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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棵柠檬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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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芳菲见黎柠回来,这才安下心来。
吴小恙带着韩泽给黎柠敬酒,韩泽正要拿一旁的威士忌,被吴小恙拦住,她顺手拿了一杯白开水递给黎柠,对韩泽道:“她不能喝酒。”
“不好意思。”韩泽看着黎柠,她无论站在哪里都是全场最耀眼的焦点,下意识寻找裴衍,果不其然,那男人的眼睛就像粘在人家身上似的,没离开过。
黎柠不以为意地一笑:“恙恙说这些年多亏韩少才让思南公馆生意这么红火,还要谢谢韩少。”
韩泽瞥了眼吴小恙,含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吴小恙脸红。
黎柠回去之后就把耳坠交给了吴芳菲,让她找人去做技术分析,第二天霍脉脉就订了机票带她回英国复诊。
在黎柠倒时差的时候,楼下的朱莉和霍脉脉已经通过她最近的画作、行为进行了心理评估,朱莉发现相比两个月前,黎柠的症状似乎有些改善。
“回去之后,家里会养只猫,你之前说养宠物能缓解焦虑,现在还适用么?”霍脉脉将资料整理好放回文件夹里。
朱莉耸耸肩:“当然,Lemon和很多精神病患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她有极其坚定的意志和丰富的心理学知识,在患病的过程中她会下意识地建立心理防御机制,这就是为什么她的心理评估报告看不出任何问题,但行为上依旧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那…她还可以痊愈么?”
朱莉舔了舔嘴角,拿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或许吧,最近吃的怎么样,厌食症好点没?”
霍脉脉有些无奈:“会吃,吃得少,有时候转身就吐了,她以为我不知道呢。”
“按时打葡萄糖,现在的症状减轻,药量也可以下来了。”朱莉重新开了处方单:“一会儿去我诊所拿药。”
朱莉漫不经心端着咖啡杯,过不了多久黎柠的生日就要到了,又是一年。
十年前那个十几岁的孩子,她第一次见到伤得这么严重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做了大概三四次手术之后,是她闹自杀最严重的一段时间,也是她精神疾病最严重的时候。
很难想象,她是怎么熬过了那十年,成为现在的模样,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她没有亲人,给她做手术的医生前年得癌症去世了,病历记录全部被销毁,十年前陪在她身边的人只剩下她和吴芳菲,她知道黎柠的身份一定不普通,但她从未打探过,因为珍惜自己的性命,也因为尊重黎柠。
吴芳菲的电话是黎柠到英国的第三天打来的,曾启祥的电脑最早的记录只能查到六年前,也就是十年前他使用的是另一台电脑,黎柠有些失望,但吴芳菲说:“不过他这六年间也没少干缺德事,中和地产和他存在收受贿赂的关系。”
林特助这几日找人把那天在溪子巷虐猫的几个小孩教育了一番,找到了他们学校施压进行了通报批评。
刚安排好这两天的行程,就被裴衍通知:“把后天下午和晚上的时间都空出来。”
林特助猜多半又是因为黎小姐:“好的,裴总。”
裴衍内线电话刚挂,私人电话就响了,英国打来的。
“我说裴少,你要查的这个人捂得也太严实了,我手底下的人查了半个月只查到零星半点,都发你邮箱了。”
裴衍道了声谢:“下次去了请你吃饭。”
对面嬉笑两声:“最好带上你的小姑娘。”
裴衍挂了电话。
打开邮箱,三分钟前刚收到的一份邮件。
邮件里的信息少得可怜,只能查到近三年间Lemon做过两次心脏手术,进过16次重症监护室,还有一张照片,拍得很模糊,一个长发女孩坐在轮椅上,头顶的树叶都已经变黄落下,她拿着画笔抬头看天。
收到一条微信,是翟骁发来的。
“还有,她有长达五年的时间一直住在医院里,但具体病因查不出来。”
三年,五年,生命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所以这么讨厌再回到那个冰冷冷的地方,裴衍握紧了手机,良久没有动作。
黎柠上回国的飞机前,接到了裴衍打来的电话。
“下飞机了给我打电话,带你去接小九回家。”裴衍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显得更加低沉耐听,黎柠想了想答应了。
林特助坐在副驾驶,眼前就是莫老爷的地盘,虽然说见到莫老爷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会被他身上的气场逼退,见老板挂了电话,轻咳一声:“裴总,到了。”
“恩。”
林特助下车,替裴衍打开车门。
莫錾成和裴母坐在客厅里等了裴衍一下午,裴父去世得早,很早就把家业交给了裴衍,裴衍也争气,带领DP伫立于宁都,走向世界,但每当回到这个地方,都觉得让人压抑得透不过气。
裴母反复安抚父亲,让他好好和裴衍说话。
可在裴衍刚踏进门的时候,莫錾成就重重搁下了手里的杯子。
脱掉外套挂在手臂上,裴衍走到两人面前:“妈,外公。”
“你还有脸叫我们?”莫錾成双手环胸看着他:“你在曾家说了些什么?”
裴母站起身,拉了一下裴衍的袖子:“好好和你外公说。”
“让曾家主动退婚。”裴衍站得笔直,垂眸看着莫錾成:“这个婚,我不会结。”
莫錾成气急反笑:“你凭什么不结?”
裴衍也丝毫不虚:“不喜欢,就不结。”
“喜欢?喜欢有什么用?”莫錾成站起来指着裴母的鼻子:“她喜欢,嫁了一个喜欢的人,看到下场了?如今孤儿寡母的,别说你妈妈是个女人,你一个男人喜欢你尽管去喜欢,娶回家摆着的那个就必须是曾琴。”
裴母眼睛里含泪,感受到裴衍的情绪上来了,立刻拉住他摇头。
裴衍停顿了良久:“外公,从小到大你就将你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所有人身上,其他的我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件事,我身边的位置只会留给我喜欢的人。”
莫錾成算是听明白了,冷笑:“看样子,已经有了。”
裴衍原本低顺着的眼睛抬了起来,盯着莫錾成,冷静道:“没有。”
裴母见菜都已经端上来了,扯出一个笑容:“先吃饭吧。”
一顿饭吃得剑拔弩张,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整个氛围压抑到阿姨们整理灶台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裴衍根本就没怎么吃下去东西,裴母让阿姨炖了些鸡汤给他当夜宵,亲自送上去。
裴衍的电脑开着,屏幕上显示的是邮件里的那张照片,听见敲门声,合上电脑。
“妈。”
裴母把鸡汤端到阳台的餐吧上,坐在边上看他:“出来和妈妈聊聊天。”
“看你晚饭都没怎么吃,饿不饿,喝点鸡汤,高压锅吹了很久,应该很软了。”裴母盛了一碗鸡汤出来:“尝尝。”
裴衍坐到她身边,接过勺子和碗。
夜已经深了,只有初夏的风在耳畔呢喃,良久之后,裴母笑着问道:“她是什么样女孩?”
裴衍舀着鸡汤的手微微一顿,没有说话。
“你外公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发号施令久了,确实有些独断霸道,但他心里是疼你的。”裴母自嘲一笑:“不然,我也不会顺利和你爸爸结婚,只是你爸爸死得早,让他更加……其实他只不过是责怪自己罢了。”
裴衍拿起纸巾擦了擦薄唇:“我知道。”
裴母知道裴衍从小就早熟稳重,但心里却也担心他是不是真的快乐:“虽然我挺满意曾家那个丫头的,但是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会长久的,妈妈尊重你的决定,你外公那边,再多给他一些时间,好么?”
“谢谢妈。”裴衍看了眼手表,估算着黎柠飞机落地的时间。
裴母还是有些好奇:“所以…她是什么样的女孩?”
裴衍想到黎柠,看着不远处的灯火:“她,”抿着唇笑了一下:“她很独立,很善良,但也很脆弱,矫情,喜欢装弱小博同情,没良心。”招惹了他转身就跑,可以消失好几天没有消息。
裴母也笑了一下:“听着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她很好看。”裴衍补充了一句,就像个精美的瓷娃娃,让人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
裴母下了一个结论:“你很喜欢她。”
裴衍眸色变深,似乎在迟疑在犹豫,他只是说:“妈,我想照顾她。”
裴母明白了,只是听他这么说:“你们没有在一起?”
裴衍摇头。
这就更令人好奇了,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偷走了矜贵清冷裴少的心却还不肯负责呢?裴母有些期待:“有机会带她来家里坐坐,以朋友的名义就可以。”
裴衍低头再一次看表。
“这么晚了还有事?”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时间了。
裴衍没有隐瞒:“小姑娘从英国回来,一会儿落地。”
小姑娘?裴母挑眉,八卦了一下:“有多小?”
裴衍掩饰得轻咳一声:“下个月二十三了。”说完,他拿起车钥匙和手机,朝着裴母挥挥手:“走了。”
才二十三岁?裴母半张着嘴,摇头一笑,觉得自己第一次真正了解儿子。
在一次见到小九,感觉胖了不少。
前台给小九称了体重:“比刚做完手术那会儿重了两斤。”
黎柠抱着小九逗弄,裴衍把猫粮和罐头都装到车上:“柠柠,走了。”
“小九九,跟妈妈回家了。”黎柠摸着它的下巴,小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一家人都很欢迎小九小朋友的到来,楼阮听说了非要拉着顾启淮一起来看,看到小九的时候,楼阮有些诧异:“它怎么…”
霍脉脉小声解释道:“被几个不懂事的小孩虐待了。”
“过分。”楼阮心疼地摸摸小九的脑袋,它好小:“以后让马铃薯哥哥给你撑腰,谁都不敢欺负你。”
顾启淮觉得有些好笑,宠溺地看着自己老婆。
小九还有些不习惯自己的猫房,蜷缩在角落里,黎柠看着它的样子有些出神。
因为受到过伤害,所以变得不愿意亲近和相信别人,将自己禁锢在小小的天地里自以为才是最安全的。但同样,一旦相信了一个人,伸手抓住了黑暗世界里那一抹唯一的温暖,便觉得至死不渝。
黎柠感觉到手上的温度,扭过头抬起脸,看到裴衍注视着她的眼神,心跳有些乱了。
顾启淮难得和楼阮在有了小魔王之后有二人时光,于是就赖在黎柠家顶楼的小花园里不走了,抱着楼阮在自家隔壁的顶楼上吹风,甚至眺望过去还能看见院子里疯跑的马铃薯。
霍脉脉接了一个电话,下楼对黎柠道:“吴阿姨说杨伯伯从军区演习回来了,让你明天去一趟。”
“知道了。”算起来也有七八年没见过他了,黎柠嘴角微扬。
看着闲庭自若自在喝茶的裴衍,黎柠凑近了他一些:“裴少还不走?莫不是……舍不得走?”
裴衍放下茶杯,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喝完这杯茶就走,黎小姐不会这么小气,舍不得一杯茶吧?”
黎柠挑眉,伸手示意他继续喝。
“你和曾家有仇?”裴衍状似无地问到。
黎柠退后了些,看着他的眼睛,摇头:“为什么这么说?”
“随便问问。”他查过曾启祥,这些年还算安分,但前几年没少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但这些事情怎么都算不到黎柠头上,可好巧不巧十年前那一整年,曾启祥的资料里一片空白,如果他猜得没错,黎柠被绑架,和曾启祥有关。
想到这里,裴衍眼中冷光乍现。
他现在没有办法让黎柠完全相信他,刚刚的试探就能证明,黎柠对他依旧有着戒备心,但私心上他不想让黎柠知道他是间接造成她家庭悲剧的那个人。
两个人言语之间的试探都带着隐瞒,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