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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棵柠檬树 ...

  •   韩泽的兰博基尼没有等多久,裴衍就迈着长腿上了车。
      远远地也能看见停在他家院子里的宝马,掐指一算,韩泽了然:“又来逼婚了?”
      裴衍的手架在前面的主控台上,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开车。”
      到思南会馆的时候,不过六点多,两人去了后院的日式料理厅吃饭,顾启淮要陪老婆孩子,等到晚饭后才能出来。
      韩泽也是在百花丛中过的人,一眼就看出了裴衍心情不好是因为女人,给他倒了一杯清酒劝道:“其实曾琴听话懂事,抬回家当老婆很合适,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桩婚事从五年前曾琴大学毕业开始就拖,拖到现在了八字还没一撇。
      “那你去和她结婚。”
      “我又不喜欢她。”对于这种乖乖女类型的,韩泽一点兴趣的都没有,丝毫没有挑战性,想起那个脏话不离口的小辣椒,韩泽摸着下巴,这种的比较合胃口,不过话说回来:“你不喜欢她?这么些年你身边也没出现过别的女人,我还以为你对她……”
      裴衍抿了一口清酒,有些辛辣:“我三十年的人生,基本就是按照他们的意愿来活着的,喜不喜欢,对我来说重要么?”除了十年前那一场意外。
      韩泽挑眉:“那为什么不继续?干脆就听家里安排算了。”
      “可能是不甘心?”裴衍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小时候他喜欢狗,养了一条没几天就被毒死了,他外公干的,说是为了教会他不能有软肋。上高中的时候他喜欢文科,他外公给他改了高考志愿去了美国的理工大学。后来他喜欢上了玩摩托车,外公又觉得不务正业,让人把他改装了一个多月的车砸了。而这十年里,他一直在找一个女孩,他却费尽所有心思断了能找到她的全部线索。
      “我找到她了。”裴衍说的轻巧,就好像说吃了一顿早饭似的,但韩泽却是惊得差点把酒打翻:“啊?那个女孩?找到了?”
      裴衍一直在找个姑娘,他和顾启淮也被他使唤过,托了很多人找,但有效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长相,不知道年龄,无异于大海捞针,光凭借十年前去过金三角,受过伤,这样零碎的信息根本找不到人。
      这都能找到?韩泽有些怀疑:“你确定?”
      良久后,裴衍低低地“恩。”了一声。
      韩泽知道了,难怪,他本来也没有这么排斥和曾琴结婚这件事,如今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找到了,小心思自然会多起来,好奇地问道:“在哪?”
      裴衍看着外面潺潺的温泉,盛开的樱花,嘴角微挑:“在这。”
      这?韩泽环顾四周,随即想了想:“你是说……吴小恙?”
      裴衍瞥了他一眼,韩泽这才笑了一下,不可能是吴小恙,那么……
      韩泽灵机一动,眼前浮现一个姿容艳丽的女人,二十出头,年龄也能对的上,一拍桌子,压低声音问道:“黎柠啊?”
      裴衍没有否认,韩泽摸摸额头,竟然是她?
      “所以,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花这么长的时间找她?”韩泽虽然帮他找过人,但各种原因裴衍一直没说。
      当年在金三角发生的事情是机密,严禁外传,裴衍同样不能说:“我没有打算告诉她,所以,管好自己的嘴巴。”
      裴衍在韩泽心中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情圣,心里放着一个姑娘十年,等待了十年,找到了最后却说,只要她幸福就好,我们不用相认,这妥妥的电视剧狗血剧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裴衍猜到了他稀奇古怪的想法:“我对她的感觉,不是喜欢。”
      思绪转换,韩泽倒是能理解裴衍的想法:“那说真的,要我我也不会和曾琴结婚了,黎柠这个条件……没法比。”
      裴衍皱眉:“我不想和她结婚和黎柠没有关系。”
      死不承认呗,韩泽挑眉:“那就没关系吧。”
      顾启淮赶到思南公馆后,听着韩泽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唯一的感慨就是:“阿衍,原来你的小姑娘,是我邻居啊。”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
      既然如此,顾启淮还是决定要提醒裴衍一下:“前两天阮阮看到一个私人医生去过黎柠的家,那个医生阮阮见过,她那时候做腱鞘炎手术,说是宁都第一附属医院最权威的心理医生,叫徐焉祁。”补充了一句:“长得很帅。”
      韩泽和顾启淮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戏谑,碰了个杯。
      想到那幅《God Hand》,心理医生?韩泽觉得有些不对劲:“阿衍,我捐的那幅画是我家老太太患抑郁症期间拍下来的,确实有些瘆人,你说你的小姑娘…”
      裴衍虽然不知道之后黎柠经历了一些什么,但光是被囚禁的一个月里,十几岁的女孩真的可以承受这么多么?当下裴衍就给英国那边去了一个电话,让他们去查一个英文名叫Lemon的病历资料。
      “其实也没必要担心,”顾启淮宽慰道:“我看黎柠挺正常的,即便是有也许早就治愈了。”
      裴衍想到画展那天,黎柠对曾琴说的话:
      “不劳曾小姐费心,我的病控制得还不错。”
      当时他对黎柠的印象极差,总觉得这样的女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可现在想来,或许她说的是真的。
      那种心被揪紧的感觉再次让裴衍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自责的情绪再一次扑面而来。
      “先走了。”裴衍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韩泽摇晃着杯里的酒,见怪不怪,只是抬起头对顾启淮一笑:“诶,他说他不喜欢人家,你信么?”
      顾启淮拿起酒杯和他碰杯,随即也站起身:“我回家了,太晚回去阮阮会担心。”
      一个两个都走了,韩泽“呵”了一声,可真的都是好兄弟啊。

      东郊别墅的湖边,黎柠的画板上画了一只黑猫游走在地下管道里,上面是一座座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下面却是肮脏不堪,血肉四溅。
      憋了好几天的负面情绪全部释放到了画里,黎柠松了一口气。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小区里平和寂静,黎柠走在堤岸边上,深呼吸,让自己不再这么紧绷,心不在焉地走着,风吹起她的长发和白色的裙角,衣袂飞扬和堤岸边的柳树枝条缠绕在一起。
      手中的画笔没有抓紧,被她顺着手甩到了水里。
      黎柠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走到边缘蹲下身。
      “黎柠!”
      黎柠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重心一歪就朝着湖里栽下去,感觉即将碰到水面之际,腰被圈了一起来,一双结实温暖的手臂紧紧环抱住她。
      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沉静中带着愤怒的眼眸,此时她和裴衍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只要她轻轻踮起脚尖就能吻到他轻薄的唇瓣,受过惊吓之后的心跳有些不同寻常,黎柠尽量稳定住自己的呼吸:“你…你吓到我了。”
      裴衍握着她的肩膀拉开距离,上下打量之后皱着眉冷声训斥:“你在干什么?”
      他远远就看到黎柠走在湖边,越来越靠近堤岸,然后竟然朝着湖里走去,根本来不及细想什么就跑过来。
      “我…”黎柠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已经飘远的画笔:“我的笔掉了。”
      裴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一支浮沉的画笔,松了口气,语气不再这么僵硬:“是为了捡笔?”
      黎柠觉得有些好笑:“不然呢?”看着裴衍凝重的表情,回想起刚才他的表现,黎柠笑出了声:“你不会觉得我要自杀吧?”
      裴衍没有说话,黎柠抬头看着渐渐被云层遮住的月光,淡淡道:“淹死得多难受啊,你能清楚感受到水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口腔,耳朵,什么都听不到,只有自己咕噜咕噜吐泡泡的声音,想咳嗽咳不出来,然后水会顺着你的呼吸道一直压迫到肺里……”
      她只是轻飘飘地陈述着被淹死时候该有的感受,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还带着一丝怀念。
      “别说了。”裴衍嗓子有些干,这三个字说得很沙哑,黎柠回过神,轻笑着看他:“裴衍,我不傻,我会自杀的,所以,你别怕。”
      怕?是了,裴衍明白了刚才跑过来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在害怕,甚至现在还在后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怕她自杀,但黎柠还是感受到了他的关心,眼中划过一丝狡黠,走上前一大步,踮起脚尖抱住他,在他喉结上方亲了一下:“裴衍,谢谢。”他真的是太高了呢,踮起脚尖也碰不到他的下巴。
      裴衍感觉到软糯的唇瓣带着水蜜桃的果香味贴近他的下颚,喉结微动,双手僵硬着没有将她推开,黎柠站定后听他说道:“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好,我错了,下次不会了。”黎柠很喜欢认错,但下次,谁知道呢?
      裴衍将她拉上堤岸,走到木质的栈桥上:“很晚了,早点回去睡觉。”
      黎柠看着已经沉没了的画笔有些可惜,咬咬唇娇娇弱弱道:“可是画笔没了。”
      “我给你买。”裴衍转身就走,嘱咐她:“跟上。”
      黎柠看着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交叠在一起,突然就笑了,应了一声:“好。”

      那天晚上,黎柠一夜无梦,一直睡到中午。
      隔壁的楼阮送了一些自己做的甜品过来,黎柠下楼和她打招呼:“宝宝呢?”
      “中午喝了奶睡着了,保姆看着呢。”楼阮长得很好看,那种毫无攻击性的好看,黎柠越看越顺眼,从客厅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彩蛋:“我闲来无事画的,拿去给宝宝玩,颜料是可使用级别的,很安全。”
      楼阮有些惊喜,很喜欢:“好好看,他一定会喜欢的。”
      黎柠看着一层层的甜品,楼阮提议道:“尝尝?”
      一旁正在发邮件的霍脉脉轻咳一声:“不好意思,顾夫人,柠柠她身体不好,饮食方面……有些忌口,不能吃太甜的东西。”
      “没关系,偶尔吃一点没事。”说着,黎柠挑了一个比较小的糕点放进嘴里,朝着楼阮笑了一下。
      楼阮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这发自内心的一笑让她有些动容,黎柠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不好意思,我下次做的时候不放糖。”
      “没必要迁就她,”霍脉脉把电脑放到一旁,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拿起楼阮送来的甜点一连吃了好几个:“她不但不能吃太甜的,少油少盐,烟酒全部不能碰。”
      楼阮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病会有这么多规矩,但也知道不该多问。
      “就你管得宽。”黎柠拿起一旁的红酒抿了一口,丝毫不在意霍脉脉所谓的“医嘱”。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霍脉脉来不及数落她,就去开门。
      一分钟后,霍脉脉抱着一箱画笔走进来:“柠柠,你怎么一次性买这么多笔?我给你放画室去了?”
      “啊?”黎柠想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着应了一声。
      她不过是句玩笑话,他又当真了,一支画笔而已,能有多大的价值呢?
      突然,霍脉脉大叫了一声:“我去,这是T家的画笔啊?这一箱得多少钱啊?黎柠你怎么这么败家?”
      T家是德国乃至世界上最出名的画具品牌,被所有画家称赞不已,即便是当今拍卖史上最贵的前十幅画作里,有一半都是通过T家的画具画出来的,艺术家的技术和灵感确实很重要,但是得心应手的工具也必不可少。
      黎柠瞥了一眼,大大小小各个型号都齐全了,淡淡道:“不是我买的,裴衍送的。”
      不只是霍脉脉,楼阮都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两人颇有兴致地看着黎柠,黎柠耸耸肩:“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楼阮不能多呆,小孩子哭一阵睡一阵的很快就会醒。
      黎柠拿起手机一看,半小时前,py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收到了?
      柠宝:让裴少破费了,心有愧疚,赏光吃个饭?
      没有回,想来裴少日理万机,也不会时刻抱着手机看信息,黎柠也就没在意,吃过中饭就进了画室。
      画室里的灯是二十四小时开着的,黎柠到现在都没有办法独自一个人呆在黑暗密闭的房间里,朱莉说这叫创伤性应激后遗症,无论是在英国还是回来以后,黎柠的房间和画室几乎是灯火通明的。
      黎柠点开打火机,烧了一幅画。
      就是昨天那只城市地下管道里的黑猫,霍脉脉后来去河边替她带回来了,像这样自我封闭一两天画完的小幅画作,黎柠是用来自我安抚用的,没有必要保留下来。
      瞥见边上不小的一箱画笔,黎柠总觉得裴衍对她似乎宽容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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