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系】皎遥》元枳橘书

44、离婚18小时·庸常的夜晚，错落的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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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啊不，朗月皎星河遥，破旧的电梯又双叒叕睡觉觉了，是以毛粘在一起的大萨摩耶只能把轮椅寄放在看门的黑色波斯猫身边，背起“我没事我可以我跑给你看”的巨型哈士奇幼崽上楼。
　　“我要给你将一个故事。”
　　“You say say.（你说说。）”
　　“从前有一个小朋友，他不吃青菜白菜韭菜莼菜娃娃菜，后来他被他妈妈揍哭了。”
　　弋崽崽摸了摸阿瑟小朋友的喉结，在他耳边阴森森地威吓：“我妈没有喉结，而且我只有香菜不吃。”
　　陈飞宇被按住最脆弱的地方，却一躲不躲，“自己说的，待会儿进屋里了别耍无赖不吃菜。”
　　罗弋要是有哈士奇的耳朵，现在一定全都耷拉下来了，晃着小腿嘟嘟囔囔，“我家老汉儿都没有这么要求过我。”
　　每回上完芭蕾舞课老汉儿都掏出压鞋底的私房钱带他去吃M当劳，再和他一起凑零钱给妈妈买一杯香草圣代。这么说吧，弋崽崽吃汉堡就从来没啃过里面的生菜，都是拆开了给老汉儿吃的。但是他变成罗云熙后甭管有没有嘴炮输出，总之都是绣花拳脚，他已经一天内吃了好几口娃娃菜了，他一点也不想承认他对陈飞宇居然这么怂[男默女泪]。
　　陈飞宇无动于衷，只是颠了颠他，“我可不是你老汉儿。”
　　罗弋趴在他肩膀上嘀咕，“我知道，我才是你老汉儿。”

　　“啪啪、啪”
　　毫无节奏可言的掌声自楼上传来，灰鸽咕咕咕地自窗飞来，顺了月光看去，只见武装带扣的七芒星反光，听得一句不羁的调侃，“妙啊，这年头老汉儿和老公是一个意思吗？”
　　罗弋悄悄攀稳了陈飞宇，紧盯着来声方向，从来没有五米之内还不能被他察觉出呼吸的人，这个人，是谁？
　　陈飞宇慢悠悠地拾阶而上，“子参（古音，同‘三’），何故夜来？”
　　月影随着他们都移动偏移，水荇横斜的清辉一点点地照到了那人骨节分明的手背，鲜血自冷白的指缝滴落，罗弋瞧见了，吓得环紧了陈飞宇。
　　活了二十年了都没见人流过这么多血，妈妈呀这都是什么鬼呀。
　　陈飞宇偏了偏头，残余着摩丝的碎发蹭到了罗弋的鬓角，罗弋痒得呼吸一滞，料算陈飞宇在安抚自己，略微放松了些。
　　参子参靠在铁门边的美队海报前，灰鸽栖居在他的肩膀上，他左手一抬，黑色的线绳破风而出，陈飞宇偏身避开，忽而听见苏沉的闷笑，接着是罗弋晃了晃小腿，铃铛叮铃，“我脚脖子上有东西。”
　　陈飞宇看见箍住罗弋脚踝的禁制，瞬移到参子参面前，“解掉。”
　　参子参投降一般地举起双手，“九朝，这是定遥军每一个失忆的哨兵都必须佩戴的惩罚，你可别为难我。”
　　陈飞宇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解、掉。”
　　罗弋不明白陈飞宇为什么变得这么严肃，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气不气，本来就是我任务失败才把自己倒腾成这样的，罚就罚呗，也不疼。”
　　陈飞宇眼神暗沉，参子参倒是全当一场好戏在看，打量着趴在陈飞宇身上的巨型幼崽，“他在你身边，你当然感觉不到疼，哪天你脱离他的掌控了……”
　　“参子参！”陈飞宇冷眼瞪过去，参子参收了话，“随你，只是罗弋必须佩戴这个，你知道的，万一他在记忆回溯时发狂，只有疼痛才能保住他身边人的性命。”
　　“……”
　　“诶妈呀别给爷整这些有的没的，戴就戴呗，你先看看你自个儿的胳膊吧，不得疼啊。”罗弋指了指参子参滴着鲜血的手指，看得脑袋晕乎乎，瞬间躲回陈飞宇身后怂成鹌鹑。
　　参子参抬起手舔了舔掌心新增加的鞭伤，干燥的下唇蔓延着血丝，他倒是习以为常，反而淡淡地笑了，“说起来，我和这货还是因为晕血才认识的。”
　　陈飞宇一懵，掂了掂罗弋，“你晕血？”
　　怪不得昨天晚上七窍流血之后就晕过去了。
　　罗弋理直气壮，“难，难道罗云熙不晕？”
　　解答这个问题的是正在往自己的掌心上倒酒精的参子参，“你实战赛输给我了，从那以后就不晕血了。”
　　罗弋和陈飞宇半月眼，他们都有半句话不相信。
　　陈飞宇从裤口袋里摸出钥匙，“进屋说。”
　　参子参摇头，漆黑的瞳孔染成琥珀色，微支着脸颊看向陈飞宇的侧脸，[三天前，罗云熙调动过他在波士顿的属兵：少校葛移梅带着精锐前往纽约州，大尉韩仕高带着其余部下潜伏在多尔切斯特区待命，还有一名女性研究员，封知秋，密函显示罗云熙只要求她跟踪一名法学院的研究生，索法·伊万斯。]
　　陈飞宇寻找着锁眼，[继续。]
　　参子参耸了耸肩，[他们本已奔赴，当天下午罗云熙意识云粉碎，一切单线联系中止，现在由我代理定遥军的上峰。由于他们都只接收到罗云熙简短的单一指令，主要行动原因不明，我只能让他们按兵不动。燕九朝，我斗胆相问，你看得出罗云熙下的是哪盘棋吗？]
　　“你看不见锁眼吗？”罗弋见陈飞宇的动作停滞，向下扒拉扒拉爪子握住陈飞宇的手帮他插入钥匙，锁眼“啪嗒”旋开，小精灵们震耳欲聋的鼾声清晰可闻，罗弋嘿嘿一笑，“开了。”
　　陈飞宇哑着嗓子，“我看得到的。”
　　[你既猜出来了，我就不多问了。]参子参收回酒精瓶，随手贴上平口贴，[我认识罗云熙十年，从未摸清过他的深浅。他要杀你已是证据确凿，你不该留他一命的。]
　　罗弋被陈飞宇背进了玄关放到鞋柜上，他看了看屋外的参子参，拉拉陈飞宇的袖子，陈飞宇抿唇摇了摇头，蹲下来帮他换拖鞋。
　　母胎单身鸟参子参遭受十万伏特暴击，让鸽子们飞起来挡住自己的视线，“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
　　陈飞宇帮罗弋穿上拖鞋，“已经离了。”
　　“离了？那感情好。”参子参眉毛一挑，伸了个懒腰，“得，等了你们好久了，我要喝酒去了，你有现成的吃的吗？”
　　陈飞宇站起来，无声地踏过地毯，从冰箱顶上拿出南瓜糖丢给他，“你上午还在纽约，怎么突然过来？”
　　鸽子叼住南瓜糖飞到参子参手边，他挑出黄色的糖果，“昨天下午孩儿们汇报您老心软了，我前思后想，还是得亲自来提醒您一件事。”

　　[在所有造假的数据里，您和罗云熙负无穷的匹配度是真的。]

　　参子参拆开糖果丢进嘴里，榴莲味弥漫，他玩味的表情秒臭，“这什么玩意儿？？？”
　　“噗”罗弋顾念着屋里还有睡着的小精灵，压抑了笑声，“陈飞宇，你给他的是我昨天晚上吃的那个吗，大兄弟保重。”
　　陈飞宇也因为恶作剧成功而笑了，接过鸽子衔回来的玻璃袋子，“管好你的未婚夫，再来管我们。”
　　参子参含着榴莲糖，表情要多榴莲有多榴莲，“那位S等向导岂是我能左右的？”
　　“哦？所以真是你未婚夫？”
　　“你和罗云熙领了证都不作数，我的娃娃亲能做数吗？”
　　陈飞宇耸肩，刚要把罗弋抱回来，手机振了振，他掏出来看了一眼，递给罗弋，“商工。”
　　罗弋接过手机，是一条短信：
　　【平安抵达，谢谢你们的午餐和荔枝糖，味道不错。
　　PS：罗弋，乖乖听陈飞宇的话。】
　　弋崽崽还不太会用触摸屏，怼不回去，只能言语抗议，“我没有不听你话。”
　　陈飞宇弯下腰刮刮他的鼻子，“你听的，今天很乖。”
　　弋崽崽守护自己的“两个亿”，“但是你用乖来形容我也不合适。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海司有点儿像一个人？”
　　“嗯？”陈飞宇把他抱起来，温声询问，“你觉得他像谁？”
　　罗弋戳了戳屏幕，“就……像姑娘家家。”
　　陈飞宇低头看了看他，“你知道你这么说会被商工揍成什么样吗？”
　　“海司不打架的。”
　　“是～就你皮。”
　　罗弋被内涵到，趴在他肩膀上不说话了。
　　他觉得他现在要是提一句叶铭琛就会被丢下去，索性他也不想提这个人，明显和海司书呆子两个极端。
　　参子参扫到短信界面，打了个哈欠召回鸽子，“一样闹腾。九朝，我这几天会在狮塔。”
　　陈飞宇看着他的背影，“谢谢。”
　　参子参摆了摆手，灰鸽挡住了他的背影，月华在风中晃动后，楼道里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罗弋被放到椅子上，“他是谁？”
　　陈飞宇打开窗户通风，“你不用知道，以后总会想起来的。”
　　“行吧。”罗弋见小精灵们都在呼呼大睡，轻声问道：“昨天我们从医院里出来后的那些鸽子，是他的吗？”
　　陈飞宇点头，“是他的精神体幻化的。”
　　“那是精神体？！”罗弋震惊完，连忙压低了声音，“那他一定很厉害吧？”
　　陈飞宇托腮思考了一下，“还行，是位S等哨兵。”
　　罗弋掰了掰手指数了数等阶，跟自己比较完，安详地趴在桌上，“这叫还行？”
　　陈飞宇揉揉他的头发，“我下点小馄饨，你要先去洗漱吗？”
　　罗弋抬头，看着陈飞宇的下颌线，“最后一个问题，九朝是你的代号吗？”
　　“嘘。”陈飞宇一指抵住唇瓣，接而一笑，“先把你丢进浴缸里。”
　　罗弋颤巍巍比出中指，“我谢谢你。”
　　“不客气。”

　　陈飞宇正在专心致志地把煮好的小馄饨捞到碗里，忽而浑身一激灵，酥酥麻麻的触感流遍了全身，他往山楂的笼子里瞧了瞧，只能看见窝在一起打盹的一声和山楂，恼羞成怒，[遗世，你在干嘛？]
　　[主，云熙哥哥在帮吾洗澡澡，泡泡好好玩。]
　　[他手有伤你怎么能让他帮你……]陈飞宇话没说完，尾椎又是一激灵，直接闹得他面红耳赤，关了电磁炉，[遗世，出来。]
　　[云熙哥哥用右手帮吾洗的，吾以前一直在识海里游，都没有洗过泡泡澡。]
　　大概是罗弋对遗世软乎乎的肚皮情有独钟，陈飞宇的腹肌已然饱受其害，他低头看了看，打开冰冻柜含了一口冰块，[遗世，以后哥哥帮你洗好不好，你出来。]
　　[吾，吾想让云熙哥哥帮吾洗泡泡嘛~主~~~]
　　陈飞宇头疼地捏捏眉心，[你想我不想啊。]
　　[不要不要不要，主明明很开心。]
　　陈飞宇被戳中心事，嚼碎了冰块。
　　10秒过去了。鼻子被亲了一口。
　　12秒过去了。耳朵被捏了一捏。
　　17秒过去了。屁股被揉了一把。
　　陈飞宇咽下冰块，深呼吸一口气瞬移到门边打开了浴室门，从正在戳遗世的肚皮玩的罗弋手里夺回遗世，避无可避地扫到罗弋在白色泡泡中露出来的半边紧实有力的肩膀，深觉人生好TM难。
　　罗弋挠挠头皮，“你想洗澡了？”
　　陈飞宇一个急刹车，僵硬地背对着他，“不用，你洗你的，它不用洗澡。”
　　“哦。”罗弋点点头，“那你可以和我一起洗，来啊，水还热着呢。”
　　陈飞宇牙齿打起哆嗦，捏紧掌心的疤痕，逃出去关上了浴室门，“不，不用！”
　　遗世顶着满爪爪的泡泡飞了起来，用尾巴尖尖的小星星戳戳陈飞宇的脸颊，[主，你好烫，吾也好烫。]
　　浴室里传来花洒的水流声，陈飞宇捂住了眼睛。
　　今天又得洗冷水澡了。

　　被喂完馄饨吃完药吐完漱口水，罗弋窝在床角盯着浴室门，确认里面的水流声开始后，蹑手蹑脚地挪动下床，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窜到客厅，弹了弹山楂的笼子。
　　遗世睁开眼，萌萌地揉着眼睛，一声飞出来，撒欢儿似的扑到他怀里，罗弋抱着一声看了看它淡紫色的眼睛，又看了看遗世天蓝色的鳞片，舔了舔下唇。
　　他亲了亲一声的角，自己的额头上似乎也落下了一枚温热的吻，于是他彻底确定了遗世的身份，把一声放回山楂的尾巴边，拉下笼子的帷幕，“晚安宝贝们。”
　　罗弋扶着膝盖站起来，紫色的流光随着他清浅的呼吸点缀到每一个呼呼大睡的小精灵身上，他撑到卧室边，关了客厅的灯，“好梦。”

　　陈飞宇擦净身上的冷水走出浴室时，罗弋正坐在书桌上翻看自己收到的剧本，星星壁灯昏黄，他戴了一副无框眼镜，披着灰色睡衣，仿佛下一个抬头就会跟他说：“阿瑟，洗完了？今天还是我睡地铺。”
　　陈飞宇捏了捏眉心，单手撑到桌子上，“夜猫子？”
　　罗弋一愣，摘掉眼镜合上剧本窜到被子里一气呵成，怂怂地解释，“今天睡太久了，给我整精神了。”
　　这三天林林总总加起来睡了没几个小时的陈飞宇把星星壁灯调暗，“那也得睡，你的意识云需要长时间的休眠。”
　　罗弋仰头看着他的侧脸，“你又打地铺？”
　　陈飞宇抱起被子走出去，“离婚了，我睡客厅。”
　　“离？……那，那也应该是我睡客厅啊。”
　　陈飞宇打了个哈欠，“赶紧睡吧，明天要去为人师表，可别赖床。”
　　罗弋还精神得很，“那我能不能抱着那只胖胖的龙睡？”
　　陈飞宇无情拒绝，“不可以。”
　　罗弋可怜兮兮道：“抱着它的时候比较安心，不然更睡不着了。”
　　陈飞宇无奈回头，“我就和你隔了一堵墙，能有什么不安全的，你难不成是个要妈妈哄觉的崽崽吗？”
　　罗弋赖皮到底，“异国他乡，十二年后，黑灯瞎火，你又不是我先生了，我意识云还不稳定……”
　　陈飞宇把被子里的小熊娃娃丢回枕头边，“这个给你，总可以了吧。”
　　罗弋木偶一样地抓起娃娃，一时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飞宇还是一个得抱着娃娃睡觉的崽崽，笑掉老子的大牙哈哈哈哈。
　　他抱着熊娃娃坐起来，高深莫测地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可寡人想和爱卿一起睡。”
　　陈飞宇摸清了这只哈士奇幼崽就是在欺负他寻开心，被罗云熙逗了这么多天的他怎么会败给罗弋，当即微微一笑，“那您接着想吧，臣告退了。”
　　罗弋，丢回熊娃娃团进被子里，再次战败。

　　客厅里是温馨的香风，似是和往常一样，每一个有生灵的角落都被庇护在紫光的被褥里，小精灵们抱成一团，山楂挠了挠鼻子，子夜鸮也安静地沐浴着十六夜的清辉。
　　只是，
　　云熙在沉眠啊，
　　怎么历历星辰，还要来眷恋这方寸之地。
　　陈飞宇握着玉坠靠在沙发上，困倦似潮水般涌来，紫光没有任何安抚作用，不过是，给他编织了一场安稳的旧梦。
　　“若我没有杀你，你是不是能救下伊万斯？”
　　没有回答。
　　“落子已无悔，接下来的棋，我来走。”
　　寂然的沉默。
　　陈飞宇低下头，慢慢地合上眼帘。
　　明知身是幻，放任念涌逝。
　　明天早上，给罗弋做什么吃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