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宋幼棉竟走了,他本想来打听师父出谷之事,他一路行来,内心忐忑,以宋幼棉的脾性,或许他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可他还是想来一试,没想到宋幼棉却走了。
走了?萧慕蔺忽地停住脚步,从怀里摸出那半面令牌,那令牌是玄铁铸造,揣在怀里一夜也捂不热,冷冰冰的,这时拿在手上,晨风一吹,更是冷得有些刺骨。
“用不着……”萧慕蔺一叹,苦笑:“那就是再无见面的可能了。”
他神情萧索地回来九流门祖祠,正遇见老秦和秦知意出门,后面几步是海余放,秦知意似乎颇为喜欢他,临走邀请他去铁器门做客,萧慕蔺应了,目送一老一小走远,转过脸来,便看见海余放正看着他。
“萧贤侄起得早啊,接下来贤侄准备去哪里?”
萧慕蔺倒是没有想过,反正他还得耽搁几天,等仙莲的病彻底好转后再走,便道:“应该会回糊涂谷,恐怕师父早已回去了,见不到我,会担心的。”
海余放点点头:“很好,回糊涂谷是最好的选择,走了。”
萧慕蔺目送他远去,觉得这海余放古里古怪,言语中似乎希望他快快回谷。
刚进院里,正碰上楼破衣和乐寒酥,两人也准备离开,遇见了不免说些后会有期的客套话。
萧慕蔺看着楼破衣那张脸,若不是那些错综纵横的皱纹,他应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一想到这里,忙叫住已走了两步的楼破衣。
楼破衣回过头来,面露狐疑,萧慕蔺道:“稍等,我有东西要给楼掌门。”
说着窜进屋里,不一会拿着拇指大的白瓷瓶出来,递给楼破衣道:“这个,这个是……”他知道楼破衣对身患病症十分忌讳,一时找不到说辞,支支吾吾起来。
“给我的药?”楼破衣似是看穿他的心思,一笑道:“治我这衰老症的?”
萧慕蔺点了点头,乐寒酥讶道:“难不成这几天你天天在后院鼓捣那些药,就是为给小楼治病?”
萧慕蔺道:“我医术有限,若说彻底治好,怕是没这个能力,但多少也能延缓病症的发展。”
楼破衣握住那小瓷瓶,忽觉得心里一热,眼眶也跟着一热:“多谢萧兄。”
萧慕蔺道:“不过请楼掌门放心,我回谷后,一定查遍医书古籍,找到治疗衰老症的办法,还楼掌门一个青春年少。”
楼破衣呵呵一笑,脸上的皱纹皱在一起,沧桑又凄苦,他一拍萧慕蔺的肩道:“有萧兄这句话,我已经很感激了,萧兄若是不弃,以后便以兄弟相称,我叫萧兄大哥,萧兄叫我小楼,可好?”
萧慕蔺虽知他年纪只有二十余岁,可那张脸却已近四十了,倒也不为别的,他不同乐寒酥,武功盖世侠名在外,只怕以后行走江湖,他这个大哥会让别人轻视了楼破衣,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乐寒酥心思通透,看他神色已明白了,笑道:“大家年纪相仿,何不直呼其名?我寒酥,”一指楼破衣:“他小楼,”再指萧慕蔺:“你幕蔺,如何?”
萧慕蔺忙点头道:“这个好。”
楼破衣道:“好,我虽看着不惑之年却是及冠之龄,小楼二字正好,我最喜欢寒酥这么称呼我,现在幕蔺兄也这么称呼我,至少在这个世上,还有两人是把我当作少年的。”
乐寒酥双目一亮,一向静如美玉的脸忽显出一丝俏皮来:“不如咱们去喝一顿再走?”
楼破衣抚掌道:“好啊。”
萧慕蔺出谷以来,直到此刻,才算是真正结交了朋友,当即同意,三人相邀着出得院来,碰上了散步的仙莲,一听之下当即加入,又叫来仙慈,五人直奔客来笑酒楼。
这五人个个正值茂龄,身高腿长,一身素雅,素雅中又不乏清贵之气,走在街上,引得人人注目,尤其乐寒酥与萧慕蔺,走在一起,当真珠联璧合。
众人到了客来笑,伙计忙迎上来,一问之下,二楼雅间已无座了,想不到这客来笑竟这般惹客,萧慕蔺想起还有个三层,便问:“那三楼可有人?”
店伙计道:“回公子,三楼虽没有客人,可是那地方是专为我们主子待客用的,一般不对外人开放,来店的客人都知道。公子是外乡人,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小的这回给公子说了,公子下次再来,也就知道了。”
楼破衣是地化掌门,地化一门原是由乞丐建立的,向来不拘小节,一楼虽拥挤嘈杂了点,也并无不可,便道:“慕蔺兄,喝酒向来喝个意气相投,什么地方不重要,一楼就挺好。”
乐寒酥赞同,仙莲仙慈也点头,萧慕蔺当然不是在意这个,而是因为伙计的话让他暗暗吃惊,难道这北州数一数二的酒楼是宋幼棉开的?不由就想证实,示意四人稍等,凑到伙计耳边低语了两句,伙计听完,便说要去请示掌柜,等了不一会,掌柜便笑吟吟地迎了出来,亲自将五人迎到三楼去了。
只见偌大的地方,左右两面由顶宽顶高的精雕木屏风围着,那屏风却是红木做成,这样硬质的木料,本不易雕刻,何况每张上雕刻的还都是当世名画,蔡凤的“秦淮夜游图”,蓝山的“京都半壁图”,具是环境复杂人物多样的画作,可想见耗时费力的程度。
除此之外,壁上还挂了几幅画,均是不俗,其中一幅美人图更是佳品中的佳品。
中间桌椅子也都由红木做成,均是做工精细,朱漆雕花,明而不艳。
五人一见这地方,既熟悉又陌生,因为这地方,五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却都是第一次有心仔细观察。
萧慕蔺没想到这酒楼真是宋幼棉的,心里大是吃惊,又见这环境与他昨日来时有些不同,昨日他虽没有细看,却绝不似今日这般阔气,处处都离不开“钱”之一字,至少壁上那几幅画是没有的。
只听乐寒酥道:“想不到这里竟然有一副“灵笔”南宫惰的画,世人皆知南宫惰善画人,所画之人与真人无二,尤其善画眼睛,据说他能将人眼中情绪描得分毫不差,若是这人心存恶念,在他画下必然显现。”接着叹道:“这女子好美,眼中清澈纯善,只不知画的是谁?”
能让“玉骨娇郎”都赞叹的美貌,让其他几人也不由看了过去。
五人中,却只有萧慕蔺识得画中女子,一见之下,脱口而出:“杜伊人。”
“她就是杜伊人?”楼破衣双目灼灼地盯着画:“果然美,无愧于“伊人一笑醉九州”之名。”
连一向出尘脱俗的仙莲也不由大赞,仙慈在五人中最年幼,说话也毫不避讳,笑嘻嘻道:“哥,以后我所娶之人必要比她还美。”
仙莲一笑道:“这倒是好志向,只怕比她还美的人还未出现呢。”
楼破衣就打趣仙慈道:“你小小年纪便想着娶妻,好不害臊。”
仙慈道:“我已十五了,不算小了。”
这话惹得四人大笑,萧慕蔺笑着笑着,平白一叹,几人就把他看着。
仙莲问道:“萧兄这是叹什么?”
萧慕蔺一愣,摇头道:“没什么。”
仙慈笑道:“萧大哥莫不是对画中美人一见钟情,却又恐求不得,故而感叹?”
萧慕蔺还待解释,又听楼破衣笑道:“慕蔺兄别叹,喝了酒,哥几个陪你去伊人楼抢人去,就凭着“玉骨娇郎”的名头,还怕抢不到么?”
乐寒酥一改沉静,竟应允道:“慕蔺兄若是真有此意,我乐寒酥做一回抢花匪徒又如何。”
萧慕蔺笑着摇头:“只怕寒酥兄见了杜伊人,便不舍得给别人了。”
几人又是一阵大笑,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一笑开了,便互相调侃,浑不在意。
玩笑过后,仙慈问道:“萧大哥,你方才与那伙计说了什么?他怎么就让我们上来了?”
楼破衣也道:“对呀,还是掌柜亲自引路,难不成慕蔺兄你与此间主人相熟?”
萧慕蔺倒也不隐瞒,直言道:“此间老板就是宋幼棉,我借他名头而已。”说着看了看众人,见众人都沉默下来,又道:“若是介意,我们走就是。”
“不,”乐寒酥一笑:“若不是他,我们又怎能有此一聚?何况还是在这么一个风雅阔绰的地方,不怕各位笑话,我行走江湖十来年,还是第一次在这么高雅的地方喝酒呢。”
楼破衣也道:“连你都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我更不可能了,他娘的,原来有钱有势的人,喝酒都是在这样的地方,今天算是见识了。”
仙莲苦着脸道:“我兄弟二人何尝不是,所以,萧兄,我们不但不走,还得好好喝一顿。”
萧慕蔺一点头道:“好!”然后招来伙计,让他赶快上酒。
酒菜上来,五人便推杯换盏,把宋幼棉三个字抛诸脑后。有此相投之人陪着,当浮人生一大白!
此时有微风从窗户吹进来,使得酒愈浓菜愈香。五人身居高楼,窗外便是热闹繁华的北州城街,一望出去,那些遥远的吆喝和热闹便似响在耳边,顿时觉得这天下从未有此刻这般值得人去守护,值得去一展抱负,个个胸中均涌起豪情万丈来。
萧慕蔺望着昨日宋幼棉依身的窗柩,眼见一片黑衣在微风中飘荡,阳光打在那黑衣上,竟非比一般的夺目,那身着黑衣的人,独酌独饮,眼望着苍穹大地,是否也有同样的感慨?
比起此刻有人相伴的他,昨日独自依栏凭眺的宋幼棉是否感到孤独呢?
萧慕蔺摇了摇头,宋幼棉有财有势,更有杜伊人那样的红颜知己,怎会孤独?活得不知比他精彩多少倍。
想到这里,萧慕蔺一口将满杯酒一饮而尽,听得楼破衣赞道:“慕蔺兄好雅量!”他苦笑,这酒跟宋幼棉的君子隐比,简直寡淡如水。
他似乎有些理解宋幼棉那句“不烈的酒饮来做什么”了。
待得酒足饭饱,也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五人从客来笑出来,乐寒酥门下的两个女弟子已等在门口,见了乐寒酥,便把怀中琵琶递过去,乐寒酥接过来,对着萧慕蔺和仙家两兄弟笑道:“下次再见时,寒酥为三位兄台弹奏一曲。”
三人早听闻乐寒酥根据心法结庐镜所创琵琶曲结庐曲为天下妙音,早就想见识,奈何时机不对,有了乐寒酥这句话,三人心喜不已,连连称好。
乐寒酥将他那把闻名天下的“红妆”轻轻抚摸,很是心爱的样子,这琵琶不但是他谋生的乐器,也是他的武器,几乎不离身的,只是因为祭祖不便带着,才让门中弟子好生看管。
萧慕蔺仔细打量那把名为“红妆”的琵琶,他对乐器不熟,看不出有何特殊,只觉得那琴弦不似寻常之物。
乐寒酥将琵琶轻轻抱在怀里,像护一个柔嫩的婴孩般,对三人笑道:“慕蔺兄,仙兄,小慈兄弟,后会有期!”
楼破衣与他关系极亲密,常陪着他走南闯北,这时也是跟着他走,对着三人抱了抱拳,跟在乐寒酥身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