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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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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开了春的季节,天气还没彻底暖和起来,老天总是会不分昼夜地刮起风来,夜半的时候,闻雪英被外头呜呜咽咽的风嚎吵得久久难以入眠。
那风声里,似乎还夹杂着人的哭声。
翌日晨起梳妆的时候,许高义进来向她回禀打听到的消息。
一夜过去,南风殿的守卫悉数被下了狱,宫中禁军统领蒙青也被杖责了五十大板,且靖渊还下令撤了他禁军统领的头衔,一切皆因昨夜宫中又出现了不明身份的刺客。
刺客的目标依然是南风殿,南风殿虽无人受伤,但刺客还是同上次在南风殿中纵火的贼子一样,在禁军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了。
靖渊脾气再好,这回也忍不住震怒。他的怒气需要一个宣泄口,值守不力的南风殿守卫和禁军统领蒙青自然要遭殃,不过刺客能在宫禁来去自如,蒙青与那些守卫怎么都得担上一个失职之罪。
闻雪英觉得,靖渊暂且还留着他们的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不过她也是想不明白孙贵妃究竟是得罪谁了,连着上次的失火,这已经是南风殿第三次出事了。
好在贵妃第一次遭遇刺杀是在她入宫前,否则闻雪英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了。
她对着铜镜戴上耳环,随口问道:“现在禁军统领换成谁了?”
许高义回道:“陛下下令,由原来的副统领苗蒲河暂时接替正统领一职。”
“苗蒲河……”闻雪英一顿,回头看向许高义。
许高义点头:“正是苗蒲河,这苗蒲河也是好命,他被提任副统领也不过三个月时间,如今又要升职了。”
这时郑如潇端来水让她漱口,闻雪英接过,神情若有所思。
苗蒲河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闻雪英低声默念了两遍,脑中突然电光闪过,手上的杯盏脱手,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各自忙碌的琥珀和芸儿等人连忙围了上来,查看她有没有被伤到。
芸儿利落地将碎片扫走;琥珀见她衣摆被茶水浸湿,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郑如潇见她面色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担忧道:“贵人,您没事吧?”
闻雪英回过神来,对着她们笑了笑,道:“我没事,不小心手滑了。”
顿了顿又嘱咐道:“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最近也要多加小心,无事就不要在宫中乱走动了,以免惹得陛下烦心。”
“是。”
*
宫中无太后、皇后,闻雪英不必晨昏定省,用过早膳便借口疲累,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留琥珀在身边伺候。
琥珀扶着她进了暖阁,这才关心道:“小姐,您方才是怎么了?”
闻雪英心事重重,琥珀问第二遍她才有所反应。
“刚才,许高义说,陛下让苗蒲河接任禁军统领一职,这苗蒲河,如果闻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是魏王的人。”
前世靖桓宇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撤换整个宫禁防卫要职,统统换上了自己的人,其中担任禁军统领之人,就叫苗蒲河。
禁军掌着整座皇城的防卫,必得是陛下的心腹。
如今蒙青被撤职,苗蒲河上位,这事怕是与靖桓宇脱不了干系。
他可真是好本事,手都已经伸到宫里来了。
闻雪英不觉汗毛倒竖,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琥珀见她发抖,扯了件衣裳给她披上。
她不解道:“小姐怎么知道那苗蒲河是魏王的人?”
闻雪英看了琥珀一眼,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关于她重生的事,她已经告诉过鞠衣了,但却迟迟不曾向琥珀提过只字片语。
琥珀对她的忠心不亚于鞠衣,只是她心思单纯,又心直口快,闻雪英暂时还不敢告诉她。
“无意间听他提过一句。”她随口解释了一句,接着便岔开话题道:“近日天气回暖,鞠衣昨夜回来,我瞧她还穿着冬日的衣裳,你下午收拾几件她的衣裳送到南风殿,顺便瞧瞧她脸上可消肿了。”
琥珀“嗯”了声,服侍闻雪英睡下后,便拿了鞠衣的几件衣裳往南风殿而去了。
闻雪英昨夜没睡好,此刻虽感到困倦,可真躺到了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户开着,床边帷幔上的穗子随着微风来回晃动,晃的闻雪英心烦意乱。
她不由想起近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先是亳州的孙家老宅莫名失火,烧死了老周国公夫妇;接着前去亳州筹办丧事的孙国舅一行险些被人杀害,与此同时,宫中的孙贵妃也遭遇了刺杀;这还没完,前几日贵妃宫中发生不明黑影纵火事件,昨夜再度出现刺客,这一件接着一件,显然针对的都是孙家。
又或许,其实针对的是大皇子靖桓洲,如今的燕王陛下。
若说谁最有可能针对靖桓洲,除了靖桓宇外便没有别的人选,但,除去毫无权势的孙家,除了能让靖桓洲悲痛难过掉几滴眼泪外,到底还是难以动摇靖桓洲的根基。
靖桓洲的根基在于他执掌兵权的公主姐姐,孙家说白了,于靖桓洲没有半分助益,某种程度上,除去孙家,于靖桓洲而言,反而是替他除去了一桩麻烦,如此,靖桓洲的身世,便再无人知晓了。
靖桓洲的身世……想到这,闻雪英倏然坐了起来,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她还没来得及深思,外头宫人打扫卫生的响动打乱了她的思绪,闻雪英银牙紧咬,眉心闪过一抹戾气。
怒斥的话语几乎到了嘴边,她又强迫自己咽了回去,使劲闭了闭眼,掩饰住眼底的烦躁。
方才脑中的闪过的念头已经消失不见,闻雪英强迫自己先将脑海中混乱的思绪驱逐,令自己入睡。
今晚还得去养居殿,到时候能不能入睡还是个问题,还是趁着有时间尽快补眠吧。
*
宫外,诚国公府,曹氏带着一双儿女,来给赵越请安,赵越顺便考了考赵英和赵佳的功课,赵英赵佳应答如流,尤其赵佳才十岁,《女则》、《女训》等教导女子恭谨柔顺的典籍已能倒背如流,赵越露出满意神情,看向赵英和赵佳的眼神里充满慈爱。
曹氏在一旁看着,脸上几乎乐开了花。
老爷前几日去了一趟魏王府,回来后突然就对她说,该请个夫子好好教导赵佳。赵越虽没说别的,但曹氏心思细腻,她嗅到了一丝好事即将降临的气息。
不多时,下人在偏厅备好了晚膳,来请他们过去。
一家四口便前往偏厅,赵越在正中的主位坐定,随后曹氏和赵英赵佳兄妹两也依次坐下。
赵越拿起碗筷,视线却定在对面无人的座位上。
曹氏观察着他的脸色,柔声道:“已经让下人去喊又岚了,想必她很快就到了。”
话落曹氏的侍女从外头走了进来,小声道:“老爷,夫人,大小姐说想早些休息,就不过来一起用晚膳了。”
话落原本其乐融融的饭厅似乎是一瞬间冷了下来,赵越重重放下碗筷,沉声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曹氏伸手抚了抚赵越的后背,含笑劝道:“老爷您别动怒,您和两个孩子先用着,妾身去看看又岚去。”
“不必,由着她去!”赵越皱眉,抬手示意曹氏坐下,“要做什么由着她去。”
曹氏没有坐下,她朝着赵佳递了个眼色,赵佳会意,伸长胳膊夹了赵越最爱吃的一道菜放进他面前的碗中,脆生生地道:“爹爹,别生气,女儿昨日去长姐院中,见她一整日都在跟着宫里来的嬷嬷学规矩,女儿好奇跟着学了片刻,直觉宫里的规矩当真是累人,想来长姐是累坏了,您就别和长姐置气了。”
小女儿娇娇嫩嫩的嗓音传进赵越耳中,赵越的火气渐渐消散。
“你姐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赵越摸了摸赵佳的脑袋,抬了抬下巴示意曹氏坐下。
“既然她不想来,就不必勉强了,咱们先用。”赵越开始动筷,依次给赵英赵佳碗中夹去了他们爱吃的菜,继而叮嘱赵英:“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
又叮嘱赵佳:“佳佳你也多吃点,最近上学累着了吧?”
赵佳摇了摇头,细声道:“女儿不累,女儿最近跟着于先生学到了许多有趣的知识。”
于先生是京中小有名气的女夫子,赵越前几日将她请到国公府,让她当赵佳的师傅。
赵佳其实并不爱读书,只是娘告诉她,只要她按着爹爹的意思行事,或许她将来能够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赵越看着赵佳,眼底的慈爱欣慰几乎要溢了出来。
偏厅外,无人的拐角处,赵又岚看着里头的一幕,嘲讽地一笑,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王氏叹了口气,疾走两步跟上,她心疼地安慰赵又岚:“小姐别伤心,国公爷心里还是有你的。”
顿了顿又恶声道:“一定是曹氏那个贱人挑唆。”
赵又岚冷笑,“曹氏没有将刀架在赵越的脖子上,所以这一切,都是赵越自己的意思。”
王氏欲言又止,无可反驳,只得干巴巴地重复:“小姐别难过……”
难过吗?伤心吗?
或许曾经有过,但已经过去了。
她生母早逝,那些年天下还未平定,赵越跟在陛下身边出生入死,几乎没有时间回家看一眼她这个女儿,但那时的赵又岚并不觉得难过,她心里满怀期待,每日都在期盼赵越回家,将她抱起,高高举过头顶。
后来,陛下称帝,战事结束,赵越回家了,同时也带回了曹氏,还有已经八岁的赵英和五岁的赵佳。
从此,赵越的眼里只有赵英和赵佳这一对乖巧听话的儿女,而她赵又岚,则成了时不时就忤逆他的麻烦。
可饶是如此,赵越还是妄想着她能嫁给靖桓宇,好全了他对仁献皇后那令人可笑的情谊。
赵又岚冷笑一声,暗道自己再也不会听他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