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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北大西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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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双马尾的小女孩被抱上船,她的父亲站在船边看着她,对她说:“我们只是暂时告别,就一会儿。爸爸会坐另一艘船,这艘船是给妈妈和小孩子准备的,抓着妈妈的手,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沉默的看着这一幕,我绕过他们。
“把绳索绕过来,绕紧点,然后把小船扶正!”我身边降下三根绳索,我躲开后沿着墙边走。
这个时候,我又一次看见了安洁卡和她的妈妈。
“你在闹什么脾气!都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不走!”她的妈妈拽着她,把她往船边拖,她死命抵着地,不肯跟她走。
这个时候的场景和刚开始反了过来,不愿走的人变成了安洁卡。
“安洁卡”我走过去,疑惑的看着她问:“你为什么不走?”
安洁卡被她的妈妈拽着,根本敌不过她,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死劲抽手。她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我,而是看着她的妈妈,我从侧面看见她的眼中闪动着泪花,她大声对她的母亲喊道:“妈妈!我们是贵族啊!”
她的妈妈拽不动她,松了手,站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你在说什么呢,亲爱的。正是因为我们是贵族,我们才应该快点走。万一我们出事了,国家的经济怎么办?国家的军事怎么办?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我教你的礼仪你都忘光了吗?”
“好啦好啦快站起来,我们快去救生船上好吗?刚刚是妈妈错了,妈妈给你道歉,这个时候你就不要耍脾气了好不好?”她的妈妈上前想扶起她,但她被拉扯着,就是不站起来,还抓住了旁边的栏杆。
“妈妈,我不走。”安洁卡倔强的说。
正当我准备绕道走开的时候,安洁卡的妈妈喊住了我:“多尼尔小姐,你先别走,求你帮帮忙。”
我抬起头,原本想假装没听到走开,可是看到安洁卡妈妈的目光时,我的心一下子软了。她弓着身,眼中闪动着泪光,面容显得苍老了许多。
于是我回过身,配合着安洁卡的妈妈扮演起了管教嬷嬷的角色。我们两个一左一右,把她从地面拉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安洁卡一直在抵抗的尖叫。
“闭嘴!想想我是怎么教你的!”她的妈妈压抑着怒火低声说。
安洁卡一头漂亮的金发乱糟糟的,我看见她的整张脸都红了,脸上的雀斑异常显眼。她吸了吸鼻子,用倔强的目光看着她的妈妈说:“你教过我的,我们是贵族,平民纳税给我们,是希望得到我们的保护。而现在遇到危险了,我们却率先逃跑。不是这样的,妈妈,我们应该留在后面。愚蠢的平民才会贪生怕死,我们大不列颠帝国的贵族是无所畏惧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刚刚不还好好的!这会管那些平民干什么!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怎么这会儿……”她的妈妈皱着眉严厉的看着她。我看着这两个人,她们长得真的很像,一模一样的蓝色的眼睛,一模一样的固执。
“我刚刚看见了,安德鲁先生、艾德沃兹先生、古根海姆先生都没走,他们能留到最后,我为什么不能!”安洁卡的眼中涌上泪水,她根本无视了我,而是一直看着她的妈妈。“妈妈,我们也是真正的贵族。”
“你在犯什么傻!我们是女性!我们有权先走!”她的妈妈完全不理会她的说法,把她的手夹在一起,在前面拽她,我在后面押着她的肩膀推她。
“在女性和儿童之前,更优先的是贵族。我首先是个贵族,其次才是个女人,这也是你教我的!”安洁卡挣扎地再厉害,也还是被我们合力推到了船边。
“贵族贵族!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的脑子真是学迂了!现在我告诉你……”安洁卡妈妈尖锐的声音一顿,她看见了熟人,脸色一变,刚才还阴沉不悦的脸变得笑容满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拿着文明杖的绅士。
“上校先生,我有点事要请你帮忙……”她用比刚刚喊住我时更热络的声音说。
我松开手,知道现在没我的事了。现在利用不到我了,安洁卡妈妈根本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再见!安洁卡。”我靠近她说了一声,她回过头看我,我朝她友好的微笑了一下,然后扭头就走。
甲板上全是人,不止是上等舱的人,下等舱的人也都跑出来了。我能感觉到船只倾斜的角度了,我往上坡走,一边走一边喊:“柯拉!柯拉!”
那些拉着箱子上来的人把箱子留在船沿,有些箱子挡了路,一些人正在把箱子往船下扔。
一只有轮子的箱子从上面的滑下来,别了一下我的脚,我拉住箱子,费力地把箱子移到边上,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把箱子往下扔。举起箱子的时候有些重,我吃力的把箱子架上栏杆,就在这时,有人从另一边撑了一把。
“莱恩!”柯拉站在我旁边,帮我一起把箱子推下了船。“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上等舱的吗?怎么现在还没上救生船?”
“我在找你,我不可能丢下朋友自己先走。”我看到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我拉起她的手,往船尾走去。
“哇!真是这样虽然这样很蠢,但我还是想说……你太棒了!”她蹦蹦跳跳地跟着我,好像一点都不紧张。“要是你是个男孩,我现在一定会爱上你!”
“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柯拉。我们快点走,船尾倒数第二艘船还能坐,现在去还来得及。”我皱着眉,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这条路我走过好几遍了,但现在和之前完全不同,甲板上堪称拥挤。我亲眼看见一个妇女被人推了下去,扒到了正在下降的船上。
为了不被推下去,我带着柯拉靠着墙走,每隔一段路,就挤挤挨挨着一坨人,他们都在等待救生船松下绳子。
挤过这些人很不容易,前面的船员还一个劲地把他们往后赶。
“退后!再腾出点地方来!”
“让让,我们要过去!让让!”我一边喊一边从后面绕过去。在这种情况下,叫别人让路简直是白费功夫,他们根本让不开。我喊了一会儿就闭嘴了,憋着气自己费力气往前挤。
汹涌的人潮就这样被我硬生生分开一条路来,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我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回过头一看,柯拉正拿着我的斗篷。
“嘿,你的斗篷都挤掉了。”她轻松的说。
“你帮我拿着。”这个时候我也不管披不披斗篷的问题了,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我背上出了一层汗,现在一点都不冷。
“轰!”又一束礼花升上天空,柯拉回头看了一眼,惊奇地对我说:“他们还放礼花!”
“他们还弹音乐呢。”我拉着她往前走,路过四人的乐队,在他们的位置,人们自觉给他们让了一个空位。曲子欢快地响起,和周围兵荒马乱的气氛格格不入。
我忽然想起被我砍到手指的手风琴手,顿时感觉鼻子有点酸,眼眶热热的,我目视前方,眨了眨眼,眼里没有眼泪。
“你听过这首曲子吗?《奥菲斯在冥府》,真是可爱,他们竟然想到拉这个。”柯拉非常轻松的说,声音带着笑意。
之前我没有听过,但现在我听过了,而且我觉得,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我不会忘记这首曲子的。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演奏。
“啊!”我听到女人的尖叫。
松开拉着柯拉的手,我往船边看了一眼,然后又快速走回靠墙的地方。
那一眼我看见,因为急着放救生艇,船头那两艘放下去的船,后放的船追上了前面的那艘,两艘船叠在一起,前一艘船开始侧翻,不少人往下掉。
“我们快点。”
场面开始控制不住了,现在我都没有信心能一定登上救生船。
我拉着柯拉的手腕,我们路过哭泣的小孩、慢吞吞散步一样的贵族先生、船上的员工,来到船尾。
“听好,男士后退!往后站!”站在栏杆边的军官大声喊着,并且朝着天空鸣枪。
柯拉喘着气对我说:“我现在知道船尾为什么向下了,准是被这么多人压的。”
我没理会柯拉的调侃,拉着她往前走,人群闹哄哄的,柯拉好像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在人群中,我看见了安洁卡。
她怎么还在这
不过现在不是管那么多的时候了,我拉着柯拉一个劲往前钻。我们俩即是孩子又是女人,往前走一点,上船的时候一定会轮到我们。
“女士和孩子先上!”
几个船员被挤到边上,我站在前排,看得很清楚,他们上半身往后仰,完全探出了船。在这种自身都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他们仍然努力维持着秩序。
人头涌动,我在人潮中也变得身不由己起来。我看见了登船时站在我后排的大胡子大叔,看见了戴贝雷帽的小伙子,但没看见手风琴手。
有人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差点没站稳,柯拉从身后拉了我一把,我重新站稳后就看见前面,安洁卡努力往前挤,她拉着一个哭泣的小女孩,脸涨得通红。
“拜托了!让她过去!”安洁卡无力的护着小女孩,她把她抱起来。
大胡子大叔回过头,从她手里把那个小女孩接过去,那个小女孩被许多高大的陌生人高高的举着,从后往前,她被前排的船员接住,放上了船。
我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小女孩平安登船,等我想起来往回看的时候,安洁卡已经被人群淹没了,我看不到她的脸。
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没有贵族和平民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