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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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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寒月打了个激灵,慢慢恢复了意识。
眼前一片模糊,唯有朦朦胧胧的火光在黑暗中跳动,四周似是有人却又看不真切,只觉得右胸口传来阵阵剧痛,宛若一把凿子一榔头一榔头地砸下来,稍稍吸口气便又能叫人疼得晕厥过去。
“百户大人,他醒了。”
“拖过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吩咐道。
“是。”
寒月双臂被人扯起来,一路拖曳向前行了一段,随后又被重重扔在地上。
“你叫什么名字?”
寒月努力抬头看去,却被炽烈的火光刺痛了眼,只好又把头低下了。
“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就老实点,不然的话……”陈砺微微冷笑,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四周是乌压压的一片,偶尔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冷光一闪,不知藏着什么骇人的刑具。空气中弥散着冲鼻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腐烂的恶臭,让人忍不住脊背骨发凉。
“还不赶紧回话,百户大人问你呢!”
——头顶有人厉声呵斥。
寒月喘了口气,低声道,“小……小人寒月。”
“姓什么?”
“小人不知。”
“卖身卖得连祖宗都不记得了?”陈砺一挑眉,鄙夷地看着他。
有人过来当胸给了寒月一脚,猛然牵动了箭伤,疼得他整个人蜷缩起来。
“说,你怎么知道指挥使大人昨夜会从那条路经过?”
“什……什么?”
“长三书院的那把火,到底是谁放的?”
“书院着火了?”——这寒月倒是吃了一惊。
“还挺会演戏的……”陈砺冷笑一声。
手下人走过去一把揪起寒月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暴露出锁骨下一处清晰的鯨字,上面刻着两个朱红色的小字——“长三”。
“你家主人已经给你烙上标记了,还想抵赖?”陈砺冷笑道,“我劝你还是快点招供的好。进了黄天府,能横着出去都是造化。”
“这……这里……是黄天府?” 寒月孱弱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
他虽没有见识,可黄天府是什么所在还是知道的。
以前偶尔听书院的公子提起,说京城里有个专门收押达官老爷们的地方。那些公子们每次只要谈到黄天府,脸上都是一副敬畏恐惧至极的样子,好像是什么阎王殿、鬼门关。寒月真真没有想到,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居然有一天也会进到这里头来。
“快说——!” 身边的差人大喝一声。
寒月哆嗦着撑起点身体,战战兢兢把自己昨夜被逼接客伤人、后又跳窗逃跑的事情勉强交代清楚。
“你说你刺了那人一刀,可知他的身份来历?”陈砺问道。
“小人不知。”
“他到底死了没有?”
“小人不知。”
“那长三书院的火又是谁放的?”
“小……小人不知。”
“大胆!”
陈砺怒了,走过去狠狠一脚踹在他头上。寒月当即晕了过去,鲜血从眼角、鼻孔里瞬间涌出来,糊了一脸。
“弄醒他。”
陈砺回归原座,差人拎来一桶冷水浇下去,然而寒月并没有任何反应。
“大人……”差人有些犹豫。
“这样就想诈死?早着呢!”陈砺冷哼一声,“把他拎到百鸟台上去。”
所谓百鸟台,其实是黄天府的一种特殊刑法。受审的犯人被绑在一张特制的铁床上,床的顶部是个木架子,上面固定了几十个鸟嘴状倒钩,以绞索上下移动撕扯犯人的四肢躯体;铁床下方则架火盆施以火烙,直烫到人皮开肉绽。
几个差人面面相觑,不知百户大人为何对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用如此重的刑法。不过他们毕竟只是听令行事,于是很快将寒月绑到铁床上用刑。
寒月刚才因头部受到暴击而一时痛厥,迷糊之际只觉一阵阵排山倒海的剧痛袭来!他哪里忍受得了如此非人折磨,“啊——”的一声醒转过来。
差人见他神智清醒遂移走火盆,然而铁床的余热犹在,烫得寒月连连惨叫不已。
陈砺命人将他重又拖回来。
“怎么样,现在能想起来了么?”
寒月趴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申吟着微微睁开眼睛。
他自幼受老鸨虐待惯了,鞭打见血都是家常便饭,忍痛的本事也比一般人强了不少。然而眼下的刑讯逼供实在是酷烈不堪,就算寒月这样的也经受不住。
他隐隐觉得自己今天恐怕要命丧于此,想到这里虽有些难过,但也觉解脱。毕竟生而低贱,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不必被送去那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三所,已是大幸之事。
“回……大人的话……”他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小人逃……走的时候,书院并没有起火,那客人也还活着……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小人……小人真的是不知道……”
陈砺冷冷瞧着他,心里盘算着这话有多少可信的。
正在这时,忽听囚室的甬道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不多久,一个侍卫前来禀报,说是指挥使大人要亲自提审刚刚下狱的御史韩敬芝,轿子已经到门口了。
陈砺一听容雁南来了,不敢怠慢,赶紧收拾仪容,抬脚就要出去迎接。
身边的差人见他要走,忙问接下来要怎么处置寒月。陈砺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他们把该上的刑具都上一遍,要是还问不出什么,就先扔那儿,等他办完正事再回来处理。
差人们看看寒月的样子,心道若把这里所有刑具都上一遍,这人也不知熬不熬得到你回来呢。
——想归想,还是不得不把夹棍之类搬出来架上,动手的时候却多少留了几分情面。倒也不是动了什么恻隐之心,只怕万一真把人弄死,就不好向上面交代了。
绕是如此,寒月依然被折磨到死去活来。开始还能嘶哑着喉咙惨呼几声,到最后连叫也叫不出来了,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任由摆布,眼见着渐渐出气多、进气少。
差人们一看人要不行了,忙取了冷水浇醒他,却也不敢再继续用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