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告》郗苑

7、后记（安娜视角）

　　拉斐尔几乎在唱完那首圣歌后就晕过去了，我有些手忙脚乱的扶着他，那些记者也没有几分眼色，上前帮我扶着拉斐尔，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哪里需要这么多人，简直就是来帮的倒忙。更有几个比较精明的记者偷偷跑到了隔壁的铁匠铺里打听情况。我没有拦着他们，拉斐尔的事，我也需要了解。

　　我以为，我和乔布吃过那么多的苦，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会在让我难过。可在听到那个记者打听到的原委后，我还是心里一抽一抽的。

　　拉斐尔的祖母在他去学习表演的不久就病了，拉斐尔那时不得不在几个地方来回奔波。可惜不管拉斐尔再怎么努力，他凑到的钱都不够看一次医生。最后布里奇斯太太终于没能熬到表演开始的那一天，拉斐尔也就此精神失常。

　　上帝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开恩，正如贫穷永远不会放过每一个人一样。现实很残酷。

　　据说拉斐尔这个名字是旅行者与流浪者的守护天使。奈何基督教并不信奉《圣经》后典，所以拉斐尔这位天使仅在天主教之典籍出现过，传说他精通的治愈术为最古老的法术，曾因此而在古世纪被教庭除去天使之名亦被列为堕落天使。

　　天使之名，幸或不幸。

　　但对拉斐尔.马伦而言，只有不幸。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去了礼堂，就为了几乎没能给过他一次好脸色的自己和乔布。

　　我抱起拉斐尔，面对着所有的记者，大声宣布：

　　“上帝在上，我将收养拉斐尔.马伦为义子。如有违背，死后将永坠地狱”

　　在基督教重新兴起后，人们便几乎不再发誓，更不要提我这个年轻人，我早已不记得发誓所应有的要求，也许它漏洞百出。但这是一份对布里奇斯太太的承诺。若是违背了，也许我和乔布就完了，但我亦无悔。

　　记者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有些不知道我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但总归是拿出了自己的本子开始记录。我明白，我的话明天就会在这些勤劳的记者笔下传遍整个A市，连带着拉斐尔这个不幸的孩子一起。

　　人们或许会称赞，也或许会对我恶语相向，但那又如何，我总是要对拉斐尔负责的。

　　乔布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自己关了一小时后就默认了拉斐尔的存在，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拉斐尔终于在挺过了两次高烧，又昏睡了好久后醒了过来。我想上帝还是心疼这个孩子的，不愿让他早早离去。可很快我就发现，拉斐尔依旧没有回复正常，他的眼神依旧没有光，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昏迷了好久，我想喂他喝一点牛奶，他只是偏着头，无声的拒绝我的好意。

　　我想我终究还是不能获得他的原谅。

　　当我发现他的嗓子哑了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天了。我原先以为他只是接受不了事实所以不想开口，后来女仆不慎用刀划伤他，他却只是无声的呻/吟时，我才意识到，是拉斐尔的嗓子出了问题。

　　我自认这辈子没做过太多错事，拉斐尔算一件。我想去弥补，可是，我发现不能。正如拉斐尔永远不能释怀一样，我也将永远沉溺在对他的愧疚中。

　　拉斐尔乘我不注意跑了出去，在我帮忙立的布里奇斯太太的墓前自尽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尽管身体已经凉透了，他的脸上还有满足的笑。

　　有的时候，死亡比活着容易。

　　我看着拉斐尔的尸体进入火化场，我捧着他的骨灰，将它埋在了布里奇斯太太的墓边。

　　我想着，果然不管是什么人，死了也就是一把灰，什么都不是。

　　我每年都去看他。告诉他，他的歌声已经被人认可，没有人会在嘲笑他；告诉他，越来越多的人重新认识到了上帝的作用，唱圣歌不再是一种仪式，而是真正的寄托……

　　我说了很多很多，可我也明白拉斐尔不会想听的。

　　乱世之下，我们都是资本的牺牲品。

　　愿来世不再有谣言与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