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作妖的日子》秋水晴

15、兰若寺15

　　015 章

　　燕赤霞爬起来，他体内真元乱窜，气血翻涌。
　　梦里梦外不过一瞬间，他却仿佛已经过了千万年。

　　燕赤霞红着双眼，抹了一把脸。
　　法海望着他，问道：“还好吗？”

　　原本破土而出，缠着凉亭柱子上的花枝藤蔓如潮水般褪去，原本充满生机的亭子此刻又被打回原形。

　　紫色的纱幔在夜风中轻轻扬起，案桌上的古琴落了几片花瓣。
　　燕赤霞环顾四周，想起梦中与聂小倩的甜蜜相处，不由满心苦涩。

　　梦终究是梦，永远也不会成真。
　　心绪一旦起伏，到处乱窜的真元更加放肆，气血又上涌。
　　一口血气顶到他的喉咙，他尝到了血腥味。

　　法海抬手，往他的肩膀轻拍。
　　一道真元打入他的体内，帮他疏导内府的一片紊乱。

　　燕赤霞抬头，朝法海露出一个笑容：“谢了，我没事。”
　　还不等法海说什么，他就低声说道：“多年痴心妄想，多想能一朝成魔，从此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从顺从内心的渴望。”

　　法海手里拿着佛珠，漆黑的眸子看向他。
　　圣僧的目光冷冷清清，却像是能看透人间悲喜。
　　法海：“你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就别总是想这些事情了。”

　　小青闻言，附和点头，“就是，你想得都吐血了，多吓人啊。”
　　燕赤霞摸着还隐隐作响的脑门，他虽一时神志不清，但还不至于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毫无印象，这条小蛇，扯起谎来倒是面不改色。

　　燕赤霞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很吓人吗？哪有你推我的那一下狠。但凡我命不够硬，都被你那一下弄死了。”

　　小青皱了皱鼻子，她想跟燕赤霞反驳两句。
　　可想到燕赤霞的梦境，那样的春意盎然，暖意融融，说是柔情万千也不为过。
　　小青的心底忽然被触动了，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圣僧！青姑娘！”
　　宁采臣的声音忽然传来，几人一怔。
　　险些忘了宁采臣这个书呆子。

　　燕赤霞和法海显然是没什么心思想搭理他。
　　这会儿树妖都开始作乱了，他们恨不得将宁采臣扔出兰若寺。但如今黑山正值夜晚，月黑风高，正是群魔乱舞的热闹时刻，把宁采臣扔出兰若寺，只怕他连骨头都不剩。

　　两人看向小青，脸上神情明显写着“你带回来的人你负责”。

　　已经无师自通学会看人脸色的小青嘟了嘟嘴，探出头去朝宁采臣招手。

　　宁采臣见到几人，连忙跑过来。
　　“青姑娘，圣僧，我方才找你们许久，你们怎么都不理我呢？”

　　法海端着圣僧的范儿，并不说话。
　　燕赤霞向来是不爱搭理宁采臣的，一旦搭理，也是夹棍带枪，他梦里梦外折腾了一番，此刻懒得费神。

　　小青就不一样了，她在燕赤霞的梦里呆了半个月，虽说梦外不过须臾之间，可梦里时间很长，她就光在哪儿看着燕赤霞和聂小倩秀恩爱了，自己无聊得快要长蘑菇。

　　如今出了梦境，她觉得自己需要说说话。
　　法海是个闷葫芦，能半天不搭理她。
　　宁采臣虽然是呆了些，也不太能跟上她的思维，但聊胜于无。

　　小青：“我们刚才忙着商量怎么对付树妖呢，你找我们做什么？”

　　说起对付树妖，宁采臣脸色就变了，“青姑娘，聂姑娘说她姥姥快要破除封印了，叫我们快点走！”

　　破除封印？
　　难怪今晚会作妖呢。

　　小青看了法海和燕赤霞一眼，两人稳若泰山，表现得风淡云轻。

　　宁采臣却脸色着急，他说：“我方才来找你们的时候，兰若寺到处都是茫茫白雾，伸手不见五指，墙上爬满了树藤，要不是聂姑娘为我指路，我都找不到你们。”

　　小青狐疑地看着宁采臣：“聂小倩为你指路？你没进树妖的幻术吗？”
　　宁采臣一脸懵逼：“什么幻术？”
　　妖精的世界他不懂，只是今夜的兰若寺令人非常不安。

　　宁采臣看向反应不一的几人，“你们……不走吗？”
　　小青被宁采臣头上的发带吸引了目光，她手一张，绑在宁采臣发髻上的发带就已经飞到了她的手里。

　　发带上有聂小倩的妖气。
　　宁采臣摸了摸发髻，看着小青手中的发带：“嗯？这不是我的。”

　　小青：“这是聂小倩的。”
　　宁采臣没有被树妖的幻术影响，并不是因为他无欲无求，心志坚定，而是因为聂小倩在保护他。

　　小青看向燕赤霞。
　　燕赤霞的脸上不见波澜。

　　凉亭外，树藤拔地而起，在空地上缴在一起，形成了几乎能通天的柱子。

　　一阵娇媚的笑声在夜空中传来。
　　“燕赤霞，今夜，兰若寺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燕赤霞“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血水，仰天大笑。
　　“好你个老妖婆，我今夜奉陪到底，不死不休！”

　　宁采臣听说过海棠妖是雌雄同体，他以为活了几千年的树妖是个不男不女的老妖怪，谁知声音却是这般娇媚入骨，比起聂小倩的那份媚意，犹胜三分。

　　可由于他先前脑补的树妖形象并不怎么样，此刻听到树妖的声音，非但不觉得悦耳好听，反而毛骨悚然。

　　而此时，一条碗口大的树藤在宁采臣足下破地而起。
　　小青眼疾手快，拉着他飞身而起，冲破了屋顶。
　　而那树藤仿若有眼睛似的，紧追不舍。

　　燕赤霞飞身而上，手中斩妖剑挥出，将那树藤砍成了十段八段。

　　此刻天空布满了黑云，月亮被遮掩在层层叠叠的黑云后，兰若寺一片黑暗。
　　小青带着宁采臣落在兰若寺高处的屋顶上。

　　黑暗中，夜空仿佛被撕裂，有无数的冤魂惨叫传来，夹杂着海棠树妖那无处不在的笑声，十分惊悚。

　　法海手杵伏魔棒，跟燕赤霞说道：“树妖法力陡增，我的结界顶不了多久。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需要处理，赶紧去。”

　　燕赤霞愣了一下，看向法海。
　　年轻的圣僧早已洞悉一切，他轻叹了一声，问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带走她的真身吗？”

　　事已至此，还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吗？
　　法海觉得一切都说不好。

　　燕赤霞握着斩妖剑的手关节都在发白，他犹豫了一下，跟法海说道：“等我一盏茶的时间，若是我没能出来，你就先走。我宁愿与这老妖同归于尽，也不能让她得了自由，祸害苍生。”

　　法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催促道：“时间无多，你快去。”

　　燕赤霞咬了咬牙，灰色的身影已经飞快地投入了黑暗之中。

　　法海手中伏魔棒额往地上一杵，另一只手掐着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伏魔棒下发出白色的亮光，先是一点，随即一圈一圈地往外漾开，原本的黑烟被驱散，四侧廊道的灯笼亮了起来。

　　小青见状，拽着宁采臣俯冲而下，飞到法海的跟前。

　　“法海，是树妖发疯了吗？”
　　法海看着这只小蛇妖，又看看宁采臣，低声说道：“等会儿结界若是撑不住了，你就带宁采臣先走。”

　　小青：“那你呢？”
　　法海：“我和燕赤霞，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们？他们马上就要留在这儿陪我了。”
　　一个黑影自夜空中而来，她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衣裙，端的绝艳之姿，翩然落在他们的前方。
　　那是海棠妖。
　　艳光四射，一双细长的眸子眼角处轻轻挑起，眼波流转，仿若能勾魂。
　　海棠妖看向小青，啧啧笑道：“你这小青蛇，性情倒是有趣。不如也一起留下陪我。”

　　小青：“……”
　　她觉得自己活了五百年，果然就跟姐姐说的那样，还是个宝宝，没见过世面。
　　山下的妖怪怎么都长得这么令人神魂颠倒的？

　　海棠妖笑着朝小青勾手，“来，小青蛇，到我这儿。我会教你幻术，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你脚下。只要你愿意留在兰若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想要什么都可以？
　　小青想了想，指向法海，问道：“我想跟他睡觉，也可以？”

　　海棠妖哈哈大笑起来。
　　“可以，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

　　小青觉得自己要心动了。
　　然而法海手中伏魔棒忽然挥出，三味真火席地而起，朝海棠妖卷去。

　　海棠妖化作一团黑烟，哈哈笑着消失在原地。

　　“小和尚，你们奈何不了我。”
　　海棠妖笑得猖狂，原本亮起的灯笼，烛光在风中晃了晃，尽数熄灭。

　　法海抿着薄唇，转头看向小青。
　　小青望着他。

　　宁采臣今夜所受的惊吓不小，他站在小青身侧，彷徨不安。
　　“青姑娘，怎、怎么办啊？”

　　小青却不睬他，她只是看着法海。
　　法海当机立断，一只手捉住她的胳膊，沉声说道：“不能再拖了，你们这就走。”

　　小青却扭着身体，“不，我不走。”
　　法海不管她，掐了个手决正要送她离开的时候，燕赤霞乘风而来。
　　他脸色有些苍白，怀里却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燕赤霞将毛茸茸的小狐狸往小青怀里一塞，“这是聂小倩的真身，你带她的真身和这个呆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