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染月

2、第 2 章

　　医院里的冷气凉得刚刚好，将大楼外的艳阳与热浪通通进行了阻隔。
　　杜欣走到父亲床前，用脸庞轻轻磨着父亲的大手，感觉到父亲回应的轻捏，不由嘴角微笑，想起儿时这双大手硕大无比，把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做三百六十度大回旋，年幼的她尖声大笑，只觉得世界上最强大的最是这双大手了，不想今天，自己竟然可以为他做一点事情了，神情间不由又有一点伤感与唉叹。
　　她坐直身子，对上父亲的面孔，这才发现原来父亲原本十年不变的脸，已经开始有了无法忽视的皱纹与白发。杜老大轻轻拍拍女儿的小手，挤了挤鬼脸，他还十分虚弱，一般不大开口，可是眼角中散发出的安慰之情令杜欣心里十分快乐。
　　她转身把刚刚画好的设计稿向父亲展示，边翻边解说：这是仿达芬奇的罗马卫士服的女性晚礼服，你看漂亮的间隔色被我改成了不同质感的红，行走间就象是个美丽的火焰，要是妈穿上，走来你面前，你一定要说全世界的玫瑰都没有你艳丽才行。不过表情一定要严肃，免得让老妈的笑纹显示出来。这件碧绿色的是我打算做来穿上陪你到园子里散步用的，轻纱不要太长，有点象芭蕾舞，就象是陪在你和妈身边的绿叶一样。再来一件橙色的衬衣与深褐的马裤，让二叔穿上既娇艳又夺目，————
　　还没说完，刚刚走进病房的杜梓河已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杜欣笑着站了起来，床上的其他几份彩稿随之下滑，铺在地上，仿如一片灿烂的花朵。
　　杜梓河低头收进彩稿，细细看了几眼，已不由嘀咕道：不过是叫你帮忙做几张彩稿消磨时间，竟然做成这样，再这样下去，服装系的学生都要去上吊才好。语中不胜感慨。
　　杜欣听了只好打混说道，天下文章一下抄，衣服也差不多，女性本能，女性本能。
　　听得杜梓河也不禁莞尔。
　　杜家向来认为，医院应该有医院的样子。一个小小的院落子，四周车水马龙，不要说病人恢复健康，只怕是正常人也会因环境而变成有病的。因此医院外花红草绿，山明水秀，倒有几分世外桃园的味道。
　　杜欣这几日已经把医院当成了自己的宿舍，完全没有离开，小小的脸庞已经开始变尖，于是跑到外间埋头大吃，以求更圆润一点，好避免老父担心她营养不良。杜梓河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幅情景。
　　杜欣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看到二叔，当下笑着招呼着说：爸爸正说担心你这几天怎么把家里和和魔颜的事两头一起担起来的，你“魔颜”的牌子若是因他而坏了，大概这一辈子他都要听你数落了。
　　杜梓河大大的嗯了一声，肚子里骂了一句老哥竟然用话堵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叫苦在先，可看到杜欣的一张笑脸又不知为何并不生气。他只好哀唉了声生不逢家，指挥着一众人员鱼贯而入。
　　杜欣张大眼睛，只见衣服架、美容床、化妆师、美发师等人马往来如梭，不由苦笑道：二叔可是要把你的魔颜工作室搬来医院，这种阵势，无盐也要变貂蝉才是。
　　杜梓河一个媚眼飞过去笑道：魔颜自你老爸出事后，你二叔我就已经灵感全无，天天算计着怎么和你老爸那里的那群老家伙弹压制动，哪还有心情管我的美人依旧。既然我已经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小欣儿你就也做点牺牲色相，乖乖在那里，让魔颜首席设计师把你变成绝代芳华，好镇一镇那些马上就要上门的各色妖魔，否则你爸你爷爷的百年龙堂，竟然败在我这个人妖你这个小东西手上，恐怕我会被你爷爷乱棍打死再包一包送给新几内亚的土人当午餐。
　　杜欣听得几近绝倒，看着四周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想来二叔的活宝性格这票人早已磨练成精，当下也十分配合，自觉让众人把自己当成芭比娃娃打发。

　　盛装成时，杜欣只觉得自己十足□□电影中的大姐大造型，只差掌心雷一把，或有精钢手枪想来也十分抢眼。走进父亲房间时，杜老大双眼一瞪，喝道：老二，平时叫你用点心做做准备，只想偷懒，现在倒把主意打到欣儿头上了。欣儿，速速把衣服换下，这个样子，我怎么向你妈交待。
　　杜欣一笑，只觉得果然是天下父母心，不由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门把转动，赵韵婷挺着大肚子昂然入内，看见这一幕时连说不男不女的想老牛吃嫩草也太早了一点，气得杜梓河连骂男人婆没有教养。而赵韵婷也回应道不男不女的没出息，竟然用自己侄女当挡箭牌。杜老大对两人各瞪一眼，两人这才乖乖归位，不再打嘴仗。
　　杜欣想起前天初见赵韵婷时只觉心惊肉跳，只怕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不知性别的弟妹出来，幸好幸好，完全想错了，这是赵韵婷自己爱子，论起父亲收养的辈份来，得叫杜老大外公，杜欣阿姨，杜梓河二外公。可是，杜梓河向来不拘小节，和赵韵婷吵起来，更象是平辈人马，而定恒与定普又一个稳重一个灵动，样子更不象是二岁差距简直就是二辈人的感觉，因此一家人大大小小混在一起，外人只觉得乱得可以，外型与辈份全然无关。
　　从玻璃窗看出去，数辆黑车车队前后抵达。定普如游鱼般走进了病房，要请二老爷和大小姐速速现身，因为那些可以直接叫爷爷的长老前辈通通到了。定恒一个小辈，只怕能拖的时间不多。
　　杜欣再不知天高地厚也懂得一点本能的害怕，可是看到父亲的担心神色却不由又对父亲安慰的一笑，转身离开了医房。
　　走到会客室外时，各层楼角出来的自家人马已纷纷汇集，一时倒是阵容鼎盛，把那几方几欲生事的人群硬是给压出一条路来。
　　会客室大门一开，定恒已迎了出来。杜欣一身白衣，却被配了件火红的风衣，头发盘得一丝不乱，带着赵韵婷与定普等几个人往主人位上一坐，门内几个坐着的老人和站着的新辈都不由肃然起敬。杜欣打算照背台词，可嘴角却不由淡淡先扯了一个笑容之后才说道：我是杜欣，这几年不在各位前辈处请安，请多多包涵。本来几位爷爷专程来看望，应该好好招待，可是父亲今天却刚刚吃过药睡了，我只好下来向大家赔个罪，请多担待。整个人直如一抹艳光，夺人心扉，目绚神驰。
　　众人反应过来时，几位老人当然连连谦虚，并顺便介绍一下自家子孙。杜梓河在大厅外远远看着这幅群臣晋见图，几乎暗地里笑得背过气来，可还是要控制住面部表情，以长辈的身份走到大门，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大小姐照顾老大，已经累了，大家有什么事，不如等两天，老大身体好一点再说。
　　于是众人再纷纷告辞，连表忠心，连最冲的黑麻都没说什么。定恒等徇例送至大门口而去，只留下杜欣与二叔相对而立。
　　一时鸟兽四散，杜欣只觉得仿如做完了一场京式大戏。
　　看着杜梓河对着窗外似笑非笑的面孔，杜欣不由唉了一口气说道：难怪二叔不肯回家，自己创业。你看，只是替爸一刻的工，我就已经成这个样子 。
　　杜梓河不由回头一笑，说道：你刚才表现完美，还要这么说，只能让你二叔我更想骂我自己。若你二叔我喜欢男人的名气实在太坏，有辱杜家门风，又何必你小小年纪来为你爸爸解围。说起来，倒是二叔欠你的。
　　杜欣笑着站起拉着二叔的手说道：这也并不是二叔的错，何必自责。我被你们宠了这么些年，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杜梓河一边挽着杜欣的手走回大哥病房，一边看着杜欣说道：杜家的基业是从战争时期众人齐心报国而起，因此说是龙堂老大，其实也不过是个协调角色。现在各帮发展不一，黑白难分，也只有你爷爷你爸才镇得住场子。现在你爸想散了龙堂，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我是个污点，韵婷定恒他们只是养子养女，他们就算要走这条路，那些老家伙还在的不少，散龙堂的事也不是他们能镇得住的，谁站上去只怕都难以在短期内完成你爸的计划。所以，只好让你先在这里硬撑着，再怎么说你是杜家长女嫡系，你母亲对外虽说是算是和你父亲离了婚，可你外公的余威仍在，算来算去，只能委屈你了。
　　杜欣听了，有点不胜唏嘘的感觉，可是想到父亲的眼神，又觉得十分沉痛。
　　人世间所有的风光，其实都有太多的代价要付，无人能够例外。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也是没灵感的时候强行敲出来的
随时会锁掉重写
敬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