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雪山危机 ...
-
“除你之外的所有人,今天都会死!”
此话刚出,华韶九歌那和善的神色忽的一变,秀眉微微皱起,语气中稍带些冰冷:“小孩,此话怎讲。”
男童颤颤巍巍的答应道:“你不会相信的对不对……他们都不相信……谁都不会相信……”
华韶九歌在心中顿了一会,轻叩桌角道:“小孩,有些话,可不能胡说。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男童摇着头,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没胡说,没胡说……我亲眼看见的……至今为止,我都看见了……雪山上,有怪物,别去……”
“看见的?”华韶九歌怎么也想不到,悉数天下之事的九霄堂堂主会被这一小孩弄得晕头转向。
“看见什……”他刚开口想继续问些什么,忽的听见嘹亮的一声号角,客栈里的客人纷纷站起,不约而同的望向同一个目标,象征着各派势力的旗帜争先恐后的冲出客栈。
“午时已过,未时将至,天山冰雪消融,众客官们尽早赶路,别误了时辰!”随着小二一声发号,浩浩汤汤的远征队伍便出发了。
华韶九歌见状,来不及多问,起身要跟上,却被男童一把抓住。
“别去,别去……有怪物,会死的,他们都会死的,留下来……”男童无神的双眼中透露出对死亡的恐惧,似乎预感到什么在逐渐靠近一样,越往后,越是让人胆寒。
“……”华韶九歌看着男童,叹了口气,道:“抱歉,这是我的使命,我必须要去。”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吗?!”男童抬起头来朝他大吼,此时的他已经害怕的满脸是汗,还夹杂着些许泪水。
华韶九歌故作思考样,想了一会,答应道:“没有。”
男童的表情定格在那。
“那为什么……”
“但是,”华韶九歌弯眸一笑:“肯定有什么比只会躲在躯壳里的灵魂更重要吧。”
那一刹那,男童的灵魂像是被抽空一样,怔怔的看着华韶九歌。
“空荡的……灵魂……”
……
华韶九歌脸上仍是那副笑容,转身拂袖而去,踏着轻盈的步子,丝毫不在意前方的危险。作为长安城大护法,他总这样,以松为待,以紧为行。行事谨慎,神秘莫测。
吱呀一声,门即将关上,空荡荡的客栈里忽的传来一声呼喊:
“等等!请等等!请让我和你一起去!”
华韶九歌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那神秘莫测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万事皆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十拿九稳。
【天山入口处】
男童跟上华韶九歌,躲在后面紧紧的拽住他的袖子。外面风雪大作,不比屋内暖和,男童体弱,茶效刚过一会儿,身子又微微颤抖起来。
华韶九歌伸出食指,轻点了下他的额头,周围便像回春般荡漾起一股暖潮。
“好,好厉害。”男童惊叹道,伸展了下拳脚,感觉精力充沛。
“想学吗?”华韶九歌没有任何征兆的发问,男童心头一触,抬起头来,朝华韶九歌望去,却看不到华韶九歌是怎样的神情。虽是如此,却也无妨。因为他知道,就算见着了,也推测不出那神秘莫测的笑容下藏着些什么。
雪越下越大,刚历过的路,又立马被掩盖,像是无人来过一样。两人就这样安静了一会。
“我自幼孤身,无父无母,为村里人所唾弃,欺辱。”男童那低沉的声线缓缓传入华韶九歌耳中:“即使今日不来犯这个险,早有一日也会被他们活活打死。这样的身世,怎会不想学些本事防身呢?”
华韶九歌并没有做出回答,而是继续赶路。空气仿佛被凝固一般,寒冷,寂静。冰雪消融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冰清玉洁的雪花再一次跳入人间,而对于雪征的队伍来说,它们可不是什么可爱的家伙。
雪征队伍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一些势力选择停下来整顿休息,有些人却迫不及待的往前赶路,队伍就这样越来越散。华韶九歌他们附近也越来越安静。
“村民说,他们是在天山山脚捡到我的。那时候我已经奄奄一息,于是便请来了村里最高修为的医师为我疗伤。可惜疗伤并不成功,致我筋脉损坏,年幼体质虚弱。”来自远方的记忆唤醒了男童的精神世界,夹杂着些许哀叹,一个一个字符从他嘴中吐出:“自后,村民便不以我为人,命我为奴,日日肩担杂务劳苦,受尽牲畜之罪。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出逃,发现每年中元都会有人来来往往,是出逃最好的时机。今天我便趁着地主不注意溜到了客栈中避难。然后跟着你上了雪山。”
华韶九歌点点头,丹唇微启:“你从天山而来,年幼地处极寒之地却又不死,依你的体质,那些所谓的大师自然救不了你,捡回条小命已是件好事。”
涉及到自己的身世,男童不自觉的憋紧了气,看向华韶九歌。隐藏了十多年的困惑,忧虑,甚至怨恨在那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当然,更多的是一种解脱的欲望。
尽管心焦如焚,可他仍是耐心的等待着华韶九歌继续开口。可词句至此,华韶九歌又突然没了声,对话又短暂的陷入僵局。
男童咬咬唇,明白这就是一场交易,眼前这人明显对他所透露的事还不满足,想要知道更多,也只能用更多东西来换。
“我……”雪山的寂静被男童稚嫩的声线打破,华韶九歌虽是面上无色,心中却有暗喜,听他道来:“从我记事起,我的眼睛就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何物?”华韶九歌语气平淡,不显任何情感。
“未来。”男童慢慢吐出两个字。
……
“此话怎讲?”华韶九歌十分顺畅的接上。
“不受控制的,我会接收到一些陌生的画面。经过几年的经历与摸索,我发现这些画面将会发生在不久之后,也就是未来。”
他说着望向前方的雪征队伍,冷冷的说:“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今日都要葬身于此,无一例外。”
语罢,他看了一眼华韶九歌:“当然,除你之外。”
华韶九歌在心中思索了会,问:“你怎么证明?”
男童皱了皱眉。
“证明?”男童仔细回想了会,说:
“这些事在你心中不是预料之中的事么……”
九霄堂堂主,华韶九歌?
【空】
华韶九歌脸上的神色难得的显出一丝惊讶。
“你认出我来了?”
男童点点头:“准确的说,我看见了。今日长安城大护法会前来讨伐,而这唯有一人能活着出去。除了你,还能有谁。”
男童说这话时语气异常的平静,仿佛已看淡了生死。
纷纷扬扬的雪花,纷纷扰扰的世界,他们这个阶级的人苟且偷生的活着,身是牲畜,死乃亡魂,何差之有。男童到也豁达,只是心智仍是小孩,免不了几分畏惧。日积月累的哀怨,至此以成了对解脱的欲望。
……
“哈哈哈哈哈哈——”华韶九歌忽的大笑,引来了周边人的注意,男童更是吓一跳。
“你,你笑什么?”
“有趣,有趣。”华韶九歌眉间带笑,自言自语道:“天人之躯,却堕入凡间。天人之眼,却料见生死。本是百年良缘,竟如此断送,可惜可惜。”
“……你在说什么?”男童语气中夹杂着一些不满。
华韶九歌低头,双目正视着男童:“你想过活下去么?”
这一问,把男童问傻了。“我?……我都预见了,我活不过今日了,错不了,……我……”
“哼,”华韶九歌嘴角微微上扬:“何必信它?此眼乃天眼,而你乃天躯,为何要觉得低它一等,只能受它摆布?”
男童瞪大了眼:“你是说……要我去改变它?”
“并非改变,以你现在的实力,不足以谈改变。”华韶九歌道:“而是让你去突破。”
“小孩,不要随便把生命依托给他人,要他人来决定生死。你要学着去摆脱这一困境,要试着去突破。”
“行走着活在世上的是躯体,挣扎着翻涌的,是灵魂。躯体可以像一个囚牢困住灵魂,但你仍然可以向外幻想,让躯体遵循你的意志行走,此乃生之道。”
“世间万物的碰撞,如你天眼与天躯的碰撞都不可避免。切忌不可鸡蛋碰石。遇强则强,遇刚则刚,强者自强,弱者甘弱,此乃主之道。”
“行生存之道,遇事则稳。行主宰之道,”华韶九歌缓缓道:“遇人则强。”
这一番话深深的触动了男童疲惫的内心,冬日极寒之地的暖阳,是世间最独特的温暖。
“空荡的灵魂……突破囚牢的追求……”男童对面前这位白衣男子高深的主张佩服的五体投地。又忍不住发问:“那堂主,你有想突破的事吗?”
华韶九歌笑了,冲他点点头。
随后他望向雪山外,仿佛看见一处湖水,一座小亭;一席白衣,一架素琴。鸟兽齐欢,幽乐交鸣。但愿一切如此,但愿柳树开了落,落了开。来年,还能再落。
……
“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的问题么?”华韶九歌将记忆拉扯回来,道。
“什么话题?”
华韶九歌停了脚步,男童也顺势跟着停下来。
“孩子,”华韶九歌面向他:“你想学武吗?”
【咚!】
男童心脏猛的一跳。“学武?你是说……你愿意教我武功。”
华韶九歌笑着点点头。
“可我,可我……”男童一边支支吾吾的说,一忍不住激动,夺泪而出:“我真的行吗?”
“你乃天躯,是练武奇才。虽是受了折损,倒也无妨。日后好好调养便能恢复。倒是你,能不能吃这个苦?”
“能,能!弟子一定刻苦,不负苦心!”男童抹抹眼泪,那一刻,他软弱的心终于坚强起来。华韶九歌看破这一点,笑容不再神秘,而满是欣慰。
“那好。从即日起,你便是我九霄堂堂主,长安城大护法华韶九歌第一任弟子。”华韶九歌道:“小子,一日为师终日为父,今后我们便是家人一般。”
“是!”男童作揖状单膝下跪,低着头受礼,兴奋溢于言表。
华韶九笑了,在心中默念:“是个好苗子啊,哈哈哈……”
想不到自己一直孤身一人,今日却收了一良徒,怕是老天爷终于宽恕了他这大罪之人,还他对世间的一线生机。
想到这,他又不禁在心中默叹:“罪孽啊……”
罪孽
……
“堂主……”男童跪了一会后,支支吾吾的问道:“我,我,我能叫你一声师父吗?”
华韶九歌眉眼一弯,轻轻点了点头。
男童煞是激动,连忙喊道:
“师……”
话音刚出,雪山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推积的白雪被震到空中,其中夹杂着士兵的哀嚎,和四处飞溅的鲜血。
“怎么回……”男童还没来的急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脑袋里像是忽的蹿进了什么东西,嗡的一声,震坏了脑神经。霎时间天翻地覆,四肢无力。
“……”他想叫却叫不出来,意识迅速模糊起来,一些液体从他鼻腔口腔耳腔中流的到处都是。
他在心中虚弱的喊到:
“师,师父……”
救我,救,救我!
……
【虚无】
“大胆,谁让你们闯进来的!”一些金甲士兵举着长枪迅速阻挠门前的不速之客。
而那些气息诡异的外来者不费吹灰之力便收拾了门卫。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龙王,快去请龙王!”
“不行,龙王在剔除逆鳞,不能打扰!”
“嗤,龙族的废物们,今天就送你们下地狱。”
“你们到底是何人,与龙族有什么仇?”
“我们?”那人拿着弯刀,眼神中满是杀气:
“是下一任神王族!”
【空!】
刀下落的那一刻,一股金色的气潮袭来,瞬间扫平了所有敌军。
“唔,龙王居然这么快就醒了,该死,快撤。”
“可是……”
“有啥可是,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快撤,快撤!”
混乱之中,一个黑影自上而下的注视着这一切:“没想到竟然真的被他剔除了龙鳞。”
“那……”他咧开嘴,阴森的笑容让人胆寒以至窒息。鲜红的叉舌舔了舔嘴唇,幽幽的说:
我就开动洛
……
【啊!】
男童忽的惊醒,身上冒着寒意,每一个毛孔都向外喷发着恐惧。他抱着身子,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雪山……怪物……龙……
几个稀稀碎碎的片段在他脑海中闪过。一切恍若隔世。愣了会,他突然反应过来:
“师父,师父呢?”他慌张的四周环顾起来:“师父去哪了?!”
直至这时他才发现,他已不在雪山上,而在一辆木制马车上。
“师,师父……”男童望着四周发愣,嘴里不断念叨着。
而一旁安安静静看书的人此时也已将书卷放下,露出了一张年迈的脸。
“你醒了?”
男童呆呆的转过头去,看向这位陌生人。
“……你。”
此人白鬓上梳,纱帽高戴。脸上皱纹少许,慈眉善目,皱小的双眼中透露出一丝精明,看上去似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他对男童笑笑说:“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我师父呢?”男童发问。
“你师父?”老人摇摇头:“我们经过雪山时,雪山已经塌了,山脚下只剩你一人。其他人连尸体都没有。”
这一句话瞬间将男童拉下地狱,喜得至亲的美好转瞬烟消云散。
“你已昏睡半月,我们捡到你时,你身上却仍有体温,而且还意外的充沛。”老人补充道。
“这是……”男童喃喃:“仙术……”
“这是,师父留给我的。难道他!”男童想到这瞳孔猛睁,忽的一下站了起来,霎时间杀气四溢,却又一下被那老人按住,那老人出乎意外的力气很大。
“年轻人,不要冲动。”老人腾出一只手来,喝了一口茶。
“那是我唯一的亲人,怎能不冲动!”男童满脑子都是雪山,依照他的印象,一定是雪山上那只怪物。可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师父?是他害了师父吗?是他……
男童满心愧疚,抱着头,泪水止不住的流。这跌宕起伏的安排,让这尚还年少的小孩身心俱疲……
见他慢慢停下暴躁,半响,老人递给了他一张纸。
“诺,”老人道:“这是在你身边发现的。”
男童见着这张纸,忽然冷静下来。他接过来读着上面的字:
生存之道
主宰之道
吾大弟子
有天之躯
怀天之眼
勤修苦练
必有大为
其名天赐
遇有缘人
随之而行
望告知—
报效师门
勿念,清心
“是,是师父……”男童一遍一遍反复读着上面的字,内心的伤感与期望混在在一起,如混浊的汤药,苦涩难咽。
他擦擦眼泪,将纸抱在胸口,静默了一会,道:“生存之道,主宰之道。吾名……”
天赐。
老人见他如此重情重义,微笑着站起身来。
“天赐,好名字。”他摸了摸胡须,装作不经意的夸奖。
天赐反应过来,擦擦眼角的泪水,鞠了一躬,道:“感谢大人救命之恩,刚才无礼之举多有得罪……”
“无妨,无妨。”老人挥挥手道:“吾姓史,自长安而来,前去管辖长安,为相。乃史丞相也。”
“史丞相……”
“这纸上说,遇有缘人,随之而行。如今捡着你,想必皆是缘分。看得出,你武学天资不错。此行边疆,恰巧需要些人手。你就随我一起吧。”
天赐不作声,不知如何应答。
史丞相挑衅道:“怎地?师父的话也敢不从?”
一听师父的名号,天赐赶忙摇头:“不敢不敢。”虽然此时他仍是担心师父的去向,但见着这字条暂时安心了些许。现在师父生死不明,他必是想去寻师父的下落,可自己什么都没有,也不知从何寻起。师父留条必是有他的原因,如此一来……
天赐犹豫了会,咬着嘴唇道:“我随你去便是了。”
说这话时,天赐心中划过一丝遗憾,似乎还是后悔自己做下了这个决定。这神州大陆之上,他无亲无友,有人招募他自是好事。可……
他忽的见着在车的角落,还有一个孩子。看起来比他小许多,那模样,和他在客栈别无两样。
他将目光望向窗外,这里的一切都令他好奇。放眼望去,平原广阔,近处流水人家,远处高山耸立,白云蓝天,鸡鸭田舍,与他以前所见截然不同。他越想越是忍不住好奇,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想到这,他想到了让他重生的师父,世间能这般令他敬佩的人,唯有他师父……
顿了会后,他忽的一惊,在大脑中飞速查阅起来,身上的每一处神经都在发麻。
“我师父……我师父……”
……
是何人?!
(引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