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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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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君相就和我说,有些人从一出生开始就和别人不一样,这就注定着她会有着比别人更特别的人生。
从我会记事开始,我身边的人就在反复告诉着我,我是南风国的储君,未来的女帝,身肩执政帝国的责任,所以我和别人是很不一样的。
只是当时,我不是很明白这个道理,直到六岁那年,一时兴起觉得背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于是就把母皇最喜欢看的《礼经佛录》全篇背了下来,不知怎么的,宫里就把这件事流传得沸沸扬扬,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我六岁就会背书,而别人不会,所以,我是特别的。
然后,我就这么一直特别的活着,活得很是滋润。
在我的印象中,君相大人就是一个非常忙碌的人,每次见到他,他都在致力于如何让母皇不在处理政务时睡觉,我觉得甚是辛苦,我的贴身侍官小涂告诉我,微笑是人与人之间表示安慰的最好表情,所以从此以后,我每次再见到君相大人时,我就会很努力的保持着一个微笑,来表示我对他的安慰,而君相大人却后退两步,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晟依储君,你的脸……怎么抽筋了?”
我:“……”
小涂;“……”
……
当树上的枫叶被深秋两度染红,沁园开遍了微黄的秋菊,是我八岁的那一年。
有一天我突然猛得发现,我的生活真是越来越无聊,小涂也有很多事要忙,于是我闲暇时就只好一个人在一旁静静的看书。
由于闲暇时间过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君相大人偶然间看见,君相大人大约是觉得我小小年纪就能够耐得下性子看书,实在很是难得。
按照南风的政法,储君要到十岁之后才能涉及学习处理国家事物,君相大人就想着,让我先去学些琴棋书画陶冶陶冶情操,虽然之后他才发现,我在离情操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当然,这是后话。
但在当时,他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想法,而我只是觉得那可能会比看书好玩多了,于是,经过母皇恩准,君相大人开始就着手安排我情操的陶冶,为了不让我觉得一个人太过无趣,于是他就让我和他那刚好和我同岁的长子顾城一,一同学习。
正巧的是,那日教的正好是画画,想来那就是我和顾城一的第一次见面。
由于顾城一比我先到,当我走进去时,他正埋头于他的一幅山水画,就并未注意到我,我上前定睛一看,真心觉得他画的奇烂无比,对此感到十分惊奇,为了不输给他,我花了一节课的心血只为了比他画得更烂。
然后,他看着我的画笑了整整一天。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会比顾城一有更多稀奇古怪想法的人了。
然而,他同我说,他的最大梦想就是能够永无止境地去探索极限的奥秘,不过,我却对“极限”这个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所以,当顾城一询问我有什么看法的时候,我就平淡地对他说:“所谓极限,就是一个事物的极致,是一种以永远无法完成,为它的衡量标准,不是凋落的那种衰败,也不是像抹去似的灭亡,这也算是一种无形的存在方式。”
语毕,顾城一一脸茫然地表示没有听懂。
我咬咬牙,想了一下,继续说:“就是比如说,一个人他只能吃四碗饭,如果他吃了第五碗的话,就会被撑死,那么这四碗饭就是极限。”
“这四碗饭就是极限……”顾城一沉吟了一会,疑惑地问道“且若,那他为什么不吃四碗半呢?”
我:“……”
从此以后,顾城一的梦想就变成了,怎样才能够永无止境地去探索吃饭的奥秘。
看着活蹦乱跳的顾城一,我一边阿弥陀佛,一边想我以后怎么能够忍心把这个国家交给他去治理,这还真是有些惆怅。
……
不过说起来,托顾城一的福,我才能在上琴课之前,知道了琴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东西,特别是在听完顾城一弹过之后,琴给我留下的阴影是更加深刻。
所以,在我的印象中,琴是一个可以折磨死人的凶器。为了不学弹琴,我废了很大一番周折,含蓄的向太傅表达了我不想学琴的意愿,也许是我太过含蓄,太傅都一直未能理解。
实在无奈之下,我只好向顾城一寻求帮助。顾城一一听,就对我说,从古至今女人想要成功做成一件事的最好方法,大多不过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之类的,如果若是实在不行,就要做些别人意想不到的,出奇才能制胜。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回去仔细一想,哭闹和上吊都委实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就只能做些别人意想不到的。
次日琴课,在太傅期待的目光中,我认真刻苦的在一个时辰内弹断了琴上仅有的七根弦,举着鲜血淋漓的双手在太傅面前呵呵一笑,只见太傅的嘴角一抽,从此以后,我便再无上过一节琴课,我不禁感叹,果然,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南风储君的正式继位是在我十岁的那一年,那一年,迎来了天弈大陆最冷的一个冬天,连从来都没有下过雪的南风帝国,都飘起了漫天的丝丝细雪,美之极致。
一月苍凉,也都敛不住刹那的芳华。
因为顾城一的关系,我那日起的异常得早,冰冷的寒风呼啸而过,枯叶落枝,倒是储君宫里许久不开的梅花在那一个寒冬绽放,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红色。顾城一说,他要给我一个惊喜,虽然我向他反复叮嘱确认“惊喜”的真实性,但是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记得上次生辰,顾城一也说要给我惊喜,结果真是有惊无喜,他竟然要给我表演花式跳湖,差点没把他自己淹死在湖里,吓得君相大人在家陪了他一周,一周后,母皇带着两箱奏折拜访了君相大人的府邸,只听说,顾城一没多大的事,君相大人的脸上倒是布满了沧桑,近日一见,他的眼角又多出了几道浅浅的皱纹,我甚是心疼。
不过,我只能感叹,世界之大都大不过顾城一的脑袋。不过意外的是,今天,还真的是惊喜,虽然这个惊喜跟顾城一没有任何关系。
穿过两个回廊,迎着风雪匆匆赶到了约好的地点,远远望去,长汀亭上空无一人,看来顾城一还没有到,听说长汀亭是汀兰女帝所建,历史颇有些久远,因为属于宫中比较偏僻的地方,久无人烟,所以显得有些荒废颓败,我正准备走上去,无意中瞧见亭子边有丝丝血迹,我走近,拨开枯萎的草丛,看见一只通体纯白的幼鸟躺在里面,脚上和翅膀上都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我小心翼翼的把它从草丛里抱出来,听见背后有顾城一的声音,转过身他走近,有一些疑惑地问我:“且若,在做什么?”
“这只幼鸟受伤了,天这般冷,我还是抱回去给太医医治一下吧。”我眼角扫过顾城一时,发现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不禁好奇的问道:“这是?”
顾城一似想起什么来了,把盒子提起来,放到我面前,说:“哦!对了,差点忘了,来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惊喜!恭喜你正式继承储君之位,这是我亲自为你煮了的早膳。”
盒子一打开,一片黑乎乎的食物亮在我的面前,除了白米粥以外其他的我都不忍下口,这一刻,如果他不是君相的儿子,我严重怀疑顾城一是他国派来气死我的细作,我一头青筋的问:“这…这是我的早饭?”
顾城一一脸骄傲:“你不用对我太感动,真的。”
我忍住对顾城一的感动,把那只幼鸟轻轻的抱在怀里,用衣物遮挡住风雪的寒冷,那只幼鸟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我的怀里,还带着些温暖,我踩着薄薄的冰雪离去。
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跟在身后的顾城一嫣然一笑,说:“你说它的羽毛这么白,我们就叫它小白怎么样?”顾城一猛地一愣,傻傻的看着我点点头。
那日的呼吸,带着些幽冷清冽的梅香。
小白的伤治好后,也渐渐得好了起来,我的生活就又多了一个新的成员。
当然我很久以后才知道,小白的前半生,是属于宽阔自由的天空,而它的后半生,就只在我的世界里翱翔。当然,这也是最大限度的,表现了一只鸟对人不离不弃的忠诚。
而我的童年时光,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我都是和顾城一在一起这么玩过来的,当然,这也是我为什么琴棋书画样样都不会的重要原因,顾城一对我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
当时,我很天真地以为,我会一直和顾城一这么玩下去,然后顾城一当上君相,我就一个人继续这么玩下去。
可是,君相大人说的没错,有些人从她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她这一辈子,都和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