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心》月下倾罍

16、这是杨家

　　杨瑾修走出别院，到了云西月先前所在的那家客栈中。
　　店小二似乎没料到这么晚还有人来，立刻打起精神，迎上来：“这位客官，可要住店？”
　　杨瑾修摇了摇头，店小二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却又突然两眼放光的看着他。
　　只见杨瑾修拿出一锭黄金，稳稳地放在柜台上，按住了小二伸过来的手，问道：“今天可曾有一个女子打听了越府的事？”
　　“有的有的。”小二忙声道。
　　“呵。”杨瑾修轻笑一声，抬手，冰冷的匕首便抵上了小二的脖子，小二立刻清醒过来，冷汗淋漓，声音也开始颤抖：“客官，您这是……”
　　“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杨瑾修说道：“不管是谁问起来都不得透露半分。”
　　“是，是……”小二立刻说。
　　杨瑾修收回匕首，笑得彬彬有礼：“那就有劳你了。”
　　小二颤抖地接过杨瑾修递过来的金锭，不敢应答。
　　杨瑾修走出客栈，立刻就有暗卫出现在他身边。
　　“派人人盯着他，必要的时候灭口。”杨瑾修平静地说。
　　“是。”
　　“去找些人闹事，把官兵引到越府，动静闹大些，让宫中那位知道。”
　　“是。”
　　杨瑾修低下头，轻轻喃喃一句：“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自私，可是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待一会儿。”
　　暗卫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
　　杨瑾修笑了一下：“楚王最近可能有点闲，去给他弄些事情做。舒珊那个婢女我让你带走了，现在还活着吧。让她回去给舒夫人哭闹一阵。”
　　“……是。”暗卫猜不透杨瑾修的心思，也不敢猜。
　　“天快亮了。”杨瑾修说，抬头向天边望去，已有光亮微醺。
　　楚王府
　　云墨还听着手下的人汇报，难得皱了皱眉，手中的茶杯在一瞬间捏的粉碎：“熊绝风？月月可曾受伤？”
　　他在回京的路上与熊绝风交过手，他知道这个人武功有多么高强，若不是趁他不备下了毒，说不定云墨淮根本就回不来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云墨淮才松了一口气，冷声道：“继续。”
　　杨瑾修。云墨淮听见这个名字反复被提起，心中微沉，自杨瑾修雁梁关一役中作为最大的功臣出现在人们眼前时，他就发现了杨瑾修看云西月的眼神很不一样。
　　云墨淮的贴身侍卫——白崖，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可要让公主尽快回来？”
　　云墨淮沉思片刻，正要回答，楚王府暗卫之首卿宁，突然出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云墨淮神色沉了下来：“舒夫人？”
　　“是的。”卿宁恭敬地回答。
　　云墨淮冷哼一声：“既然如此，让月月在密城好生休息，不急回京，本王先把舒府的事处理好了。”
　　“那公主那边……”白崖问。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云墨淮道：“加派人手，务必保月月平安。”
　　舒珊确实是云墨淮逼死的，可她也是为了护住他舒家的百年声誉，舒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维护舒家的名声，明面上不会对他动手，但作为一个母亲，爱女心切，难保背地里不会做什么。
　　云墨淮心想，太过血腥的手段，月月还是不要知道才好。
　　云西月睁开眼时，天已大亮。她诧异于自己居然能够睡得如此安稳，缺乏安全感的她，以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安然入睡。
　　她走出房门，闻见阵阵饭香，才发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闻香走去，杨瑾修正在看着一卷书，桌上是清一色的，她最喜欢的菜肴。听见脚步声杨瑾修抬起头，轻轻一笑：“可是饿了？快趁热吃饭吧。”
　　云西月坐下，望着眼前的饭菜，却迟迟不动。
　　杨瑾修知道她在想什么，拿起另一副碗筷，轻尝一口，笑道：“放心吧，没有毒。”
　　云西月道：“你如何知道本公主喜好的？”
　　“公主的喜好，用心打听，不难知道。”杨瑾修回答。
　　用心打听，不难知道。云西月喝着粥，心中难得动容。不难的是知道，难的确是用心。
　　“谢谢。”云西月真诚地说道。不管杨瑾修目的到底是什么，至少他目前的举动，的的确确是在为她着想。
　　杨瑾修笑意加深了几分，映着这明媚的阳光，竟比了暮春之风还要令人感到舒适。
　　云西月一阵恍然，回过神来，不禁恼怒自己的失态，想要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却见一暗卫突然而至。
　　云西月自然认得那是楚王府的暗卫，接过他递过的信，扫视片刻，便挥手让他退下了。
　　“怎么了？”杨瑾修问。
　　云西月迟疑片刻，答道：“无事。”她还是无法相信杨瑾修，可心里居然隐隐有一丝愧疚。
　　“可是楚王殿下让你多逗留片刻，暂不回京？”杨瑾修问。
　　云西月挑眉看他，不置可否。
　　\"看来我猜对了。\"杨瑾修笑。
　　“你如果知道？”云西月问，见杨瑾修不答，便认为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也就不再追问。
　　“那公主可有打算？”杨瑾修问，见云西月沉默，无奈摇头：“微臣并非刻意打听公主去向，只是想说，公主对密城不熟，若是无处可去，微臣愿为公主向导，陪公主在密城逛逛。”
　　云西月这才想起来杨家祖籍就在密城，最初还算得上一方地主，后来杨瑾修生父去世，杨深败光了家产，竟过得比农民还不如。
　　或许是刚才的丝丝愧疚作祟，云西月迟疑片刻，道：“那就劳烦公子了。”
　　杨瑾修似乎很高兴，立刻让人备好了马车。
　　来到了一处郊野。
　　这似乎是一座荒山，周围早就没有什么人了，山路崎岖弯折，云西月紧紧跟在杨瑾修身后，不断思索这是什么地方。
　　没有注意到杨瑾修突然停下了脚步，云西月撞在了他的后背上，感到额头微疼，道：“怎么停下来了？”
　　杨瑾修转过身，伸出手，轻揉她的额角：“疼吗？”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额角是极为重要的地方，极易致人于死地。云西月下意识地准备推开他的手，却瞥见了他眼底的怜惜，心头莫名触动。
　　他是在关心我吗？云西月想到这里，垂眸，默认了他的举动。
　　可杨瑾修的手顺着她的额角向下，覆住了她的眼睛。突如其来的让云西月立刻高度警觉起来，常年在刺杀与被刺杀之下成长的人，自然会懂的是视觉的重要性。
　　“放开。”云西月冷声说道，内力已经悄然运转，必要时候不得不动手了。
　　“公主，”云西月听见杨瑾修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似乎带着一声轻叹:“能否相信微臣一次？”
　　云西月抿唇不语。相信别人，怎么可能？经历过多次因为信任而带来的伤害，信任这个词对她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世界上，她真正的，无条件相信的人，怕是只有云墨淮了。至于杨瑾修，其实本来就不熟的，这是跟着杨瑾修冒然出来，本来就犯了大错。
　　“放开！”云西月再次说道，语气已有不耐烦。可她没有听见杨瑾修回答，也没有恢复视线，只觉身体腾空而起。
　　失去视线，又被人施展轻功搂在怀中，云西月不敢贸然出手，只能等待杨瑾修停下，再见机行事了。
　　不过一会儿，云西月便被放在了地上，袖中匕首紧握，等待着视线恢复的那一瞬间。
　　可当杨瑾修放开手时，云西月却怔住了。
　　明明已经是暮春了，可这个山谷中却依然百花烂漫，缤纷五彩的蝴蝶游戏花众，阳光璀璨，微风和煦。
　　旁边有一竹屋，一古琴，还有一个附手而立的翩翩玉郎。
　　云西月转头看向杨瑾修，他含笑倚在竹屋，明明笑容一直往昔的完美，可云西月却依然感受到了这份悲哀。
　　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吧，她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对不起。”云西月轻声说。
　　“公主不必道歉，是微臣强人所难了。”杨瑾修道。
　　云西月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开口，俯下身，轻嗅花香。
　　云西月是爱花的，也依稀记得小时候说过，若是有处处都种满鲜花的地方便好了。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太多杂事纷飞，再也容不得她静下心来观赏花朵，兴趣也渐渐淡了。
　　“公主，”云西月听见杨瑾修的声音，回头。
　　只见杨瑾修仍立在原地，伸出手，一只蝴蝶便翩然而至。杨瑾修的笑意也变得异常温柔，他轻道：“这世间依旧有很多美好，不是吗？”
　　“不要尝试封闭自己，不要只看世界的黑暗，这世上依旧有很多护你爱你之人，不管遇见什么样的艰难险阻，都要相信这个世界是光明而温柔的。”
　　云西月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杨瑾修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他们并不熟悉，云西月却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已经被他洞察，就好像相识已久。
　　像是老友重逢，只一句话，便能直击她心中最柔软的位置。
　　云西月垂眸，掩盖眼中的神色，平静的转移了话题：“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