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56章 ...
-
寒夜即将过去，天边晨光熹微。
俏如来站在路边，闭目沉思。晨间的雾气沾湿一身白衣。
一股燥热之气袭来，烘干微湿的衣裳。
俏如来回身，“多谢琴主。琴主的伤怎样了？”
“我不是先生，与我说话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
“你失陷地门，确实令我不悦，但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算计的人是雁王。”
“智计谋略，我确实不如雁王。”
“但你仍是俏如来，而他，已经不是雁王。”
“俏如来以为，至少，在面对琴主与……他仍是雁王。”
“智者布计，最忌毫无根据的猜测。”她并不觉得，若她当真干扰了雁王的计划，雁王会对她手下留情。“你猜到了？”
“是。失陷地门之前，响起的枪声，以及那一瞬，雁王的神情。”再结合其他情报，不难做出推测。也许，霓裳公主还活着。
“那不是你必须知晓的事情，尤其不要在雁王面前提起。”
俏如来默了默，道：“琴主知晓我想问什么。”
“我说过，不要做毫无根据的猜测。”
她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让俏如来生出几分希望。所以，只要他找到证据，就能得出他期待的那个答案吗？
“你看过玄狐与常欣了？”
“是。”
“玄狐不同了。拟定战略时，要考虑可能存在的变数。”
“俏如来知晓。”稍作犹豫，他还是问出自己的担忧。“琴主要入地门吗？”若否，她没必要向雁王讨取断云石。
“多余的疑问。”
“琴主何不待我们攻破地门？”
她并未直接回答，“我听锦烟霞说，血纹魔瘟曾发生异变？”她曾向锦烟霞询问过，第一次开阵失败的原因。
“……是。魔伶公主……”
“不只是她。云海过客传来消息，几处重要的九界交界处发生地气流失之事。”
俏如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魔世……出事了。”
“我回来得太早，不清楚魔世究竟发生何事，但云海过客却似很着急。不论即将发生什么，时间都不多了。”
俏如来不减担忧，“琴主的伤……”
“广泽宝塔扩张得太快了。”毫不相干的一句话，其实暗指地门对她的影响。佛力随着无我梵音散布，但这一次，佛力的存在却加速了她体内灵力的流逝。又或者说，是地门中的某个存在，在剥夺她的生机。
“我会加快计划的施行，但琴主独自前往，仍是太过危险。”
祝云柔忽而一叹，“俏如来，先生布局时，从来不需要考虑我的位置。”
俏如来一愣。
“因为我至少能判断，何时是最佳的时机。”
“……抱歉。”
祝云柔再叹，“俏如来，你不需要为别人的决定感觉抱歉，也不需要为留不住的生命感觉痛苦。”
“但如果真的不在意，俏如来会质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他们的“一视同仁”，是不同的。
祝云柔无比清楚这一点，“你耽搁得太久了，去见他吧！见完他，或许你还需要去见一见温皇。”
“琴主需要俏如来带话吗？”
“不需要。但，稳住温皇，让他配合你们的行动，而不是一怒之下闯入地门大闹一场，是你的事。”
言下之意是不打算亲自与温皇说明了。
俏如来有些头疼，已经可以预感到温皇的恼怒了。
房间内，欲星移正在休息。
有人推门而入，搭上他的腕脉。
欲星移轻叹，“看来，俏如来也没能劝住琴主。”
“我一直认为，劝不了的人没必要多费口舌。如果有能力用武力阻止，另当别论。”
“哈！”
“你的旧伤……为何没用我留在海境的东西？”他的伤势本不该如此严重。是因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才至如今的境地。
“我倒是很庆幸我没用。否则，就真不是一条手臂能安抚的了。”
“本就是交易的物品。”祝云柔翻了翻包裹，取出一枚丹药，喂欲星移服下。
欲星移本以为是寻常的疗伤药丸。但丹药入体，散发的力量却正催动着他的伤口疗愈。浓郁的生机抵消了鲛人一脉血脉中的某种力量。
鲛人一脉，能救人，却难自救。伤势愈合的速度过于缓慢，使他们总是新伤叠着旧伤。
但这枚丹药，却在帮他加速伤势的治疗。
“琴主？！”
“聚魂丹。曾经的试验品。”
最初制成的五枚聚魂丹，祝遥给霓裳用了一枚。现在，惜海棠、靡颜毓秀、冥医和她手里各有一枚。
欲星移神色几经变幻，最终只是无奈，“虽说债多不愁，但我并不想被温皇追杀。”
“本也想不起来我还带了这东西。你就当欠常欣的。”
当初试验，祝遥只取了一次她的血，可想而知聚魂丹中含的血量并不多，试验之后，果然只能疗伤，只是效果比普通伤药强一些，若非常欣当时的状况用了药也没用，她也不想捅自己一刀。现在用来中和鲛人一脉的血脉影响倒是正好。
欲星移默然。真要算的话，还真得从常欣重伤算起。
“不管是欠谁，都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不是每一次都有这种运气。”
房门打开又合拢，室内一片昏暗，就像墨家本该隐匿其中的黑暗。
但墨家已现于人前，还能继续沉埋于历史吗？
——
浅草千川。
冥医自从接到修儒的传信，眉头就没松开过。
修儒偶尔会给冥医写信，告诉他自己近来诊治了什么人，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交了多少朋友……一向是报喜不报忧，但这次的传信，却将地门之乱描述得很详细，因为，祝云柔入地门了！
“小云柔真是不让人省心！地门这么危险，她怎么说去就去！俏如来也是，怎么就不知道拦着！”
冥医有些着急上火，连俏如来都怪上了。来来回回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坐在桌边看书的人。
“苍离啊……”
默苍离不紧不慢地合上书册，收拾纸笔，“杏花，我们该离开了。”
道域之事，看在祝遥的面子上，他已经做了安排。剩下的，就不适合再由他插手了。
冥医先是一喜，而后又有些担忧地道：“可是……现在回去，雁王……”
“没必要在意。”
“……”行吧！你的徒弟你说了算。
冥医转身准备去收拾行李，想了想，又问道：“小云柔受了伤，要不我还是与你一起去吧！”
“杏花，我不想到时候还要分心去救你。”
“……好啦好啦！你有把握就行！”
冥医离开，琅轩恰好到来。
“苍离先生。”
默苍离将手边的书递给他，“道域想要怎样的未来，你想追随怎样的领导者，都与我无关。最后的忠告，教坊司只能是教坊司，尤其在道域，教坊司不需要依靠任何一方势力。”
琅轩心中一震。有人暗中接触教坊司，眼前之人已经知道了！
他沉默地接过书册，见默苍离已经起身离开，忽然道：“我不会感激你！也绝不会原谅你！”
默苍离并未回应，径自离开。
——
中苗边界，飞来峰上。
霓裳拨开及膝的野草，走到山崖边。
祝云柔正在崖边调息。
霓裳近前，仔细看了看她的双耳，“看来，你已经能熟练使用断云石了。”靠着她坐下，低声自语道：“真是不讲道理！”
“苗疆状况？”
“放心，阿颜能处理。不过，最近军管如此严格，你是不是该提醒某位‘采参客’，稍微收敛一点？”
“如果我说，他已经很低调了呢？”
霓裳颇有些无语，“我真是搞不懂这些智者！”
祝云柔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你来，说明他入地门了。”
霓裳轻叹，“是，兄长入地门了。但你关注他的动向有什么用？”
祝云柔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他入地门，我也该出发了。”
知道自己劝不了她，霓裳干脆都不提，只是道：“我也实在不明白，你是以何作为依据。”
“自他第一次与地门接触，战局就在他掌控之内。他的能力，你该比我清楚才对。”
“所以说。你才刚回来不久，怎么知道他是何时开始与地门接触的？”
“神蛊温皇。”
霓裳默了默，“我突然好奇，你究竟是怎样在智者的布局中做出判断的？”
“做我想做的事。”
“你又怎知，你的想法不是被人有意引导？”
“那对我来说不重要。不论是否被引导，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就无所谓。”她看向霓裳，“想太多容易钻牛角尖。”
霓裳抱着膝，下巴枕在手臂上，歪着脑袋看她，“这些话，算是诀别吗？”
祝云柔抬手抚上心口。生机的流逝有所减缓，但终究还是在流逝。
“不是。”
“不是就好！我期待下次再见，你是生龙活虎的模样！”
“我会尽力！”
——
祝云柔踏入地门之时，大智慧就知道了。
彼时，大智慧正召集所有战力，以武力逼迫缺舟回归大智慧。
祝云柔到来时，大智慧意识一瞬分神，被缺舟觑准时机传出一道神念。
“凤君……”
意识之争只在瞬息之间。待缺舟再次睁开双眼，意识已由大智慧主导。
苍狼等人神情木然，躬身行礼，“参加大智慧！”
祝云柔已深入地门，仍未遇见拦阻之人，心中存疑。
又走了许久，才见到千雪与苍狼迎面走来。
“夜仔！”千雪十分惊喜的模样，“听到你的消息，我还担心你不肯来地门呢！”
扫了眼跟在千雪身后的苍狼。少年感受到她的目光，冲她温和一笑。
不对！对当日对战时的感觉不一样！
千雪已经亲热地凑到近前，只顾忌着她是女子，没与她勾肩搭背。“夜仔，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只可惜今天罗碧有事暂时离开。”
藏镜人已于日前强行离开地门，看起来，大智慧又重新为千雪植入了记忆。
千雪没注意到祝云柔的神情，顾自道：“等罗碧回来，我们三人一定要好好把酒言欢！”
脱口而出的话，意识恍惚间，却似乎有哪里不对。某个身影从脑海一闪而逝。
但潜意识的疑惑也只一瞬，千雪指了指身侧的苍狼，“这是我的侄儿，苍狼。你们还是第一次见吧！”
苍狼谦逊一礼，“琴主，幸会！”
祝云柔却已停住脚步，“初次见面？”
苍狼听出这是在问自己，“是啊！我只是听叔父提起过琴主。”
祝云柔知晓哪里不对了，“你是苍狼？”
“是。”
“那……谁是大智慧？”
有人从光明殿步出，“我以为，琴主不想见我。”
祝云柔回身，说话之人是名陌生人。若温皇的情报没有错，此人应是……
“缺舟一帆渡？”
“缺舟归航，亦是大智慧。”
缺舟是大智慧的质疑面，曾暗中帮助俏如来。但现在，大智慧竟侵占了缺舟意识。
祝云柔忽然一叹，“我突然感觉后悔。”
“嗯？”大智慧顺着她的话意问道：“琴主后悔什么？”
“我真该阻止雁王见你。真不知该说千年的大智慧意志薄弱，还是该说雁王的意志过于强大。”
“琴主见证雁王的‘诞生’，也见证俏如来的成长，更该明白，他们虽走上不同的道路，但最终，会到达同一个终点。”
祝云柔眸光渐冷，“千年修行，敌不过一人一念！大智慧，不要用你愚蠢狭隘的观点猜测世人！我不是来见证你有多愚蠢的！你的对手不是我，我也不耐烦再与你多费唇舌。”
固执又执迷的花灵！
大智慧抬手阻止想出声的千雪，好脾气地笑笑。
“那位在无垢之间等你。请。”
在祝云柔进入无垢之间不久之后，在俏如来集结战力进攻地门之前。又有一人，如闲庭信步，进入地门。穿过迷乱失忆的众人，无视大智慧，直入无垢之间。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56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