兜售丹药的时候,分明自愿得很。”
“把那些丹药补上,一个月内送到各个宗门,否则休怪我再次上门拜访。”
离开李家后,一名年轻的修士迎了上来,恭敬行礼道:
“见过苏长老,在下杨琅,家师有要事邀您一叙。”
苏孤看了眼她的衣袍,知道她是粱梦宗的弟子,问道:
“你师父是谁?有什么事?”
“家师是沉檀派掌门,路庭葱。”
苏孤一怔,皱眉道:
“掌门?我记得沉檀派掌门是她师妹鱼芜妙才对。”
“不久前,门内被妖族入侵,鱼师叔......重伤,已经仙逝了。”
这些年,苏孤认识的修士死去的不在少数,就连他们静岚宗的掌门,也在那次妖族入侵中重伤不治。
“节哀。”
战后的粱梦宗残破不堪,废墟之上是焦黑残缺的尸体,往日的山清水秀也成了人间炼狱。
苏孤一路走上宵柝峰,残桓断壁、寂静狼藉,和他记忆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上次来,还是二十多年前,和师兄来粱梦宗参加宗门间的切磋比试。
如今一晃那么多年,熟悉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进入主殿,坐在上首的是付山嵘,蓄上了胡茬,两鬓也带了些许斑白。
如今的他已经是粱梦宗折戟派的掌门了。
他身侧的是路庭葱,和善的面庞和当年并无不同,只是眉眼间有着挥之不去的悲恸。
“苏......长老,坐。”
付山嵘清了清嗓子,还未开口就先叹了口气。
“如今修真界的局势太过艰难,自从那年宗仙人飞升,结界被妖族里应外合攻破,至今都再未布下结界。”
“我希望你们静岚宗能和我们粱梦宗联手,一同布下结界。”
“而后就能彻底解决妖族的入侵。”
苏孤没有附和,只是摇一摇头:
“做不到的,结界的布置耗时极长,而且声势浩大,妖族不可能不知情。”
“一旦在结界处作乱干扰,阵法就不可能完成。”
“而且在整个修真界,有能力布置这样困难阵法的人,太少了。”
付山嵘刚想反驳,就被路庭葱打断,她平静问道:
“那依苏长老之见,要想完成结界,至少要有哪些条件。”
苏孤声音不疾不徐,从容道:
“两个条件,一个是保证结界布置期间没有妖族打扰,二是布置结界的人至少要有两个修为足够的人。”
“第一个条件,需要修真界和魔界两侧都有人看守,光是修真界一侧,哪怕我亲自坐镇都可能有漏网之鱼。”
“更何况这样一来布置结界的人就不够了。”
“静岚宗里除了我,只有鹿算君有这个能力布置如此规模的结界。”
“而且我记得你们粱梦宗并无阵法结界出众之人。”
苏孤的话并不好听,可他讲得句句皆是事实。
没想到路庭葱稍一思忖,就点头道:
“苏长老说的这两个条件,是有可能完成的。”
不等苏孤发问,付山嵘就沉声道:
“看守结界一事,我可以和你一起。”
“至于布置结界,”路庭葱带了点笑意,“我们粱梦宗最近有一位修士刚刚出关,阵法感悟颇深,或许可以和贵派的鹿掌门一并布置结界。”
苏孤没有多问,他确实记得粱梦宗有一名修士善阵法。
不过他没有彻底放心,只是接着说道:
“看守结界还需要人进入魔界,防止另一侧的妖族偷袭。”
“这件事怎么解决?要去找浮禅宗吗?”
浮禅宗同样是修真界三大宗门之一,一直独来独往,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路庭葱苦笑了一下:
“恐怕不能,据说浮禅宗的掌门已经陨落,他们宗门怕是没有人能担此重任。”
说到这,路庭葱犹豫了一下,缓声道:
“不过,或许你师兄他可以。”
一时间,空旷的大殿里只有沉默留存。
苏孤垂眸不语,不算轻地捏了一下指节,语气淡漠:
“他已经入魔,算不得静岚宗的人。”
这话倒是没错,可路庭葱还是劝道:
“你师兄他做了多少事,我们都有目共睹。”
“集结零散的魔修,改良魔修功法,让他们神志清醒,不再暴起杀人。”
“如今修真界的魔修很少再抢夺修士的元神,而是选择围攻零散、修为弱的妖兽。”
“那些独行的弱小妖兽,修士难以注意到,也很难去分出人手支援。”
“无数的村子正是因此而获救。”
“他建立的断戮门,你肯定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不想要杀戮,不是吗?”
在座的都很清楚,江归虽然入魔,可做的依旧是正道的事。
甚至比正道还要好不少。
路庭葱说的这些,苏孤怎么可能不知情。
他比任何人都要在意他的师兄,他师兄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
可此时此刻,他只是抬眼看去,沉静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那依路掌门所见,谁去找他?”
当然是你......路庭葱刚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这未免太过残忍。
他们本来曾是最亲密的师兄弟,却被迫正魔两隔,二十几年没再相见。
如今却还要让苏孤去找自己的师兄,用过去的同门情谊拉拢对方。
他们这些修真界的正道,凭什么让一个被修真界唾弃的魔修牺牲自己。
难道是觉得江归是个老好人,看见他已经为修真界做了这么多事,就理所应当要让他承担更多吗?
不等路庭葱调整心态,重新组织语言,就见付山嵘一掌拍在扶手上,眉头紧皱,眼里是隐忍的怒火。
“那自然是你去!都这种时候了还在顾虑什么?!”
“一个两个的非要看着修真界灭亡吗?!”
“怎么,拉不下这个脸?”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去找江归,把这件事解决,这才是对不起你师兄!”
“你以为他入魔是为了什么?建立断戮门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修真界!为了你们静岚宗!!”
“别跟我说你完全不知情!”
付山嵘的愤怒有如实质,可对于苏孤来说,无异于利刃刮骨着他心里腐烂多年的疮口。
这些年苏孤有没有恨过,当然有。
恨师兄就这么不告而别。
恨宗门太过无情冷血。
恨偌大的修真界竟容不下一个魔修。
恨无数人的偏见,弄嘲着一个默默帮助修真界的老好人。
恨......
他师兄太傻。
可那些强烈的爱恨,在一遍遍静岚心法的诵念中,又仿佛过眼云烟。
汹涌的感情在无动于衷的冰川下掩藏。
忍耐似乎成了唯一的出路。
然后呢?
忍着几十年的分别,几十年的思念,换来的竟是让他去逼迫自己的师兄,主动为修真界牺牲。
在魔界一侧看护结界,那等结界完成了呢?
不就是彻底被隔在魔界,在无可能进入修真界。
可苏孤确信,江归会答应的。
这就是他师兄的一生,前半生为静岚宗,后半生为修真界。
如果可以,苏孤很想当面嘲讽他。
可他做不到。
他只有控制不住的心疼。
所以他不敢休息,他只能一次次下山,去处理集结的妖兽,去惩戒倒戈的家族,去接手那些他从不了解的俗事。
因为他知道,或许自己的每一次停歇,换来的就是他师兄更深的入魔。
过了许久,这位已是修真界德高望重的长老轻轻颔首:
“我会去找他的。”
话音刚落,殿门外就传来杨琅慌急的声音:
“掌门!弟子有要事禀报!”
路庭葱看了眼剩下的两人,沉声道:
“进来说。”
只见杨琅面色发白,额上皆是冷汗:
“山下传来消息,断戮门教主、鬼公主和妖族正在商议一起攻打修真界!”
说到这,杨琅不敢看向苏孤,低头闭眼咬牙道:
“他们现在已往静岚宗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