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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七 ...

  •   入夜,纷纷扬扬下了一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厚厚的积雪为这夜平添了一抹厚重与静谧。白日城门大开,百官相迎,鼓乐齐奏的热闹仿佛还留有一丝余温,白雪飘散中外族来使的那抹红色是安华城中人们好几天为之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
      而现在人们口中的那位着装怪异,但颇为俊朗的外族王子正伫立窗前,望着无星也无月的夜空,不知在思索什么。
      “哥哥,这个大夏之主?”一个操着月氐族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中带着些不安。
      屋内的桌案旁,一个同样身着红衣的女孩子正懒懒散散地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托着自己脑袋,另一只手揣在怀中,一双透亮清澈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一眨也不眨。
      木行风闻声回首,走回桌边,倒了杯热水吹了吹,扶住女孩的手将茶杯小心放在她掌心,而后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头。
      “别担心,哥哥一定会找到帝藏,寻到回家的路,治好你的眼睛。”木行风轻声说到,但语气里有不由分说的坚定,原来这双漂亮的眼睛竟不能视物,不免让人扼腕叹息。
      “嗯,我相信哥哥。”女孩笑得一脸温和,但仍不免有几分担忧:“这一路我们从山中走来,遇上不少人,可大都是蝇营狗苟之辈,或是精于算计之徒,不比我月氐,大家都很简单,我听脚步声就能知道来的人是怎么想的,连吵架都是开心的。可是这里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背负了很多,都隐藏了很多,像是被天神惩罚了,哥哥,我担心你。”
      看到女孩一脸担心的神色,木行风伸手捏了捏女孩皱在一起的小圆脸,宠溺地说道:“呀,什么时候我的小凤不捣蛋反而开始担心人了,放宽心,你哥哥可是木族最好的猎手,就算这里的人再善于算计,也不是我的对手。”
      木行风的眼神逐渐锐利,像盘旋的猎鹰正寻找自己猎物。
      “嗯,哥哥最厉害了,阿古伯伯说了,哥哥是古史过后最厉害的猎手,是我们月氐的骄傲,是最接近天神的人。”木小凤的语气里是满满崇拜和骄傲,用手摸摸了自己的眼睛,“其实眼睛治不治得好没关系,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就好了。”
      “傻小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木行风轻轻弹了一下女孩光洁的额头安慰道,眼神却有些飘忽,“那位天机族长说过你的眼睛一定会治好的,若此次真无法借大夏之力找到帝藏也没关系,哥哥还留有后手呢。“
      在那个山顶,自己曾背着小凤追问过天机族长她的眼睛能不能治好,然后那个像极了星辰的人沉默着看了自己良久,眼神中好似有悲悯,而后淡淡答道:“会,但愿到那时这依然会是你期望的结果。“
      未等话音落下,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小枝怀中掠出,对准木行风还未收回的手,直直咬了一口,而后急速返回,停留在小凤手背上,淡定地啜了一口女孩握着的杯子里的水。
      “小黑,你怎么把它带来了!”木行风揉着刚刚被咬痛的手,定睛看清了停在女孩手上的黑鹰,有点气急败坏也有点无奈地说道。
      谈到这只小黑鹰的来历,只能说与自家妹子的缘分不浅,小凤幼时无意中闯进了山林,但又因眼疾便迷了路,兜兜转转中遇上了翅膀受伤的幼鹰,这两小家伙竟然能心意相通,互相交流,在小黑的指引下他们依靠着彼此走出了山林,出现在众人面前,着实把大家都吓了一跳,都说是山神庇佑。此后这小黑便一直跟在了小凤身边,就算有时候会回到鸱鸣山中,但过段时间就会回来,只要有人敢欺负小凤,它一定睚眦必报。
      “临行前我拜托了古伯伯照顾小黑,可没想到我们刚走出鸱鸣山,它就突然出现了,我让它回去它不肯。”女孩摊手一脸无奈,不过笑眯眯的表情还是出卖了真实的情绪。
      像是能感受到女孩的情绪,小黑撒娇般蹭了蹭了女孩的手,然后与木行风大眼瞪着小眼,一副你也不能拿我怎样的傲娇模样。
      “算了,跟着就跟着吧!”看到小黑张牙舞爪的威胁,木行风无奈道,也好,在这里自己毕竟不能一直陪在小凤身边,有只山鹰陪着也是好的。
      听到自己兄长的首肯,小凤开心地摸了摸黑鹰的羽毛。
      而后黑鹰抖了抖翅膀,围着女孩叫唤着盘旋了几圈,好似告诉了她什么事,随即如一道黑影掠过,从开着的窗口直接飞了出去,须臾闲便融进了高深的黑夜中,停在了安华城的最高处。
      而安华城的至高点便在这皇城的最深处,也是整个大夏国最神秘的地方,这里便是司天内府的占星之处。一座十丈有余的巨大星仪安放于此,无数星轨按着自己平缓而亘古的方式转动着,诉说着世事的变迁。
      而在融雪的夜里,一位年轻男子不过身着一件单衣,盘腿坐在寒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地抬頭看向自己面前巨大的星儀,眼神极为空洞。直到一声鹰叫让他回过神来,踉跄着从地上起身,缓缓走到不远处的无字石碑旁。
      “先人遗志既为司天,必先抽身于世。谨星不曾忘记,可如今,我不过是朝堂上谶纬的源头,被人心搅弄,无论是地方官员,还是掌丞,甚至皇侯都惧怕我,因为我的一句话都有可能掀起一帆腥风血雨。我走的每一步都像是有无数只血淋淋的双手将我吞噬,而望向将来我亦无法摆脱。” 和谨星触摸着石碑,诉说着心头之语:“身为司天,我一直想成为古史中的先祖一般,勘地龙,定风波,泽一方,而不是为这王朝所锢。大夏不过是建在累累白骨之上危卵,于时间而言,不过终成齑粉!”
      和谨星眼神中的疯狂愈加明显,掌心中有内力汇聚,而后猛地拍向石碑,轰然间便是一地碎石:“既已无法逃脱,那何不让我试上一试,星仪可掌将来,而众人皆不知那血色漩涡中的帝藏可掌过去,若两者兼得,可否立于天命之上?”
      和谨星抬头望向皇城之外的一片黑暗,脑海中无限鼓胀的想法让他的心久久无法平静,而他不知道,在这黑暗中不平静的不止他一人。
      安华外城,一条很普通的街巷,一座很普通的家宅,一个很普通的老妇人,而这名老妇人正虔诚地跪坐在一个无字的木牌前,一动不动,如同石像一般。
      忽而,安静的房间里突然飘进几个黑色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几个人配合默契,窗口,门口,任何出入之处都有戒备,而后渐渐向妇人围拢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带有一个古怪的黑色面具,身上夜行衣更是乌黑如墨,与众不同。
      “石珞衣,好久不见。”为首的黑衣男子出声道。
      听到房里突然想起的人声,老妇人显得很平静,淡漠地睁开闭合的双眼,缓缓起身面向众人,骇人的是妇人脸上布满了烧伤后凹凸不平的疤痕,如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牵起嘴角的笑容却显得更加狰狞,而后用被灼伤后嘶哑的声音说道:“十年了,我们又相见了,你们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帝藏的下落。”为首的黑衣人直截了当回应道。
      “哈哈哈!”妇人像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笑声中伴着一丝凄厉,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帝藏,那个忘恩负义的人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噩梦中了吧,唯一能找到帝藏的人早已被淹没在了十年前那场大火中……”
      “天命已出,帝藏必现,你既已活下来,何苦冥顽不灵。”黑衣人看向眼前这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石珞衣好言相劝。
      “天命,夫人就是想破了大夏国垂败的气象,不想先祖基业毁于你们手中,才出世相助,不想一片痴心错付。”石珞衣回头望向无字的木牌,眼神中是无限的念想:“夫人,你听到了吗?该来的还是会来。”
      “石珞衣,你是夫人最亲近的人,若是你能说出帝藏的下落,我们可以奉命治好你脸上及身上的伤,还你自由,不必再囚于此处。”男子继续劝说,可是还没说完便已被妇人打断。
      “够了,你们不配提到夫人。”石珞衣厉声喝道,摸了摸自己满是伤疤的脸:“对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说,这脸,这身体又有何用,不过徒增负累。”
      “即使你不为自己,何不为这苍生一念,帝藏一出势必各方争夺,待那时,必众人丧命,血流成河。你们不是一直都坚持要接济众生么?”男子继续循循善诱。
      “苍生,你不觉得你们提这个词显得很可笑么?”石珞衣走进为首的黑衣人,冷冷说道:“何况世事对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们没法体会,真正心死的人,怎么还会在乎什么传承、道义、人命乎!哪怕葬了这世间又如何?我苟延残喘至今,一切都已无所谓,只是想看看你们的下场而已。”
      看着石珞衣只剩下恨意的双眼,自持历经良多的黑衣男子却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这样的眼已经不属于这世间了。而后转过身,向着其余侍从示意了一下,几人便像凭空消失一般离开了。
      石珞衣回首看向木牌,眼神温柔,一如当年第一眼看到那个明媚如春光的女子:”夫人,让你久等了,阿衣很快就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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