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也要拯救世界》斩魂刀

3、第 3 章 斩首之人3

　　画面前几秒还很正常，几秒后，高档落地窗玻璃顶端滑下了一团巴掌大的黑影，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有些恶心的痕迹。
　　楚图南一开始认不出来那是什么，但随着一团接一团大小不一的黑影顺着玻璃慢慢流下来，他脑中蓦然灵光一闪。
　　是黏液。
　　浓稠的、粥状的、表面张力极大的黏液，落到地面上，会发出“啵”一声的那种黏液。
　　就好像被窗帘遮住的窗户顶上，有一大团正在融化的冰淇淋，不断往下滴着液体。
　　十几秒后，那团巨大的“冰淇淋”也慢慢出现在画面里。
　　像是一团湿漉漉黏糊糊的黑影，不断从内部鼓出气泡，爆裂的时候液体沾染在窗帘上，滑腻腻地往下流动。
　　一种奇怪的恶心感攫住了楚图南的喉咙。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那团黑影滑落到一半的时候违反物理定律地停在了半空，慢慢转过身。
　　不知哪里的车灯正好射到落地窗上，那团黑影终于露出了全貌。
　　楚图南再也忍受不住，生理反射弯下腰，捂着喉咙干呕起来。
　　——那是一个头颅。
　　一个被切断脖颈、裹在绿色发霉的黏液里、已经巨人观的头颅。
　　它的脸皮已经肿胀透明，头发稀疏，一绺一绺黏在头皮上，一只眼睛脱眶而出，末端连着一束黑腐的神经，眼球垂在鼻子旁边，随着动作轻轻摇甩。
　　然而它似乎还活着——至少还有自主意识，惨白阴冷的视线冷冷盯着监控摄像头——也透过屏幕，盯着楚图南。
　　它残缺的嘴唇翕张蠕动，充满恶意地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比口型。
　　我。
　　会。
　　来。
　　找。
　　你。
　　们。

　　卧槽！！！！
　　卧槽！！！！
　　卧槽！！！！
　　楚图南瞬间理解了白白的感受，疯狂打字：“沃日你吗这踏马什么鬼东西你快报警啊报警啊报警啊！！！”
　　白白一时之间没回应，估计是在跟接线员姐姐扯皮，倒是沈珂在微信上疯狂大骂：“技不如我就大半夜讲鬼故事吓人，你是不是玩不起？”
　　楚图南焦急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你不信可以拉开窗帘看看……”
　　对话框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但一直没有新的消息发送，楚图南心急如焚，忍不住追问：“学姐，你看窗帘后面了吗，有没有一个绿色的恶心人头？”
　　没有回答。
　　“对方正在输入”了很长一段时间，沈珂才回了两个字：
　　“没有。”
　　楚图南愣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沈珂又发：“小学弟，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这话转折地很奇怪，楚图南犹豫一下，没回。
　　沈珂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见他沉默，又问了一遍：“小学弟，你在哪里？”
　　楚图南突然毛骨悚然起来，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一个十分诡异的想法在脑海挥之不去：
　　现在跟他聊天的，还是沈珂吗？
　　见他不回答，沈珂疯狂刷屏：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仿佛手机突然长了一张会咬人的嘴一样，楚图南吓得一把把手机甩了出去。
　　顽强的国产机遭此横祸，却只磕掉了一个角的漆皮，在宿舍瓷砖上滑出去老远，撞进了床底下。
　　马克杯吃饱喝足昏昏欲睡，正在床底下剔牙，冷不丁被扔进来的手机撞了一下腰，“嗷”一声叫起来，小胳膊胡乱在屏幕上一按。
　　屏幕亮了，对话框的消息轰炸已经停止，最后一句话是沈珂发的：
　　“找到你了，呵呵。”
　　隔了两分钟，□□跳动，白白说：“握草，事情大条了，我刚刚把视频发给网警，他们踏马的竟然看不见上面的人头！！”
　　然后是连续两条：
　　“沃日你吗！！崽崽快跑！！”
　　“我从监控里看到，沈珂出门了，打了辆车，现在正在往你们学校赶！！”

　　楚图南没有地方可去。
　　他是福利院里长大的孩子，因为严重社恐，没有家庭愿意领养他。
　　他十八岁后从福利院搬了出来，给小学生做家教赚到了大学学费，上大学两年，从来没有回过福利院，寒暑假永远是申请留校打工。
　　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几乎没有朋友，幸好C大geek众多，他不显得那么突兀，才终于摆脱了从小到大的欺凌和孤立。
　　同学跟他都是点头之交，舍友也没有好到能千里奔赴救他一命的程度。跟他关系好的网友，遍布祖国大江南北，都是需要飞机高铁才能到的彼岸，此时遥不可及。
　　固然他可以去商场、图书馆、宾馆之类的地方，但是那类地方，全都是鬼故事发生的常用地图，没比宿舍安全到哪里去。
　　在宿舍，他至少还有主场优势。再说了，乐观点想，万一宿管大爷死活不放沈珂进来呢？
　　楚图南把门上了锁，推了两个柜子堵在门口，又从室友遗留下来的物品中翻出两个健身用的哑铃充当武器，搬个凳子，大马金刀坐在门口。
　　要不是牙齿紧张得“咯咯”直打颤，看起来还颇有高人风范。
　　马克杯打着哈欠，手脚并用，顺着楚图南的衣服爬上了他肩膀：
　　“那个东西叫首无，最早出现在一个日本作家的推理小说里，意思是‘没有头颅的尸体’，后来慢慢变成了代指头颅魔物的专用名词。”
　　“魔物？”
　　“是的，不是什么妖精鬼怪，那个是封建迷信。废弃的魔法能量堆积、发酵、扭曲后，会产生大量污染，在污染中产生意识、又完全有别于正常人类的东西，我们称之为魔物。你非要科学解释，可以理解成在核辐射中变异的动物。”
　　楚图南细细品味着马克杯的话，突然抓到了什么关键词，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期待，飞快在手机上打字：
　　“你对它这么了解，是不是有办法可以对付它？”
　　马克杯却报以无能无力的一耸肩，杯身上的爱因斯坦垂头丧气：
　　“如果是我力量全盛时期，我吹口气就能吓死它，但是现在嘛……它有一个特别难对付的能力。”
　　“什么？”
　　“斩首。”
　　楚图南茫然打字：“斩首？”
　　“是的，这个解释起来比较困难，简单来说……”
　　马克杯的话没有说完，宿舍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伴随着沈珂气场强大的御姐音：
　　“学弟，在吗，开门好吗？”
　　楚图南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哑铃差点砸到脚，他一把捂住马克杯的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企图假装屋里没人。
　　沈珂的敲门声大了起来：
　　“学弟，开门。”
　　见楚图南还是没反应，她狂躁起来，敲门变成了砸门，声音尖利大喊：
　　“开门！”
　　“开门！”
　　“开门！”
　　“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全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邻近几个寝室还没睡的同学纷纷探出头来看个究竟，一个脾气暴躁的大哥骂骂咧咧走过来：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觉了，你……握草！沈珂师姐！”
　　语气惊喜，不啻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嚎的那一嗓子。
　　自然，其效果也不亚于发现新大陆。听到动静的单身狼们纷纷出洞寻觅，假装打水的、假装上厕所的、正大光明看热闹的、趁机套近乎的，走廊里一时热闹起来。
　　一个认识楚图南的同学凑上去问沈珂：“师姐，你找楚图南啊？”
　　沈珂慢慢转过头，直勾勾看着那个同学。
　　他被看得心里发麻，一种奇异的恐惧升起，让他总觉得沈珂哪里不太对劲。她转头的动作不像是人类，反倒像是……像是……木偶人？卡咔咔咔一顿一顿的那种。
　　沈珂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声音机械：
　　“是的，我找他，你能帮我吗？”

　　楚图南听到门外闹哄哄的，知道是母胎solo至今的死直人们在蠢蠢欲动，有心想提醒他们一句沈珂有问题，但苦于社恐发作，听到门外这么多人的声音，面红耳赤，脖子涨得通红，嘴唇开开合合，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
　　门外沈珂已经不出声了，反倒是隔壁寝室的同学，为了在佳人面前表现，用力敲了敲门，还卖弄起自己的古文来：
　　“楚图南，你怎么回事，沈珂师姐深夜来访，尔安敢闭门不见？”
　　一阵窃笑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楚图南，你不会辜负了师姐的芳心，心虚不敢开门吧？”
　　又是一阵快活的笑声。
　　楚图南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才找到其中一个同学的联系方式，焦急给他发短信：
　　“快跑！沈珂有问题！她不是沈珂！”
　　门外的某个人手机响了一声，但不知是太吵了没听到还是什么，他并没有看，而是依旧哈哈大笑着敲门：
　　“楚图南，开门啊！”
　　楚图南又发：“你们快喊保安，把沈珂带走！”
　　门外的手机又是“叮咚”一声响，那个同学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敲门：
　　“楚图南，开门啊！”
　　“喂！！快看短信啊！沈珂有问题！她现在可能被一个绿色的人头附身了！”
　　“楚图南，开门啊！”
　　“球球了快看到我，我说了沈珂她……”楚图南打字的手突然停住了，他颤抖着，慢慢删掉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敲打键盘：
　　“你、是、谁？”
　　门外“叮咚”，同学的叫门声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薄薄的木板门在撞击下“扑簌簌”落下了灰尘，两个柜子也跟着颤动着。
　　“楚图南，开门！”
　　“楚图南，开门！”
　　“楚图南，开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门外的嬉闹笑嚷都消失了，所有人表情一致地站在楚图南门前，机械地喊着：
　　“楚图南，开门！”
　　“楚图南，开门！”
　　“楚图南，开门！”
　　“楚图南楚图南楚图南楚图南楚图南楚图南，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楚图南浑身发抖，用力握住了哑铃，指骨泛白。
　　马克杯在他耳边叹口气，幽幽地说：
　　“喏，这个就是斩首。首无喜欢吞吃别人的头颅，失去脑袋的身体，自然是，只能被首无控制了。”
　　楚图南心中充满了懊悔。
　　他原本以为人多的地方总归比较安全，而男生寝室，按照迷信说法，“阳气旺盛”，什么牛鬼蛇神都要退避三舍，没想到反倒是这个思维盲区害了他身边的同学。
　　他颤抖着打字：
　　“他们都……都死了？”
　　马克杯说：“噢，暂时还没有，首无一时之间消化不了这么多头，只要想办法逼首无吐出来，他们就还能抢救一下。”
　　“什么办法？”
　　马克杯叹了口气：“年轻人，你还记得吗，我刚刚说过，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只要你跟我学了魔法，什么首无脚无，都只是一句咒语的事情。”
　　楚图南怔住了，一时间甚至阴谋论起来，怀疑这一切都是马克杯为了逼他学魔法而搞出来的大阴谋，说不定打开门只看到一群恶作剧的同学。
　　但是他不敢赌。
　　如果只关系到他一个人，那他很乐意冒险，但关系到这么多朝夕相处的同学，他只感到责任重大。
　　门外的叫门声已经接近声嘶力竭，这么浩大的声势，让相邻几栋楼的亮起了灯光，不少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宿管大爷也听到了动静，骂骂咧咧打着手电走上楼来。
　　绝对不能再出现更多受害者！
　　楚图南捏紧了拳头，手指仿佛重渝千斤，几乎咬牙切齿打字：
　　“请你，教我，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