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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护花前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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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苏添,21岁,一个患有精分臆想症的复读生。
“张医生,你真的不相信有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吗?”我还是像往常一样问了他这个问题。
难得的是,张医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答我说这是不符实际的幻想。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手中的笔停下看着我说:“因为你相信他真的存在,所以你很幸运的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领了药走在往常要走的路上,路边不知名的树已抽了新芽,带着些深深浅浅的绿苞。
走着走着就到了家中的小巷,习惯性路过小摊时买了一些他爱的水果和零食。
说来也怪,我这位朋友只有我看的见,其他人都看不见。我本以为这是个恶作剧什么的,后来,我周围的所有人都看不见,我就信了。我得病了,还病的不轻。
说起我这位朋友,17岁的模样,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衫,黑色的休闲裤,一张清秀的脸,眉眼间锁着一丝温柔,温柔是与生俱来的,整个人很温顺,就像没有骨杆的皱菊,温顺的不像话。也像初夏的栀子花干净也清新。
要我说,他太过于干净,干净不是皮面上的,更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初次见面,是去年的夏天,那个暑假某一天下午,乌云密布,云间闪电奔驰,不一会儿只听“轰隆隆——”几声,大雨倾盆,下的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我将牛仔外套顶在头上,一路狂奔朝家跑去,闷热的风带着雨水不停往我脸上飘落,脚下溅去一朵朵白色的水花,有不少打湿了我的鞋子和裤脚。
恍然间,我看见一个人蹲在告示牌后面。我慢下脚步朝他走去,带着心里的一丝怪异,拍拍他的肩说:“下雨了,赶紧回家吧。”
他整个人是以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进手臂里的姿势蹲坐在地上。他微微动了动头,微微斜起一个角度看我:“你要买花吗?”
声音有些青涩,还有一丝颤抖,我有点儿愣愕的看着他,他的眉眼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却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我不在意的问了一句:“什么花?”他小心翼翼的把藏在怀里的花儿拿出来,是一抹白色。
他双手把花捧到我面前,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轻悠悠的在我鼻尖飘荡,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花儿好像有些蔫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花,是可以种植的那种, 根部有白色的塑料袋装着,带有泥的。
“我买了,多少钱?”我翻找着摸口袋的钱,他眼里闪烁着希翼的光说:“十块。”
我递给他20,他却慌乱的摇头,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他红着脸解释:“我,我没有零钱……找你…”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他低着头有些不安的卷裹着衣角,我翻了一下兜里,只有两张20和一张五块。
我索性把20塞他手里:“不用找了,淋了这么久的雨早点回家,容易感冒。”说完,急匆匆的顶雨离去。 家里很干净,就是有点暗,可能是光效不太好,我把水果和零食放在茶几上,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咖啡色高领毛衣,随口喊了声:“淮生。”
淮生是我那个朋友的小名儿,他本名叫——江淮生。
今天很怪,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从房内出来,揉着松醒的眼睛叫我“添哥”。可能是睡的太沉了,我便多叫了几声,仍没有反应。
我推开门,房内很暗,因为窗帘拉上了,我摸索着床沿,来到书桌前拉开窗帘,阳光便倾洒了进来。
床上很干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他没有在房内。
我便挨个寻找,也许他在床底,衣柜里躲着准备吓我一跳。可没有,我知道这是我平常逗他的小把戏,他是不会像我这般幼稚的。
浴室的门是开的,我走进去,光影间我看见浴缸里的水是满的,顺着缸壁往外流。
我急忙开灯,眼前的场景有点吓到我了,玫瑰花瓣飘在水上,有一丝香甜的气息。墨发紧贴着他的脸颊,那件宽大的白色家居服包裹着他的身体,他就这样侧着身蜷曲着抱着自己的双膝沉在水里。
我赶忙将他抱出来,水很凉,他的体温很低,在水里泡久了,他的嘴唇有点泛白。
我扶起他的身子拍拍他的后背,将口鼻中的水给他拍出来。他咳嗽了几声,醒了。
“添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我问他为什么泡水里,他说他有些热,结果在水里睡着了。
这话我肯定不信,我将浴巾裹他身上,带他离开这里,他就乖乖的站在门口,看我给他找衣服。
你们可能想问他为什么在我家吧?我跟他也是有缘,第二次见面他在搬家,因为他的租期到了,没有去留的地方我就收留他了。
我也跟你们一样问过他的父母,他跟我说他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
“我妈明天请了跳大神的来我家,你明天去阁楼里待着,我不想你有事。”我给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他低垂着眉,很温顺的换着衣服点点头。
他突然又抬头,看着我问:“添哥,什么是跳大神?”
看着他单纯的眼睛我笑了回答说:“捉鬼怪的。”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了一声,又好似想起什么说:“添哥,你要好好吃药,别在把药塞在花盆底下了,阿姨会担心的。”
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又想起当初我晕倒在操场上的情景,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没有一个医生,头上的灯闪烁着,很刺眼。
后来梦醒了,自己也躺在那纯白的病床上,穿着病人该有的衣服,母亲红着眼眶看我说:“怎么好好的,就在操场上晕倒了呢?”
这句话又在我带回江淮生时重现了,母亲摸着我额头担忧的说:“没发烧,怎么好好的就说糊涂话呢?”此时,我才发现母亲的手也不似以前那般光滑了,手上布满了老茧,白皙的脸也黄黑了,眼角的鱼尾纹更重了,不知何时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也成了短发,还有了一两根白发。
想着想着又晕了,还是那家医院,妈妈死死握着我的手,眼眶微红,轻轻在我床边抽泣,我侧头看见了放在一旁的病单。
“妈,我怎么了。”母亲听到我这话,赶紧擦了擦眼不让眼泪流出来。
母亲勉强的对我笑了笑说:“没啥大事儿,就是一点小病。”我静静地看着她,她沉默了许久也扛不住了那压力,或许是多年累计的辛酸一并当泪水哭了出来:“添儿,你好好的,妈妈努力挣钱治好你,你就是,就是心里压力大导致的精神上的疲惫,有啥事跟妈说,别自己一个人抗啊。”
“嘶~添哥,你轻点儿。”淮生的话语拉回我的思绪,我看了看手上那一点儿断掉黑发,面带歉意的揉揉被我揪乱的地方:“不好意思啊,淮生。”
“淮生,客厅里有你喜欢的水果和零食,饿了就将就那些填饱肚子,我有些困了,想睡觉。”
我收拾着淮生换下的衣服,和湿掉的毛巾心无旁骛的走去阳台,将他的衣物扔进去洗。
清晨的光顺着一丝细缝儿溜了进来照在我脸上,习惯性摸了摸左边的位置,有点儿冷空的,淮生可能一早就去了阁楼。
我起身穿好衣服,一开门出去就看见那跳大神的穿着道袍拿着几张符嘴里念叨着什么,一边一念一边贴,身后跟个小童洒着被作法好的米。
母亲拉着我到一边说:“待会儿大师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可别装闷葫芦。”
我点点头,心里却想着淮生在做什么,那跳大神施完法,便走到我跟前连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语,然后一脸严肃的问我:“小朋友最近可有碰什么脏物,遇到什么坏事或者是去过什么邪祟的地方吗?”
我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碰到,他皆下来开始问我几月几日出生的,什么时,属什么,给我算卦。那打挂的模样让我有点忍俊不禁的想笑,但还是憋回去了。
他算完卦说:“小朋友,这半年你躲过去了,后面就轻松了,一点儿小灾轻则破财,重则伤身。”
说完,又开始看起我家的风水,母亲一脸认真的听着那人讲着,我趁着这个时机偷偷跑到后院儿的阁楼去了。
江淮生坐在一棵老树下乘凉,手里拿着几个莲蓬,我悄悄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淮生,发呆呢?!”
淮生看到是我回过神笑了笑,嘴角有着一梨涡,很讨喜。
他剥好的莲子递给我说:“添哥,你尝尝。”我接过他手上的莲子,放进嘴里细嚼,有一股淡淡的荷花香还一股清甜与莲心的微苦涩意。
我把一颗莲子放到他嘴边,他撇过头,眨了眨眼睛说:“有点苦涩,我不想吃。”我才想起他不喜欢吃涩、苦的东西,颇为好笑的捏了一下他的脸:“不苦。”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老实的把我递的莲子吃了,微微皱了一下眉,像小孩子喝药似的胡乱囵几下就吞了下去,眉也随之松开。
“你骗我。”他索性把摘的莲蓬都给我了,又偷偷瞄我一眼。我倒是颇喜欢吃这莲子,也自然不会觉得苦。
我蹲下来,取出一颗莲子,剥好将它分成两半,把中间的绿芽取出再递给他:“这次,真的不苦。”
他半信半疑的接了,倒没有之前那抹逼他送死是样子,咽下喃喃道:“照这样剥很麻烦的啊,指甲盖也得疼吧。”
我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拉他去阁楼里坐,九点多钟的太阳已经够毒热了。
阁楼有些旧了,堆着一些老物件儿,也因为母亲忙没人打扫,也有了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
我把莲蓬放在桌上,就看着淮生拿着扫把打扫,我有些无奈,夺过他手里的扫帚说:“你就不能歇歇嘛?”
淮生不好意思地抓抓蓬松的头发说:“我来你家那么久也没做什么,扫地就当作租金吧。”
淮生转眼又被一块箱子里露出的一角吸引了,指着箱子问我:“添哥那是什么?”我看不太清那一角的样子,就指挥着淮生跟我把它抬下来。
淮生吹了吹上面的灰,我用石头将锁给撬烂,小心地打开箱子,是一袭青蓝色水袖衣,还有一冠蓝白红色相铺相成的绒球凤冠霞帔戏帽,看水袖上的花纹有些黯淡,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了。
淮生拿起那冠戏帽,带头上:“添哥,你看我像吗?”
与淮生对视间,我仿佛看见了一个身影穿着一身戏服,浮一抹水袖就在哪儿转啊唱啊。
“你穿上凤冠霞衣,我将眉目掩去,大红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折子戏……”
梨园里,花稍枝旁,忽影忽现的人儿,
淮生一袭水袖舞,满天梨花落,柳腰侧身,步步生莲,黛眉青山,瞳水似剪瞳,朱唇轻启,词儿似玉珠落盘悠扬婉转。浮一抹水袖,楚腰转柳,水袖拂面,碎花飘,抬眸不见君。一悲一喜一抖袖,一跪一拜一叩首。一颦一笑一回眸,一生一世一瞬休。
叹一句:“苏郎,来与我共饮长生酒~”手如柔荑,指如青葱,好似蝶捻花举杯。
——此为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