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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仙口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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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马车汇合,清点好人数后,姜苑和方静渚一车,彭睦和谢霆一车,以及带来的其他人分坐另外两车,六辆马车便在朝阳初升时,浩浩荡荡地离开神京从官道行去。
一路晓行夜宿,大约五日后,便抵达了京兆府,稍微做了一些休整,继续南行,一日后便到了眉州。
眉州是此行最后一处人口密集交通发达的城市,彭睦是个做事周全又四处吃得开的,鞍前马后地找了下榻的客栈,便带着谢岭和自己的手下,去集市上置办入山的东西,忙了一趟又一趟,挨个拎回来成套成套的装备,包括防虫蛇的药,帐子,绳索,飞钩,砍刀,铁棍,长铲,短刀……等等。
从他有条不紊的准备,能看出此人对于跋涉山林有很丰富的经验,也难怪金阙楼会雇佣此人。
彭睦将所有东西理清后,交给楚玉墀过目。
楚玉墀倒仿若也很内行似的,煞有介事地一一检查过,再与彭睦细细探讨着增添了一各单子,加的大多却是比如像济水的匏和水靠之列,完全对于入山毫无用途的东西。
姜苑出行经验少,顶多就在民居坟头刨过几个坑,但入山的装备、寻宝的经验等在方晷极严厉的教导下也不是太含糊,只约莫觉得他们的准备过于精细,真进了山了反倒是拖累,不过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他愿意怎么挥霍怎么挥霍,买一床雕花大床扛上山,她都没意见。
正胡思乱想着,楚玉墀回头指了个“你”,自然而然地吩咐道,“将所有物资再检查清点一遍,列个单子,缺什么报给彭睦。”
姜苑条件反射地弯腰应过,一扭身时,脸皮一颤,她这贱皮子,怎么被他支使着支使着还习惯起来了。
从神京来的一路,这孙子就将她当半个丫鬟使,不断差遣她鸡零狗碎的事,什么买东买西探路问路,端茶倒水,昨夜甚至还叫她去烧洗澡水!!他奶奶的,无商不奸,花点钱就好似别人不给他肝脑涂地便划不来似的。
叽叽咕咕地抱怨着,又被楚玉墀叫住,仍旧指了个“你”,“先端壶茶到楼上。”
姜苑银牙咬碎,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手脚麻利地去做。
等一切妥当后,一行人在客栈中足足歇息了两日,日日大鱼大肉,仿若再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一般,腻得姜苑开始想念清蒸豆腐时,六辆马车再次出发了。
车马出了眉州,走了半日一成不变无聊至极的坦途,便进入了秦川大地开始连绵隆起的大山,顺着入山的斜水岸溯流而上十多里,水尽时,风景异端起来,渐渐不见了三两人家袅袅炊烟,只有无穷无尽的绿,深绿的山林,积绿的岩壁,夹杂着间或几声鸟雀的惊唳和猿猴的嘶啼。
又在阴碧碧的古道中颠颠簸簸地行了小半日,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太斛山脚下的仙口镇。
照例是彭睦忙前忙后地探好一家干净讲究的客栈安置下,又找人卸车喂马,大汗淋漓的忙完时,几人已酒足饭饱各自回房。
姜苑被楚玉墀支使着给他换了崭新的被褥,歇过劲儿来,在大堂里和伙计打了一会儿闲磕。
看天色不太晚,想着先熟悉熟悉环境,便独自出去在仙口镇转悠了一圈。
这个镇子原本是秦川通向巴蜀古道的一个驿站,过了此地后连绵秦岭、巴蜀山川,再没有供人马休息之处,所以翻山越岭的行人一定会在此处歇脚,久而久之破破烂烂的驿站发展成一个小镇,但因一年到头行人稀少,镇子仍非常之小,仅仅二三十户人家,大多都是小客栈,马舍,饭馆。
姜苑走到镇子的尽头缓坡,掏出方晷给的地图研究了一下来路和去向,但身在山间,一叶障目,大约也只有个入山方向,便只得作罢往回走,暮色苍黄时,在店小二热络的招呼中踏入店中。
大堂里彭睦正领了个矮瘦的老头来,那老头不知听说了什么,一脸惊恐地对着端坐的楚玉墀连连摆手,“……爷就是给我山堆的金子,我铁定也不能带你们进去,那山里邪门儿得很,有得去没得回,进去过的……听说连骨头渣都不剩,且不说这些,入山的狗牙峡就是一道诡异至极的屏障,自古以来就没几人敢过,也没有几人过得去,几位要入山,说不定才到狗牙峡,便要屁股尿流地吓得打道回府……”
他说着“屁滚尿流”四个字时,一瞥见楚玉墀脸色,囫囵了两句吭哧吭哧没往下说,姜苑却听得耳朵竖起,一张脸凑到中间,“狗牙峡是个什么地方?有这么吓人么?莫不是你个小老头危言耸听罢?”
那老头看见有张笑脸捧场,音调转起,“我成老六能骗你个黄毛丫头么,那狗牙峡是进太斛山山腹唯一的一条路……也不算唯一,诸位要是不嫌麻烦,可以从山脚栈道绕二百多里再绕回来,不过那栈道……”
说着扯远了,见姜苑瞪眼,复又道,“狗牙峡是入山约三里的一条峡谷,峡谷两侧万丈峭壁,陡得连只壁虎都站不住,最古怪的是那,那峡谷里有,有能让牲畜发狂的怪象怪声,鸟兽畜生一靠近准要疯了制不住……”
他缩了缩后颈,压低嗓音,“这可不是我哄你们,那峡谷里当真从来没有虫鸟,也没有走兽靠近,靠近的要么死在里头,要么疯叫狂跑,早先年,就有个附近村落里的猎户听说山里有百年难得一见的血鹿,便结伴兄弟二人入山,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两匹马才入峡谷,像见着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怎么都不肯走,强行牵进去后,忽然有呜呜咽咽的怪声人声电闪雷鸣的声音从地底涌上来,那马更是不受控制,疯魔一样在峡谷里瞎跑瞎撞,那猎户打烂鞭子都制不住,最后被甩在岩石上,只剩下一只鲜血淋漓的腿挂在马上驮回来,而他兄弟在山里被疯马拖行了几里,身上划烂了,片鱼似的烂肉挂在骨头上,不过好歹捡回来了一条命,后来活过来时基本废了,一问便大叫着说那是阴兵借道,是地府阴兵出征时走的地方,活畜生靠近时要被征用了去,他当时摔晕菜,迷了眼时就看到了,看到了……”
堂内正好一阵风吹来,他适时地一顿,“一排黑色的影子,影子各个狰狞,持着刀枪剑戟,喊打喊杀,在头顶冲过去。”
姜苑听得脊梁骨发凉,“你,你别说些没头没影的吓唬人!”
彭睦也听得脸色不自然,扫了扫喉咙道,“废话莫多,我们要去的地方既然你知道,那证明你肯定安然无恙进去过又出来了,爽快点,若嫌银子少,我们还可商量。”
“我哪里去过,只不过老儿我土生土长的人,大概知道个方位,但要去反正是不成的,银子再多也不成,我可不想赚个棺材钱,陪你一遭,回来盖土埋棺,小命儿不保……”
成老六仍旧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一个劲儿地推诿。
楚玉墀端着茶,冷着脸听了这好半晌,微微一侧头,“赵嚣。”
赵嚣爽利地从怀里掏出两大锭金子拍在桌子上,成老六蚊子似的嗡嗡不吱声儿了,细细的眼睛睁得牛眼大。
楚玉墀接着道,“这只是定金,入山的余钱回来加两倍另付,当然若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强人所难,再寻别人便是。”
成老六颤巍巍地几次伸了伸手,天人交战一会儿,一咬牙,“行,爷今夜先准备一些棉花,布头,明早大雾过后,日头出来了我们便出发。”
姜苑看得咂舌,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什么是白花花的银子解决不了的!
想着心中不由发怵又好奇,期待起明日的行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