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一年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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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中原。
靡颜毓秀一路疾行，赶往九脉峰。
天剑慕容府现世，追查多年前慕容府九小姐慕容清身亡之事，不知怎么就查到了铁骕求衣身上。铁骕求衣离开苗疆，在九脉峰对战慕容烟雨。
苍狼为保铁骕求衣，决定挥兵九脉峰。靡颜毓秀苦劝苗王，不该为了一个明面上已经是苗疆叛徒的人陈兵中苗边界，若被有心人利用，极有可能重新引起中苗之战，奈何苍狼铁了心要保铁骕求衣。靡颜毓秀无法，只得回教坊司求援。
惜海棠要做准备，随后跟来，靡颜毓秀便先赶往九脉峰。
——
许久不曾有外人来访的海境，今日有客登门。
午砗磲脚步匆匆，带着几分重逢故人的喜悦。赶到海境入口，便见一名红衣女子正温声与申玳瑁交谈，当即惊喜唤道：“琴主！”
祝云柔一早便察觉午砗磲的接近，“右文丞，许久不见了。”
“琴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当初金雷村一战，千弦羽与锦烟霞为众人断后，锦烟霞借助龙涎口水脉冲击元邪皇，最终香消玉殒，千弦羽则被元邪皇所擒。
“俏如来入海境时，应该说过我的状况才是。”
“耳闻总是不如眼见来得安心！”更何况，去妖界什么的，更让人担心了好不好！“见到琴主平安，王也一定很欢喜，琴主随我入皇城小坐吧！”
祝云柔摇了摇头，“我还有事，不能久留。今日前来，只为取我的刀。”
“啊……”午砗磲有些失望，正要帮着再跑一趟，却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哎呀！原来琴主是来取刀！是我疏忽，忘了此事！”
边界守军与申玳瑁、午砗磲连忙施礼，“师相！”
来人一身蓝色华服，优雅闲适，面如冠玉，眉眼含笑。正是鳞族师相·欲星移。
“要取刀，便要再返回浪辰台。琴主与其在此枯等，不如与我同往？”
她来海境却不进入，他又怎会不知她只为取刀？特地来边界迎她，不就是想找个理由让她入海境嘛！
祝云柔轻叹，不再推辞，“那就有劳师相引路了。”
欲星移轻笑，又问道：“琴主的朋友，不一起吗？”
申玳瑁有些疑惑，附近没有外人了呀！
“妖界一行很是劳累。何况，他若前来，你真能放心让他进入？”
“海境与从前不同了，总是想问问他的意见。”
“……”这种考试考了个高分想找从前看不顺眼的老师显摆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欲星移带着祝云柔进入皇城。较之她前两次来，皇城中似乎多了不少年轻的生面孔，气氛也与从前不同。
“琴主感觉如何？”
“不错。”她默然片刻，又问：“代价不小吧？”
午砗磲偷偷抬眼去看欲星移。
欲星移笑意微滞，道：“这世上，哪有不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东西？所幸，有琴主相助，我醒来得不算晚，尚能控制局势。”
眼前的皇城一派和睦，多了许多新人，却也，少了不少旧人。
祝云柔忽然对身旁的男人生出几分悲悯，“你如果想说，我也可以听一听。”
欲星移微微一怔，又若无其事地笑笑，带她去了重修的浪辰台，取了蜉蝣交还给她。
鳞王正与朝臣议政，这一趟没能见到。
离开海境时，只有欲星移与她同行。一路上，这个总是一派沉稳，仿佛任何事都成竹在胸的鳞族师相，与她说了很多话。
说起太子北冥觞与飞渊姑娘一同出关游历，所幸关外的鳍鳞会现在是梦虬孙主事，而且他们是隐瞒身份前往，就算有事，驻守边关的三皇子北冥缜也能及时救援。潜龙坎空了下来，倒是不冷清，二皇子北冥华现在一受委屈就喜欢跑到潜龙坎一个人喝百里闻香。还说起他培养的传人砚寒清性子过于疏懒，至今还是不愿接手朝堂事务。又提起从来不会下雨的海境，曾经落过一场雨……
他们走得很慢。他难得的多言，祝云柔听得很认真，时不时问一两句。
他们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似乎熟到有说不完的话。
但其实，他们并不熟悉，也不能算是好友。
欲星移只是，在某些方面，懂了那个人，所以莫名地想与他聊一聊，但那个人没有来，所以只好说给她听。
但他又有些庆幸那个人没来。因为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聊天。理解与相处，是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
祝云柔很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她无疑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她会在合适的时候给出回应，让他能继续说下去。说完了，也不用担心她会泄露谈话的内容。
她从欲星移身上，看出两分先生的影子。
他没有谈及代价，只是在设想并推动着未来。
因为懂得，所以承担。
将要分别时，欲星移给了她一块令牌，邀她日后再到海境做客。他说，等她再来时，会看到一个更好的海境。
——
九脉峰主峰上，慕容烟雨强势击败铁骕求衣，正要取他性命之时，苗王苍越孤鸣率大军到来，誓要保下铁骕求衣。千雪孤鸣、任缥缈、天地不容客也站在苗疆阵前。
天剑慕容府精锐尽出，更有旻月才女李剑诗助阵。
俏如来与靳铅华、接天岚等玄武真道之人到来，意图劝阻双方。
九脉峰其余几处山头，亦有银槐鬼市之人暗中观察。
靡颜毓秀正在想办法劝阻慕容烟雨与苍狼，惜海棠与溟失昼夜带着教坊弟子姗姗来迟。
“教坊司？今日之事乃是慕容府的恩怨，教坊司也想插一手吗？”慕容宁不由蹙眉。单论武力，不论是苗疆还是教坊司，慕容府都不惧，但他私心里并不想与教坊司冲突。
知晓祝遥与六哥慕容安夫妇相熟时，他尚年幼，且当时慕容烟雨并不喜欢祝遥。他头一次见到祝遥，是六哥六嫂身亡之后，祝遥入府看望莫离骚，给莫离骚演示了双剑之舞。当时他们几兄弟都在不远处看着。
慕容宁其实并不讨厌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甚至对他有些好奇。他从未见过那样艳丽，却又凄绝的剑法。
惜海棠兴致缺缺，“是我们小姑娘担心你们，托我来调停。”
靡颜毓秀已经站在惜海棠身边。教坊主事者都知道祝遥与慕容府有旧，并不想与慕容府为敌，但因为靡颜毓秀，他们同样不想与苗疆动手。
“能否看在教坊司的面子上，暂息干戈？今日之事，尚未到无可转圜的地步。”
“教坊司？”慕容烟雨冷哼，“即便是祝遥，也不够资格与我谈面子！”
惜海棠语气平淡，“那……慕容胜雪呢？”
慕容胜雪所在的山头已被阵法笼罩。他带来的鬼市人马尽数被梁皇无忌的术法困住，而他的肩上，挂了个人。
君逍遥只是闲散地将手肘支在了慕容胜雪肩上，另一只手轻拍着嘴巴——他在毫无形象地打呵欠。
慕容胜雪面色微寒。这人分明满身都是破绽，却偏叫人不敢轻易动作。
慕容烟雨冷笑，“小丫头，你好胆量！”
靡颜毓秀不由拉了拉惜海棠衣角，“海棠！”她是让她来劝架的，不是来火上浇油的啊！
惜海棠不为所动，“我只是想请你们再等一等而已，遥星公子前往查证当年之事，应当很快就会回来。与其糊里糊涂就开战，何不等遥星公子到来，说清楚一切再动手？”
“若别弟一日不归，你便要我们等一日吗？”
“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两日吗？”
慕容烟雨眸光一冷，“你……”
不待慕容烟雨说完，半空突然传来一阵破风声。
众人不由抬头看去。
李剑诗微微蹙眉，那人……好似是单夸身边的那个护卫？
令狐千里驾着机关翼将人送到，并未逗留，直接就离开了。
一抹红色身影从半空坠落，强势插手战局。
却见她人未落地，刀锋已至。却不是救人，反倒是要杀铁骕求衣！
慕容烟雨微挑眉，斜阳一抬，挡下飞来的蜉蝣。
弹回的蜉蝣被她接住，祝云柔拧身再攻，仍是斩向铁骕求衣。
“琴主？！”
“夜仔？！”
众人虽心急，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看着千弦羽招招欲取铁骕求衣性命，而慕容烟雨并不乐意被人抢人头。
再一错身，斜阳横在祝云柔颈前，而铁骕求衣，已被她挡在身后。为防铁骕求衣自尽，她还顺手点了他的穴道。
“夜仔！”千雪气急，这是什么极限一换一？！
藏镜人伸手拦住千雪孤鸣，身周却已现杀意。
“你？”慕容烟雨双眸微眯。
祝云柔并不在意颈边的剑，她只是平静地道：“海棠的意思是。当年师傅曾给慕容府留下信物，为何九姑娘离府，你们没有传信教坊，让教坊暗中保护？事发之后，慕容府虽已避世，教坊司却仍在江湖，又为何不让教坊协助调查？”
慕容烟雨杀意微敛，眯着眼打量眼前人。
慕容宁有些诧异，“你是祝遥的弟子？！”
“是。”
慕容宁想说什么，却又看向慕容烟雨。
慕容烟雨收回斜阳，寒声道：“因为他离开的时候，我就把那个东西扔出去了！”
见她又要开口，慕容烟雨又道：“又要问为什么？当年六弟夫妇之事，他虽主动承下报仇之事，却又一力维护仇怨的源头！教坊司？呵！”
原来是不信任教坊。祝云柔皱了皱眉，道：“当年医令奕秋萝的背叛，与先生无关。”
“无关？”斜阳轻挥，在山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你一个小娃儿，与我讲无关？！”
祝云柔默了默，“久远前的仇怨，我没资格评定，但今日之事尚未定论，天剑烟雨要杀人，是否太过武断？”
慕容烟雨冷笑一声，“不愧是师徒，都爱同流合污！”
祝云柔抬眸，隐含杀意。
听了半天，俏如来已经猜到他们所说之事与默苍离有关。眼见祝云柔劝架不成又要起冲突，他只好出言相劝，“琴……”
“闭嘴！”祝云柔皱眉打断他，“你还没开口就让我觉得窒息！”
“……”
“噗……”极轻的一声笑，引来祝云柔怒目而视。任缥缈一旋身，已是神蛊温皇现面。羽扇遮面，双肩犹在轻轻耸动。
“神蛊温皇！”祝云柔眸光危险。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明明有能力阻止这场混战，袖手旁观也就罢了，竟然还跑来凑热闹！
“啊！是……”温皇放下羽扇，眉眼间笑意仍存，“我不该打断好友教训后辈！好友，继续！”
祝云柔移回视线，火气已消散大半，语气却仍是不悦，“想清楚错在何处，再来与我交谈！”
俏如来垂眸，乖巧应是。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么一打岔，已经缓和下来。
慕容烟雨恢复平静，像个寻常的邻居老翁，“胡搅蛮缠，意在拖延。你真以为，别弟带来的结果，能改变如今局面？”
“我不在乎铁骕求衣的生死。但，今日苗疆与慕容府若开战，死伤难料。只要遥星公子带来的结果能阻止这场无意义的争斗就够了，如果为了私怨就浪费人命，未免太过奢侈。”
慕容烟雨默然。
苍狼若有所思。
山路尽头，别小楼终于赶到，看见双方仍在对峙，不由松了一口气，“烟雨大哥！”
李剑诗也彻底放下戒备，迎了上去，“别郎！”幸好赶上了！
别小楼连忙近前来，将调查结果告知慕容烟雨。
“二十二年前，也就是九妹慕容清死的那一年，据沐雪村中的居民所言，陪在九妹身边的人，名唤凌风歌，非是向云飞。而且同一年的同一个时间，向云飞乃边城一名小将军，正在抵御外敌……”
温皇三人对多年前的旧事不感兴趣，都在关注祝云柔。
她并未收刀，身周杀意若隐若现，气息也有些紊乱。她虽然安静地站着，却像是随时会暴起，令人不安。
别小楼仍在讲述疑点，“……九脉峰东侧三十里，中苗边界，有一处隐世之所江月峡，内中有一颗斑驳大石，上面同时刻有沐雪清、凌风歌、向云飞三个名字，以上足以证明，凌风歌与向云飞不是同一个人。当年之事尚有疑点……”
祝云柔呼吸渐沉，已开始听不清别小楼的话语。此处多方对峙，杀气与戾气过于浓重，似浪涌般冲击着她的神志。
“我相信军师必有苦衷……”别小楼尚未说完，忽听身侧一声惊呼。
“琴主！”
慕容烟雨等人看得更加清楚。
方才一瞬，祝云柔突然暴起，蜉蝣斩向毫无抵抗之力的铁骕求衣。幸亏三杰一早就在注意她。
千雪孤鸣一把将铁骕求衣拉开，藏镜人手持墨邪盾挡住蜉蝣刀锋，神蛊温皇则扣住她持刀的右手。
“好友，你杀意颇重啊！”
祝云柔抬眸，已是双目赤红。
三人瞬觉不妙。
藏镜人当机立断，一记手刀劈晕她。
温皇只好将人扶住，扣着她手腕的手却已缓缓渡入内力，一边还叹息着调侃，“好友，你当真不是趁机报复吗？”
藏镜人一眼瞪过去，“还不走！”
温皇轻笑，带着祝云柔化光而退。
千雪也不管铁骕求衣了，与苍狼打了声招呼就走，“我去去就回！”
藏镜人瞟了眼山头上的孟高飞，换了个方向离开。
孟高飞面色微沉，撇开下属跟了上去。
俏如来放心不下，向靳铅华等人打了招呼，也跟着离开。
眼看着是打不起来了，慕容宁抬手示意慕容府众人撤退。
别小楼出来打圆场，“王上，这次多有得罪，望请海涵。”
“能止于大错之前，已属万幸。”千弦羽说的不错，若今日一念之差，致使苗疆军士在此折损，他难以向苗疆臣民交代。
靡颜毓秀步至铁骕求衣身旁，道：“既然双方达成一致，铁骕求衣就先由教坊带走。”她瞥了眼苍狼。幸好他没将撼天阙也带来，否则今日必定要打起来。
苍狼也知晓，铁骕求衣实在不适合带回苗疆，便没说什么，只下令退兵。
惜海棠打了个呵欠，“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走吧！”
与此同时，苍狼身边的墨刀卫有两人昏倒在地。
慕容府那边，元劫七身形一晃，大汗淋漓。看向惜海棠，满脸是被暗算的气恼，“你……”
惜海棠淡淡道：“之前你们都不听劝，我只好拿些筹码以备不时之需。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她的道歉并无诚意，只透着一股子无所谓的欠揍气息。
靡颜毓秀汗颜，“海棠……”你别再拉仇恨了！
慕容烟雨面色微变，“傀儡丝？你是松隐山庄的后人？”傀儡丝是当年祁家绝学，随着松隐山庄没落，已少见与人前。
“教坊司督导，惜海棠。”
“教坊司？”慕容烟雨火气又上来了，“你竟然连自己的身份都丢弃了？！”
惜海棠轻笑，言语寒凉，“身份？慕容府倒是在意身份！松隐山庄能留存至今是因为祝遥，你却因为偏见就将阿清的仇怨拖到如今！心中只有剑的天剑烟雨，要对我说教吗？！”
她的言语中莫名地夹带怨怒不满，慕容烟雨忽然就从她眉眼间的熟悉猜到了她的身份。当年六弟妻子祁韵的胞妹，九妹慕容清幼时的好友……
慕容烟雨没有接话。
溟失昼夜适时开口，却是语出惊人，“督导，我带人将准备好的火|雷清走了？”
惜海棠收敛了情绪，“嗯。”
靡颜毓秀一脸惊恐，“海棠？！”
“嗯。你说让我想办法阻止他们嘛，要是筹码不管用，把山一炸，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
众人：“……”
倒也不必如此暴力！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一年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