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居》鹭漓

1、第 1 章

　　八月十四夜，平江城，大雨。
　　一座茶馆落在巷尾，退了色的旌旗悠悠荡荡，听不见风声。
　　茶馆的门半掩着，本来应是开着的，不知谁把门边的板凳挪开了。柜台上没有人，点着半盏油灯，忽明忽灭，终于还是灭了。
　　“小白，去把灯点上”。
　　“不会有人来了”。
　　“那你把门关上”。
　　“才开张还没有半个时辰”。
　　“开十个时辰也不会有人来”。
　　“那关了罢”。
　　但那人只伸出脚，把门板踢了踢，虚掩着。
　　屋内漆黑一片，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西南角的桌上，放着一个斗笠，雨水从上面落下来，滴落在地上，渗入地缝隙之中。墙上倚着的那个人，罩在黑色的斗篷里，看不清面目。
　　“来了”。
　　“什么？”
　　“客人”。
　　“是风吹得门板响”。
　　“我听到了另一个呼吸声”。
　　“…………”
　　那人挪到门边，用脚踹开，檐下果然立着一个人。见门开了，便悠悠地收了伞，径直走到屋内，点上了那盏油灯，昏黄而微弱的光忽明忽灭，终于又灭了。只那一瞬，照见了屋里的一切。门边坐着一个少年，脸上的稚气还未褪尽，一袭白衣笼在微光里，惊奇地望着来人。墙角的男人依旧闷头喝茶，血水从斗笠上落下来，滴落在地上，湮没在地缝隙之中。
　　“这风太大了，我去关门”。
　　“关吧”。
　　他没有再点灯，往墙角望了望，终于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半戏谑的朝墙角的男人喊了一句：
　　“黑子，上茶”。
　　“炉在那里，自己倒”。
　　他眉梢一挑，轻笑了一声，倒在帘后的春凳上，反倒不依不饶起来：
　　“看在我不远千里的份上，你就亲手给我倒一次”。
　　墙角的男人把怀中的剑倚在一旁，倒了茶，搁在柜台上，转身又提了剑。
　　“你来平江，就是为了喝茶？”
　　“当然是来看你”，他呷了一口茶，眯上眼，“我就不能，单纯想你了？”
　　墙角的男人把脸一歪，倒了手里的残茶。
　　“面壁有什么意思，你看看我呀”，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吾孰与城北徐公美？”
　　他终于舍得瞥一眼他了，单薄的青衣支颐而卧，月光下只勾勒出模糊的侧颜，腰上的流苏垂下来，流淌着玉色的光华。
　　“明日亥时二刻，听雨楼，主人等你”。
　　他拎起斗笠，踹开门，消失在了空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