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呓话》蘇三叁

1、兽性

　　我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它们铰在一团，撕咬着，哀鸣着，放声大笑着……
　　——题记
　　今天是十一号。一阵阵喧闹从电视里蠕动着的嘴唇里爬出，映照着电视前的我拧开白白的小瓶子，粉色的药片在瓶子里躲躲藏藏撞来撞去，我把手指伸进去，掏出两片放进嘴里。
　　我是最下等的人。
　　是我活该。
　　谁叫我生来就是个只能算作半个人的Omega呢。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直到半个月前我在三表哥的婚礼上遇见了他。
　　那时的他，黑色西装笔挺，手上端着个红酒杯，正要给三表哥送去。我随完份子钱转身欲走，迎面撞上他。
　　那种味道很难描述，不像香水的张扬，若是香水属于展示型的，那么那种味道则属于暗示型的。也不是清新的，令人眼前一亮的，而是暗沉的，寂静的，非要类比的话，大概就属于寺院里焚烧着的檀香那一种。
　　那是信息素，我太熟悉了，那是Alpha的信息素。
　　我假装回过头不经意一瞥，他没有任何反应。希望他什么都不要察觉，更不要节外生枝地发现我是Omega。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天上月老至，人间天仙配……”主持人的讲话冰镇住了现场火烈的气氛，我望向盛装打扮喜笑颜开三表哥和三表嫂，发现他正站在大肚腩表哥的身旁，不知说了什么，表哥表嫂哈哈地笑了起来。又突然，他转过头，看向我，没收住的笑容在脸上残留。
　　手掌相击，戒指互换，深红色的液体流进喉咙，玻璃盘旋转，小龙虾被拧去头部，鱼刺带着唾液吐出，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醉酒者大声嚷嚷，肠胃的成品半成品冲进马桶，散场。
　　“你好，王佳怡是我姐，我的名字叫王佳寺。”他在酒店门口站着，等人似的。“请问方便加一下微信吗？谢谢。”他随即亮出手机上的二维码逼到我面前。他很有礼貌，他微笑着，他看着我。
　　“好吧。”王佳怡是我三表嫂，我没能找出理由拒绝。
　　我和他就是这么认识的。
　　但若是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说出那个字——“好”，为了这个字，我几乎要死了。
　　这个时候，“咔嚓”一声如同命运审判的钟声响起，我知道是他打开了门，他回来了！我赶不上把刚刚拿出来药瓶子藏好，他紧紧攥住了我的手。他力气太大了，他把药瓶子从我手中抠出来，他把我的手抓出了血。
　　“你又在吃药？！”他有些气愤，死盯住我的那一双眼睛泛起红血丝。
　　“王佳寺，你少管我，不要以为你是Alpha就了不起啊，有本事你掐死我啊！你踏马掐死我算了！”我比他更气愤，四肢发麻。
　　“你是Omega，肯定会有发情期的，这是自然现象。但你非要吃药抑制，你这样让我怎么想？”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关在这里当做泄欲工具的原因？！”
　　果然，他不说话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下一秒，他居然真的能够撕破那张伪装的面皮。
　　他真的冲过来死死掐住我脖子，“Omega还好意思谈自由谈平等？平心而论，我对你够好了吧！一没让你染病，二没拿你挣钱，三还没逼你生孩子，我真是仁至义尽，我踏马白对你这么好！”我的心脏收缩了一下。他扯下自己的领带把我的手绑在椅子上，“我再说一遍，作为一个Omega，就不要出门，别到处散发自己的信息素，少招蜂引蝶！”他撕开我的衣服咬住了我的肩膀，我看见他的牙齿沾上了血，我只觉得绝望，因为我无数次地预知了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这次亦不例外。“长得这么妖艳，不就是希望别人来#吗？怎么了，还不够爽是不是？！不要脸！”我只得闭上眼，身后的异物感让我很不舒服，我不敢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自己都恶心，我只希望早点结束，一切都结束。“既然你都这么不要脸了，那么我就帮帮你。爽不爽，给老子叫出声来！”他一拳打在我头上，而我只听见几声凄惨的哀鸣不知从哪里发出来。
　　“哎呦，是哪个Alpha又在教训自家Omega了？啧啧啧，光天化日的，现在这些Omega真是越来越没羞没臊了。”
　　“那可不，这才需要被教训教训嘛。”
　　“还不多亏了Alpha精力旺盛呀？真是不嫌辛苦，这一天天的。”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我独自躺在卧室的床上时，脑子里时不时会重播这样的片段，人们的话语，嘿嘿嘿地笑着，甚至连我都觉得这件事真的很好笑了，哈哈。
　　但我还记得，在以前，这间卧室的窗帘是从来不拉的，因为这窗帘太厚重，遮住了外头的光，严严实实，仿佛身处密室。
　　尘埃在早晨的暖阳中漂浮着，他突然兴起说要唱歌给我听，我说好那你唱吧，他唱着“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至也是你/”。他笑着看向我，我说你干嘛这么盯着我，他说，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我说，比我好看的多了去了。他说，这么好看又气质的Omega不管从什么地方都找不出第二个。我哈哈笑着不回答他。他就把嘴凑过来，轻轻贴在我脸上，他问我：“我可以标记你吗？”我低下头，嘟囔一句随便你。紧接着他开始舔我的后脖颈，他轻轻地咬了一下，说，宝贝乖，不痛哦。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微信上聊了很久，最后，他搬来和我住在了一起。
　　“王佳寺，王佳寺，我好喜欢你啊！”
　　“宝贝，我也喜欢你。”
　　我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一点淡淡的檀香，好像流淌过悠远的历史长河，沉寂了如歌流年的尘埃。此刻，它焚烧着。
　　它焚烧着，烧到现在，要将我烧成灰烬。
　　其实自从他单膝跪地向我求婚的那一刻起，本就可以预知到的，那并不是什么真挚感人的爱情，那只不过是慈悲的君主故意耍着怜悯的把戏，来捕获自己的奴隶。
　　“Omega是最低等的人，这些人存在的意义只限于：帮助高等的Alpha发泄，和延续优秀Alpha的基因。”这样的话，当初的我肯定不相信居然会出自他口。可我无法辩驳，因为他的话，将有整个世界来给他撑腰。
　　他终于食言了。他夺走我的药，撕开我的衣服，把他的基因注射入我的身体，他鞭打我，像主人惩戒奴隶。
　　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他内心深处的兽性。
　　“身为最低等的人，哦不，你还配称为人吗？不如叫你——”
　　我不愿再听，我打断他的话，“你是最高等的人，可是，你比我更不像人。”
　　他没有惊愕，他说，我本来就不是人，只怪你发现得太晚。

作者有话说

　　本人一向害羞，首次发文，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