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长寂》空彻

3、各怀不轨

　　离自己被徐景行看中，被强行拽到溪幽崖已经过去三月之久。溪幽崖隐于之顶，云翻成海，灵气浓郁，一草一木皆天地造化而生。

　　穆卓优哉悠哉地躺在一方小院里，没有想象中的辗转难眠，也没有想象中仇人相认的刀光血影，那人只是把自己安顿在这便不闻不问了，哦，期间还丢给自己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务处理。

　　这样自然是一桩好事。只是自己自那战后又遭内叛，致元神重损，来这是想寻一味传说中的药引——须臾草，因此他并无偏安一隅和插科打诨的闲心。

　　徐景行可以是自己的障碍 ，也可以是自己的垫脚石和磨刀石。不如专注眼前，活在当下。

　　走过三尺宽的吊桥，两侧山崖皆白，彻骨的寒风拂面，穆卓哈了一口白气，沿着布满青苔的青石板阶梯蜿蜒直上。

　　走了不到一炷香，漫天苍翠尽入眼眶，星罗棋布的奇石绝妙地围成了一湖盈盈袅袅的娇艳莲花。过了这莲花池便是昙华仙尊的仙居了。

　　穆卓随手拾起一颗石子一抛，“噗通”一声，湖面乍起泼天水花，噼啪打上翠色欲滴的莲叶。

　　“偌大的莲池，怎一条鱼都没有。”穆卓转身，对正在扫地的鹤童咕哝道。

　　鹤童摇摇头道:“原本是有的。仙尊几年前一条不剩全卖了。”

　　“可惜可惜。”穆卓没了有赏景的雅致，便开门见山道:“我想见师尊，小友可否让我进去”

　　鹤童阻了他的路，颔首道:“仙尊嗜睡，你不能进去。”

　　吃了闭门羹的穆卓也不恼，秀嫩的脸倏然瘪了下去，凝噎道:“我只是，只是想师尊了。”见鹤童脸上露出几分恻隐的表情，他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不假思索继续说到:“也罢，我就跪在这等师尊睡醒吧，师尊待长寂极好，长寂念在脑里念在心上。若是要等，一辈子，也愿意等的。”

　　床榻上闭目养神的徐景行闻言嘴角一抽，微微蹙眉。早知道当初不该给他取字为长寂，毕竟长久以后被恶心和膈应的还是自己!

　　不过，徐景行眯了眯眼睛，旁人观不出，他可不傻，这个穆卓面上端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骨子里却像极了一条臭水沟的脏老鼠。那日在殿上，他早就察觉这只小老鼠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的玄机，那种目光太过露骨，让自己愤愤想起了不屑想起的一个人 。

　　至于为什么心血来潮收徒弟，徐景行眸色一暗，自从那场和魔尊的大战后，因为他强行提升好几层境界，导致金丹大损，这几十年用了无数名贵的灵丹灵药，再加上之前无节制地赠给言微真各种稀罕物，他已经穷得只剩自己的清泠阁。

　　如果有个心思不纯的徒弟慢慢培养，理所当然利用他去完成那些有违大道的事，等自己金丹恢复如初，再给他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他毁了灵根赶出寒山岂不妙哉。

　　而此时，门外的穆卓脸上一派恭敬，心里却想的是，来日方长，在找到须臾草之前，徐景行无疑是个好用的通行牌，待自己重伤恢复，回归本体，再找个时机让他经脉具毁沦为废人岂不美哉。

　　他俩心照不宣地在心底愉悦地笑了笑。

　　终于半个时辰后，阁内响起清冷的声音:“长寂，进来吧。”

　　“谢师尊，弟子叨扰了。”穆卓一进去就瞥见徐景行气定神闲地盘膝而坐，长发半挽半束，绛紫色的外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那一抹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情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穆卓双手规矩利落地负在身后，眨巴着眼委屈地不敢说话。

　　“你来是想说为师冷落了你是也不是”

　　“是。”

　　“你很闲”

　　“我......”穆卓心中警铃大作。

　　“你明日起程跟着你师兄弟们下山历练一番，好好磨炼一下心性。”

　　蹦上喉咙的腌臜骂人话出了口变成了老老实实的一声:“徒儿明白了。”

　　穆卓又不甘心地笔直站着，欲说还休。

　　惜字如徐景行，当下已经阖了眼，虚恍中只吐了半个词“出”。

　　不再自讨没趣，穆卓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作揖告辞。

　　与穆卓同行只有寥寥三人，领队的竟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江妍冉。听说她根骨上佳，十岁时便以剑入道，十九岁时已经筑基，天赋异禀，仙缘不断，几个月前的大选时她顺利拜入了赫赫有名的寒山剑尊李封铭门下，成了亲传的四弟子，根正苗红，前途无量。

　　长眉微挑，穆卓客气地喊了声“江师姐”。

　　“原来是穆师弟!我俩果真有缘，不过师弟你这身雪白狐裘可真不应景。”江妍冉对穆卓印象不差，但对他大夏天穿狐裘大袍的形象还是颇有些啼笑皆非。

　　“谬赞谬赞。”穆卓表面笑吟吟，实际心里又把杀千刀的徐景行骂了个狗血淋头，别的亲传弟子全身灵器法宝，风光无限，反观自己，两手空空不说，连这狐裘也是临走前路过的某位真人瞥见自己站在门口搓着掌心哈着冷气的可怜样，于心不忍相赠的。

　　他永远记得真人讳莫如深地拍了拍自己的瘦削的肩，投向自己的复杂目光，以及那句令人脸黑的“苦了你了，老十二抠搜惯了”。

　　回神后，穆卓看到江妍冉正热情地向他介绍同行的两个师弟师妹 ，男弟子叫范翎，女弟子叫任千千。这两人都是新晋的内门弟子，资质平平。但细看，这小师妹眉眼间竟有几分相似玄机仙君言微真，穆卓定定地看了许久，倒看得小师妹脸颊泛红，羞赧地报以一笑。

　　他们此去千里花费数日到达东南方向的白溪镇。这白溪镇原也风水宝地避暑胜地，怎料镇里有邪祟出没，光景直下，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大门也不敢出。于是镇长便希望寒山派伸个援手，驱一驱邪祟。想来不是什么棘手的事，不然也不会只派了些初出茅庐的小辈。

　　不过若是真有什么变故，穆卓会毫不犹豫地让拿些个无辜弟子们挡刀，自己明哲保身。况且出事担责任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江妍冉。

　　最先出事的地点是张府。见修士们登门，张老夫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连磕三个响头，老态横生的脸上布满条条泪痕，一个手指颤颤巍巍地往里头一指。

　　“妖怪，是妖怪!妖怪吃了我的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