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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金鳞弄水戏彩蝶 ...

  •   醇脂池上,凤船起伏,曲乐盈耳。

      凤钗听优伶们唱的戏文,是她从未听过的新戏。

      报幕者说,此戏叫做《凤栖桐》。

      大约讲的是一个叫栾彩凤的姑娘,本是京都大臣的千金,后来国破家亡,流落到民间。新朝皇帝登基后,布告天下遴选秀女。栾彩凤因貌美多才,被迫参加选秀大典。当日佳丽三千,皇帝却唯独中意她一人。侍寝当夜,栾彩凤见到皇帝,得知皇帝原来是她从臭水沟边移植到后花园,精心培育十多年的梧桐树变化而来。

      皇帝说,他是天上神仙,被贬人间终日与淤泥粪土为伍,幸得栾彩凤挽救,才得以使他重拾信心,修炼成精,推翻当世腐朽朝政,重建国家秩序。

      选秀之说,其实只为寻找栾彩凤。

      皇帝本以为栾彩凤会喜出望外,谁知她竟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责怪皇帝荼毒生灵,使她无家可归,甚至要为天下人极其家人报仇雪恨。哪怕皇帝长年累月剖心析肝以诚相待,以皇后之位,母仪天下之权相许,她仍无动于衷。

      凤钗算是明白了,这出戏是言贼自己写的。

      此贼竟敢自比皇帝,贼胆果真不是一般的大。又想,霖县就是他的天下,说他是霖县的土皇帝,想必没人敢反对。猜想戏文后半段,必定是皇帝为讨美人欢心,荒诞无度,致使人心离乱,万民涂炭,美人顾虑天下黎民,只好妥协,忽觉无趣得很,思绪也就飘到了戏文之外。

      她听戏的同时,不时观察着四周房屋的动静,期待着宝书突然飞身进来,可戏已唱了一半,池边依然静悄悄的,只有抑扬顿挫的戏曲声穿过雾霭,拂过涟漪轻漾的湖面,飘进她耳里。

      凤钗心里正想,宝书怎么还不来。

      言禧突然说:“怎么了,戏不好看?是写的不好,还是唱的不好?你要是不喜欢,我叫他们马上去改。”

      显然,言禧并没有认真看戏,他把八成的注意力都放在凤钗身上,凤钗微一走神,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凤钗何尝不知言禧那双狗眼,时刻在她脸上脖子上梭逻,只是言禧并无越规之举,且当着伶人们的面,她不好发作,只好忍着,听他问戏如何,自然是想求她一赞,因说:“言大人作诗写文需人捉刀,编起侧词艳曲来,却是翻空出奇,思如泉涌。只可惜,戏终究是戏,奇思妙想终究不是柴米油盐,灶火炊烟。”

      言禧干咳两声,岔开话题笑道:“穿着衣服泡在水里,身上粘乎乎的,极不舒服。一会起身,衣服凉,容易沾染风寒。不如脱了再泡,再看后面两出戏,或许另有意趣。”

      凤钗恨不得一口痰啐到言禧脸上,别过脸去,懒得理他。

      一时,戏文又传了过来,唱的是玉皇大帝派遣哪吒三太子下界降妖,将皇帝打回原形,带入天庭关押了起来。凤钗倒觉得这出戏有点意思,心想言贼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犯了天怒,活该囚禁,转头用余光打量言禧,往左边一瞟,顿时吓了一跳。

      言禧不在其位!

      凤钗正寻思刚才她没有听到动静,言贼怎会凭空消失?莫不是真如戏中所唱,被神仙抓走了?惊疑不定之间,忽觉衣带一松,有人从她背后解开了她的腰带。凤钗大吃一惊,急忙抓紧衣襟将自己裹紧。言禧的手从裙摆下往上挤,朝她的细腰握去。好在她的裙子里还穿着紧身衬衣,否则言贼的脏手早触到她的皮肤。

      言贼摸到衬衣,失望至极。

      他顺势隔着衣服环抱着凤钗的腰,将脸贴在凤钗的腰上,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凤钗细柔的腰肢。

      凤钗隐藏在水下的身体使劲扭动着,试图摆脱言贼的环抱,露在水面的头颈却极力保持镇静,以免台上的戏子们以为她在跟言贼调情。然而她跟前的水流哗哗涌动,明眼人一看岂能不知水下正有惊涛骇浪。凤钗扭着扭着,从铜椅边缘掉了下去。她不会游泳,头一入水,就下意识一声惊呼,双手抬出水面。

      衣襟自此失守。

      言禧拽着衣襟一扯,纽扣崩断,青衣外套被他脱了下来。

      凤钗大怒,四处乱抓待要扇言禧一个大耳光,无奈身子不听使唤,眼睛被乳水沾得视线模糊,她自保尚且不能,哪有余力教训言禧。就在她惊怒交加,拍打水面时,忽觉腰被言贼从正面抱住,身体被言贼往水底推摁。凤钗两眼抹黑,四肢僵直,六神无主,身不由己往池底坠落,仅仅几息,凤钗却以为过了数年,她明显地感觉到魂魄离体而去,呼吸越来越困难。

      就在她脖子一梗,喘不上气时,言贼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出于求生的本能,凤钗在意识模糊中大口大口地吸食言禧呼过来的气息。言禧将凤钗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爱抚着她,并趁机解开了她的衬衫的衣扣,脱下了她的里衣。凤钗略一清醒,急伸腿朝言禧蹬去,她不知这一脚蹬在何处,只感到一股反弹之力颇大,把她向后弹了出去。她暗叫不好,不料脚踝被言禧握住。

      言禧迅速脱下她的袜子,紧接着把她的脚趾含进了嘴里!

      一种惊世骇俗,古怪而奇异的感觉从凤钗的脚趾头急速窜升而上,直冲她的脑门,凤钗打个激灵,急忙把脚抽了回来。于是她在水下无依无凭,漂在半空。挣扎是没用的,呼喊的声音传不开,略松一口气就有大量的水涌进她的鼻孔和咽喉,她感到水下有无形的手,把她拽向无底深渊。

      就这样死了吗?

      不!

      言贼还没死,我不能死。宝书还没来,我不能死。一个古怪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产生:言贼,救我!

      言禧如同跟她心意相通似的,她无言的呼喊声刚响起,言贼就适时出现,从水下升上来,将她横抱,几个上纵,就浮出了水面。凤钗重见天日,大口呼吸的同时,抹开眼睛上的乱发,正见言禧就在对面,痴痴地看着她笑,嘟着嘴,两手挤脸颊,从口中挤出一拱水柱。

      凤钗板着脸,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朝铜椅处游去。

      可她不会游泳,不一会又往水下沉落。言禧忙来帮她。凤钗斜眼朝他一瞪,言禧只好作罢,离她一臂距离给她保驾护航,一边教她如何凫水,如何前进。

      凤钗死里逃生,潜意识中已克服了对水的恐惧。

      而且,言禧在侧,竟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定感。

      她一边慢慢游向铜椅,一边往台上看去,戏一直没停过,仿佛刚才舞台下没有任何事发生。戏文现在唱的是皇帝被天庭囚禁以后,国乱再起,四方诸侯为争帝位,为夺美人打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凤钗想,言贼不但自比皇帝,更把自己当做霖县百姓的救世之主,如此厚颜无耻自吹自擂,当真稀世罕见。接下来就该唱皇帝降临,大杀四方,平定九州了吧。因此忙将刚才言禧救她的错觉甩出脑海。

      正想着,已游到铜椅处。

      凤钗正要坐回铜椅,忽见湖面上有道黑影一闪,只是雾气太浓,未看清是何物体,再看时,黑影已沉入水下。

      凤钗想道,莫不是一条水蛇?黑影在言禧背后一闪而过,言禧肯定没看到。如果真是水蛇,那这池子就成了凶险之地。水蛇不通人性,不识好歹,若果真咬人,既有可能咬言贼,也有可能咬我。也罢,既然宝书还没来,我跟言贼同处一池,时间越久,危险越大。蛇要咬人,就让它咬吧。

      想到这里,往腿上一摸,猛发现裤子不知何时也被言贼脱去,全身上下只剩下贴身的亵衣亵裤。

      再待下去,言贼的奸计非得逞不可。

      凤钗于是打定主意,既有水蛇,我就安心坐着,把蛇引来。水蛇咬死言贼,那自然好,就算咬到我,大不了一死,死就死,怕什么。

      坐定后,言贼也爬上铜椅躺下了。

      凤钗一边注意水蛇的行踪,一边听戏。戏文后边讲的,却是栾彩凤从皇宫逃出,颠沛流离逃难逃到了国外,做起了农家女。一天,她在溪边浣纱,遇到一个俊朗的异国猎人,两人陷入爱河。相处后得知,这个猎人是该国的王子,栾彩凤开始跟他过起游牧生涯。数年后,王子继位,谋划趁舜国内乱,侵略大舜,栾彩凤屡劝无益。

      栾彩凤因而左右为难。

      一边是心头所爱,却狼子野心,一边是故国同胞,危如累卵,双边实难两全。

      经过权衡,栾彩凤最终决定回国止战。

      她一个弱女子,身无长物,韶华不再,何况还顶着卖国求荣的骂名,游走于各路军阀之间,想凭一己之力合纵连横,谈何容易。无奈之下,她想起了皇帝,开始用她的笔锋,撰文传檄天下,为皇帝建祠请愿,恳求上天释放皇帝。

      凤钗想道,言贼写这一段想表达什么?

      她只当言贼放屁,懒得深思。

      正当她心说我要是栾彩凤,碰到这个难题倒真是难以抉择,但叫我为狗皇帝请愿,我宁愿自己上战场,也不干这种蠢事时,猛觉言禧的手从她背后绕过,挽住她的右腰,将她往他那边拉,似乎想让凤钗靠到他肩上。

      凤钗想也没想,一巴掌朝言禧脸上扇去。

      言禧早有预料,一把按下凤钗的手,翻身压到凤钗身上,嘴唇离凤钗的嘴唇仅有二寸,笑道:“凤儿,你说栾彩凤年少时为何对皇帝不理不睬,等她历经沧桑后却想起皇帝的好来?”

      凤钗喝道:“滚开!”

      言禧道:“你还小,不能理解,我不强求。但我可以跟你解释,希望你用心体会。世上的情情爱爱,无论多么坚贞,都熬不过时间。只要相爱,难免就有所希求,求而不得,难免心生罅隙,日久天长,两人难免同床异梦。栾彩凤与王子即为明例。而皇帝不同,栾彩凤对皇帝无爱,也即无求,皇帝对栾彩凤有爱,但所求忽微,不过是求栾彩凤准许他爱她而已。于栾彩凤而言,此情此意最能省心,所以最能长久。”

      凤钗听明白了,言禧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是为求她接受他的情意,遂道:“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导致栾彩凤家破人亡的?”

      言禧看着凤钗面若桃花,娇嗔愠怒,说话时口气喷在他鼻尖,闻起来香甜醉人,实在没忍住,便在她嘴唇上轻啜一口,笑道:“那是形势使然,迫不得已,何必总挂在心上。”

      凤钗被言禧的脏嘴亲了一口,又听他惫赖之语,终于克制不住,朝言禧脸上吐一口口水,仍不解气,猛将头朝着言禧的额头使劲撞去,只听“咚”的一声,撞得两颗头直冒火星,弹了开去。凤钗头晕目眩,依然不解气,当下顾不得体面,竟起身站到铜椅上,照着言禧的鼻子,就是一脚踹过去。

      言禧猝不及防,往后倒跌。

      几乎同时,凤钗没在水中的脚踝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吓得她在铜椅上乱跳,猛然想起,言禧向后摔倒,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抓她脚踝。

      只有一种可能。

      水里有第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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