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楚书未秋

2、相识

　　“看来你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嘛，”陈郡夏边翻书边说，“你也别整天冷着个脸，你是不是面部肌肉坏死了？用不用我借助你一块钱去医院看看？”
　　许文秋心中刚刚升起来的暖意被浇了个彻底，他眼角抽了抽，一把将课本夺了回来。
　　“哎！”陈郡夏不解道，“我还没看完呢！”
　　许文秋呵了一声：“我说借你这么久了吗？”
　　陈郡夏对这人的变脸程度感到惊讶至极，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存又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你是不是闲的？”陈郡夏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身上吃瘪过这么多次，此时他暴跳如雷，“你说借你又借了，你说不借你又马上不借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是，”许文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怎么了？”
　　今天一整天许文秋都没有怎么站起来过，而此时他这么一站，陈郡夏才深深的感受到面前这个人有多高。
　　他身高1米78，而许文秋绝对有1米80以上了，再加上本人冷清的气场，陈郡夏顿时有些说不出来话。
　　好在许文秋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重新坐下写题。
　　陈郡夏泄了气，自顾自的玩起了头发。
　　就在这时，桌洞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
　　可他压根连看也不看。
　　手机静默了两秒，忽的又响起了一个电话。
　　陈郡夏依旧不去管，只是将手机静了音又扔回了桌洞。
　　“你手机响了，”张愿回过头，“同学不去看看吗？”
　　“不用管，”陈郡夏抬头望着他，“他们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啊。”
　　张愿问：“他们？”
　　陈郡夏却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索性也没有说话。
　　张愿却接着问：“你要不要接一下？就算手机静音了也会是震动，不如跟他们说清楚，不要打扰你上课。”
　　陈郡夏点点头，随即从桌洞里抓出手机便走了出去。
　　教室外。
　　陈郡夏特地找了个没有人的拐角处，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接通了电话。
　　话那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小夏？”
　　“妈，”陈郡夏应道，“有事吗？我还要上课。”
　　“你确定要选择住宿吗？”祖安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妈妈可以照顾你啊。”
　　“不用了，”陈郡夏声音淡漠，“您该忙的忙。”
　　“小夏，”祖安有些无奈，“你不要怪妈妈，你为什么不去怪爸爸呢！明明是他先……”
　　“我谁都没怪过，”陈郡夏打断祖安的话语，“好了妈，我要上课了，就这样吧，再见。”
　　他犹豫了一瞬，随即开口：“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刚准备转身，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是许文秋。
　　陈郡夏诧异问：“你跟着我干嘛？”
　　许文秋不看他，径直走向在他一旁的厕所。
　　陈郡夏倒吸一口气，感到十分尴尬，他过来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到旁边是厕所呢？！
　　陈郡夏感到有些无奈，默默的靠在了厕所的墙上等着许文秋出来。
　　他在看到许文秋的身影后，冲着他挥了挥手。
　　许文秋走到他旁边：“干什么？”
　　陈郡夏嘿嘿一笑，故作玄虚的在口袋里掏了掏。
　　“给你的，”陈郡夏张开手，“橘子味的棒棒糖。”
　　许文秋看了一眼，并没有拿。
　　“你还不要呀！”陈郡夏强硬的将棒棒糖塞进了他的口袋，“就当我今天对你态度不好的道歉，不过你的所作所为确实挺气人，但是想想，你对我的态度倒也没什么错，毕竟我们才认识了一天。”
　　他又伸出手：“那，以后多多关照啦，同桌。”
　　许文秋看着陈郡夏明朗的笑脸，默默的将手握了上去。
　　他本不想理他的。
　　但却在看见那人如骄阳般的笑颜后，做出了与想法相反的动作。
　　“嗯。”
　　陈郡夏问：“你是叫…”
　　他想了一会：“许文秋是吧？”
　　“嗯。”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称赞道：“好听，透露出一股文艺气息。”
　　“谢谢，”许文秋颔首，“你也好听。”
　　“我？”陈郡夏摆摆手，“算了吧，我其实原来应该不叫这个名字的。”
　　许文秋示意他继续说。
　　“行了行了，”陈郡夏没依他的意愿，“揪着个名字不放干什么？晚自习是今天开始上吗？”
　　“嗯。”
　　陈郡夏啧了一声：“许文秋，你能不能别老说嗯呀？换句话，只说这一个字不累吗？”
　　许文秋思索一瞬，随即开口：“好。”
　　陈郡夏彻底无语。
　　“好，不也是一个字吗？”他有些欲哭无泪，“拿出你刚才怼我的那个架势，多跟我说两个字能死呀。”
　　许文秋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走吧。”
　　陈郡夏摇摇头：“我宿舍还没收拾呢，这节晚自习我想去收拾收拾宿舍，我跟老师请过假了，我以为不上了呢。”
　　许文秋皱眉：“你中午干什么了？”
　　“帅哥的事情，”陈郡夏一撩刘海，“你别管。”
　　许文秋看也不看他就走开了。
　　等许文秋走后，陈郡夏僵在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散去。
　　他掏出手机，静静的看着躺在电话上的两个人。
　　爸爸，妈妈。
　　他讽刺的笑出声，随即按灭了手机屏幕，向着宿舍楼走去。
　　……
　　江阳五中的宿舍是三人制，但住宿的很少，陈郡夏的宿舍也只有他和同班的另一个男孩子。
　　而他的东西很少，只有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他睡上铺，需要爬楼梯，他先前做过参考，将阶梯上都铺上了海绵垫。
　　将自己的东西都摆放整齐后，他无力的摊在床上，胳膊枕于脑后，回想着祖安未说完的话。
　　陈郡夏想，她八成是要说去恨爸爸吧。
　　可他的回答也没撒谎，他确实没有怪过任何一个人。
　　他不敢去怪任何人，也没有那个资格去怪任何人。
　　他恐惧所有人离开他，他现在16岁，当然也知道家庭破碎是什么概念，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力挽回。
　　也许呢？他侥幸的想，也许自己甘愿堕落，也许自己也需要人操心，他们是不是就都不会离开了？
　　他很听话，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很独立。
　　想着想着，他抵不过睡意便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自己的下铺已经躺了个人。
　　“你醒啦？”那男生声音清朗，“晚自习怎么没去上呀？”
　　陈郡夏坐起身，回答道：“我跟老师请假了，我要回来收拾东西。”
　　“哦，”那男生想了想，没由来说了一句，“你长得真好看。”
　　陈郡夏瞬间愣住。
　　“我叫程怀，”那男生笑笑，“怀念的怀。”
　　“陈郡夏，”陈郡夏出于礼貌，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程怀放下手中的笔，爬到楼梯上与陈郡夏对视。
　　“你…”陈郡夏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你干嘛？”
　　“你真的长得好好看哦，”程怀惊叹道，“你五官很挺立，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呢。”
　　陈郡夏因为出众的样貌，从小的时候起就被不少的人夸过，他也习以为常，但他第一次被一个人揪着夸了这么多次。
　　“你也好看，”陈郡夏声音越来越不稳，“所以你能别盯着我了吗？”
　　程怀从楼梯上跳下来：“你是我见到的人中，第三个长得那么好看的。”
　　“第三个？”陈郡夏问，“还有谁？”
　　“咱们班长许文秋，”程怀掰着指头数，“还有一个姓丁的，他长得也很好看。”
　　“你每天就喜欢看帅哥吗？”陈郡夏又问，“为什么？”
　　程怀望了他一眼，随即笑道：“我要是说了，我怕你会排挤我。”
　　“不会，”陈郡夏一口否决，“怎么可能？”
　　“好吧，”程怀点点头，“我是同性恋。”
　　陈郡夏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怀。
　　“在初中的时候曾喜欢过一个男生，”程怀也并不奇怪陈郡夏的反应，他自己说自己的，“他长得虽然不出众，但是对我很好。”
　　他道：“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原来是同。”
　　陈郡夏抿了抿唇，他并不排斥，只是下意识不肯接受。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受，但他知道，同性恋是不会被接受的。
　　“你…”陈郡夏缓了缓才开口，“追到那个男生了吗？”
　　程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
　　“他觉得我恶心，”程怀叹了口气，“他不仅觉得我恶心，他还带着全班孤立我。”
　　“你不用在意，”陈郡夏床上下来，拍了拍程怀的肩膀道，“我并不排斥，哪种恋爱不是恋爱？”
　　“但…”陈郡夏有些不确定的问，“你不会喜欢我吧？”
　　“不会，”程怀被陈郡夏的表情逗笑，“你虽然长得好看，但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陈郡夏：“昂……”
　　但下一秒：“你不会喜欢许文秋吧？”
　　程怀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又险些吐了出来。
　　程怀顺了顺气，无奈的开口：“许文秋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整个人生人勿进，就算跟他谈恋爱也会没有安全感吧，我喜欢的是能给我安全感，一心一意对我，而不是那种冷面男神。”
　　陈郡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
　　但下一秒他又语出惊人：“许文秋是个不错的男友类型，如果要我选男朋友的话，我会选他。”
　　程怀被口里的饼干呛到了。
　　“你说什么？！”程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你喜欢许文秋？”
　　“呸呸呸！”陈郡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是说如果我以你的视角来选男朋友的话，那像许文秋那样的我会选他，我不是说我喜欢许文秋！！我是直的好不好？！”
　　“Flag别立太早，”程怀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就冲你这句话，我觉得你以后会弯哦。”
　　“我不可能！”陈郡夏一口否决，“我以后的女朋友一定是温柔体贴很爱我的！你听到没有，是女朋友！！”
　　“那我问你，”程怀突然问，“你谈没谈过恋爱？”
　　陈郡夏否认。
　　“那这不得了，”程怀笑嘻嘻道，“那你知道怎么谈恋爱吗？”
　　陈郡夏摇摇头。
　　程怀：“说说你的看法呗。”
　　陈郡夏想了想，道：“我觉得，女生想要的是安全感吧，我要是跟她在一起了，我绝对不会和别的女的勾搭在一起。”
　　程怀叹了口气：“如果你仅仅只是做到了这一点，那我估计你谈一个黄一个。”
　　陈郡夏不解问：“为什么？”
　　程怀：“我哪知道？女生就是这种奇怪的物种，我也没谈过恋爱，而且我又不喜欢女生，我哪知道这些经验呀？”
　　陈郡夏思索半晌，突然开口问：“不过你说的对，许文秋确实比其他的人好看。”
　　程怀：“夏哥，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现在还有自己的个体意识吗？”
　　“啊？”陈郡夏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就是我呀，我同桌好看的那是肯定的呀，我只是感慨一下他长得好看，你又想什么去了？”
　　程怀：“算了算了，宿舍要熄灯了，赶紧睡觉吧。”
　　十一点半，陈郡夏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
　　他睡不着了。
　　人一旦闲下来，就总是会想这想那，他脑中不知怎的就浮现了许文秋的面容，他甩甩头，想把许文秋甩出去，却发现根本不管用。
　　他想，许文秋确实长得好看。
　　他翻过身，怀里抱着柴犬玩偶，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相比自己来说还是逊色那么一点点。
　　他翻来覆去，弄的床板吱嘎响，吵的睡在下铺的程怀睡不着觉。
　　“夏哥……”程怀揉揉眼睛，“别翻身了，我睡不着了。”
　　“对不起啊，”陈郡夏满怀歉意的探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程怀嗯了声。
　　陈郡夏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弹，不一会儿，他小声道：“你觉得我和许文秋哪个长得帅？”
　　程怀彻底无语。
　　……
　　陈郡夏是凌晨两点多才睡的觉，但又由于江阳五中有早自习，而且非常惨绝人寰，六点半就要全部到教室，迟到一分钟是要扣学分的。
　　因此刚到教室陈郡夏就趴下补觉。
　　许文秋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陈郡夏强忍着睡意抬头道：“同桌，老师来了跟我说一下，谢谢啊。”
　　还不等许文秋说什么，陈郡夏趴下头又睡了过去。
　　许文秋皱了皱眉，不打算帮他这个忙。
　　不过，他也好奇陈郡夏昨晚干什么了，困成这个样子。
　　直到教导主任走到陈郡夏身前把他从椅子上揪起来，许文秋才知晓了这个答案。
　　“昨晚干什么去了？”教导主任大声训斥，“早晨多么美好的时光，是用来让你睡觉的？！”
　　陈郡夏一脸愤恨的瞪着坐在教室里的许文秋。
　　“你瞪什么瞪？”教导主任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又一声训斥，“你看人家许文秋干什么？”
　　他又训：“你说你中考成绩那么好，不要以为上了高中你还会那么好，早自习一睡觉，你比别人落下多少？”
　　陈郡夏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低下头不再说话。
　　教导主任就这么训斥了他一个早自习。
　　回到座位，陈郡夏将书拍到他面前生气问：“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老师来了你跟我说说的！”
　　许文秋反问：“我答应你了吗？”
　　陈郡夏顿时哑口无言。
　　“早睡，”许文秋忽然道，“下不为例。”
　　陈郡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好，”他点头，“多谢好同桌的教导啊。”
　　许文秋不理他。
　　陈郡夏倒也摸清楚了他的套路，便也不再说什么。
　　早自习上一个小时，住宿生一般都在早自习结束后才去吃早饭。
　　“同桌，”陈郡夏叫住了许文秋准备出去的动作，“一起吃个饭呗。”
　　许文秋不语。
　　陈郡夏趁热打铁道：“一起吃个饭，大不了我请你呗。”
　　许文秋看着少年眼中澄澈的笑意，心里一颤，点了点头。
　　“那走吧，”陈郡夏搭上了许文秋的肩膀，“想吃什么我请。”
　　颇有一种老总的感觉。
　　许文秋默默的将陈郡夏的手放了下来。
　　“你别嫌弃我，”陈郡夏又搭上许文秋，“我身上又不脏。”
　　许文秋无法，就只能任着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