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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胡闹的小可爱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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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平庸人有之,外表耀眼人有之,但是你总会遇到一些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彩虹般的光芒的人,一旦遇见过,别人对你来说都是浮云。——《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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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停在哥特式剧院的大理石圆拱门外,陈飞宇拿下车架上的背包,看向在络绎不绝的各色人种里,在多种语言轰炸下呆若木鸡的罗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发旋儿,“怕了?”
“怕怕怕怕什么……”罗弋结结巴巴地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圆拱门,陈飞宇拉开背包拉链,和跳出来的七个荧光闪闪的小精灵一起倒数“3、2、1”。
罗弋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同手同脚地倒退出来,拉住陈飞宇的手腕,严肃道:“快走,你要迟到了。”
小精灵三三两两蹦到他们俩身上,陈飞宇敲敲手表,完全不打算配合,“我还有半小时,不急。”
罗弋扶稳头顶上快要掉下去的芒果糯米滋小精灵,和身上的小精灵们一起义正言辞,“急,当然急了,你知道每小时有多少婴儿降临吗?”
少年修长的指节托起一颗试图用他毛衣上的绒毛给自己织一件毛衣的草莓冰淇淋小精灵,把她轻轻放到罗弋掌心,眼神却像盛夏的冰淇淋一样凉薄,“我知道每一秒有多少人死去。”
罗弋双手托着因为没有毛衣绒毛开始抽抽搭搭的粉色小精灵,摸摸她的头发,小精灵一下子就被哄好了,飞到罗弋的毛绒围巾上接着给自己织毛衣,罗弋见小精灵不哭了,嗔了陈飞宇一眼,战略眯眼,“怎么可能精确到每一秒,又是人类学家奇奇怪怪的研究数据呗,只看数据没有前途的。”
“I’ve already abandoned the future.”
(我早已弃掷了未来。)
小精灵们全都黯淡,罗弋听不懂,陈飞宇却在他出口询问之前把身上剩下的两只桂花糖年糕精也放到了罗弋的手掌上,“他们一向比较喜欢你,海涵一下。”
正在约架的两只年糕精到了罗弋手上一下子就乖了,软成两坨年糕花晃着尾巴上的小□□握爪言和。
罗弋捧着七个烫手山芋,完全不敢乱动,连眼神都没空分给陈飞宇,“我,我以前认识这些小精灵?”
陈飞宇已然收整好了神情,语气温和如初,“我们家附近的小精灵,因为太弱了,总是流落街头被其他精怪欺负,我们来了这里之后,被一声陆陆续续叼回来的,你看一声喜欢,就养着了。”
罗弋避开椰蓉面包小精灵的亲亲,艰难地回答:“这样啊。”
陈飞宇看着他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没有说出未尽之言。
一声是罗云熙的精神体,精神体向来和主人想法一样的。其实是罗云熙可怜这些笨蛋小精灵,假借一声之名护着的。可是罗云熙是那么心狠的一个人,现在再想起来,他对这些小精灵的怜爱,应当只是为了蛊惑他了。
“它们听得懂英语,虽然现在一声不在你的意识云里当媒介,你无法和它们交流,但是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你可以看它们的反应。”陈飞宇指了指正和两个年糕精“决战王者峡谷”的玉米肠,“‘皇冠’跑得比较快,等我的时候遇到你觉得应付不了的情况,让他来叫我就行。”
皇冠听见自己的名字,拉开两块巨大的年糕精挤到它们俩中间,撕开自己的包装煞有介事地鞠了个躬,露出里面米黄色的玉米粒来,他开口说了几句话,两个年糕精分别把头甩向另一边哼了一口桂花糖以表示对他这副殷勤样子的不屑。
罗弋看着手掌上圆滚滚小精灵们,耳朵慢慢粉了。
皇冠穿上了包装,还在等他的回应,罗弋小心翼翼地抬高了手掌,与手掌上的小精灵们平视,一笑便粲然,“谢谢你们!”
虽然不记得你们了,也听不懂和你们说的话了,但是你们还是愿意来陪我,真的很谢谢。
原先有些黯淡的小精灵们全都重新变得亮闪闪的,除了两只实在圆滚滚到飞不起来的年糕精还赖在他的掌心里到处撒桂花糖,其他全都绕着罗弋飞起来。
罗弋不是第一次和小精灵对话,但是从前精神力弱,碰不到小精灵;而罗云熙的精神力强悍又稳定,可以轻易地碰到小精灵的实体,故而他被这群欢脱的小精灵整得宛如新手爸爸,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们摔了,求助地呼唤陈飞宇,“接下来咋整?”
陈飞宇没有回应,罗弋于百忙之中分了一眼给他,却看他攥着玉坠站在枫林暖阳之中,脚下的阴影沉郁诡谲,少年闭上了双眼,似乎在强迫自己不要再看什么。
罗弋眼见指望不上突然走神的陈飞宇,自力更生地先把两只年糕精放到头顶上,再把草莓冰淇淋小精灵接回来放到围巾上,剩下的小精灵很自觉,全都钻到他的棉衣口袋里了,“1”“2”“3”“4”次第冒出头来,软嘟嘟的脸贴在棉衣口袋的绒毛上开始睡午觉。
罗弋长舒一口气,走上前拉起陈飞宇的手腕,“胖友,站着睡觉的是猫头鹰洒。”
陈飞宇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把玉坠放回衣襟里,看向罗弋扣着他手腕的手骨。
罗云熙以前也总爱这样拉他:“走,我们去买电磁炉”“辛苦了,我们去吃文森特先生的烧烤怎么样”“出发,今天去办结婚”……
那时罗云熙的指节虽也纤细,但按在脉搏上的指腹还是柔软的;而现在,在这短短的一星期里,却瘦到了怖人的程度,凸起的指关节和伤痕累累的粗糙掌心,全是他折磨出来的。
“云熙……”
如果,有那万分之一的没有被我排除的可能,如果在我们所有的满纸荒唐言里,你只是想杀阿瑟,除了阿瑟,你还是我们刚认识时的那个对一切都很温柔的人,那该怎么办呢,那该怎么办啊。
“啊?”
“没事。”
“哎呀妈呀你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满了有事,你要说就说洒,我不笑话你,我还会用我聪明绝顶的大脑帮你想解决办法。”罗弋拍了一下脑袋,两个年糕精配合无间,在糯米纸上用豆沙写下歪歪扭扭的大字——【信熙熙,得幸福】
陈飞宇把糯米纸反贴回年糕精的肚皮上,“他不是熙熙。”
至少现在,罗云熙依然是罗云熙,全世界只有他对阿瑟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罗弋一身鸡皮疙瘩被少年苏沉的一声“熙熙”激起来,“熙熙”不会是,不会是在叫罗云熙吧,不会吧不会吧。
罗弋喉结一滚,又瞬间转了念头:
好消息,老子要是能再和罗云熙对话,一定也要这么叫叫他,让他叫老子小朋友,老子不小!
陈飞宇拍拍罗弋的手背,罗弋松开右手,转而就被陈飞宇冰凉的左手握住了,“介意我握你手吗,我的朋友们都知道我们是伴侣。”
罗弋反握住他的手给他传递热量,“小陈同学,你的爪子都被风给吹成冰棍了。”
他对牵手没什么介意的,打小老汉儿就爱前者他去买菜,要不是看陈飞宇心里事情一大堆,他还会加上一句“咋样,爸爸的手温暖吧?”
诚然这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并不记得陈飞宇的父亲是什么人物。
总之,铁汁们,“父爱如山”就靠老子打在BU的戏院楼上了。
他们俩手拉着手走进圆拱门,一侧是白色大理石墙面,一侧是红枫落叶,因为是周末,学院里戴着口罩的过往学生相对少一些,罗弋觉得奇怪,“路上风大戴口罩也就算了,怎么上课还戴?”
陈飞宇轻声给他解释,“今年爆发了一种单链RNA病毒,感染了很多人。”
“非典?”
“有点儿类似。我们身为哨兵向导本是不可能被感染的,但是你现在身体弱,还是别摘口罩了,本身脸上的伤也不能被看见的。”
罗弋偏离重点,和年糕精一起抗议,“我不弱的。”
“你很厉害。”陈飞宇哄着,“戴吧,为了装作普通人啊。”
罗弋一下子就被哄好了,压低了声音,“这个病毒和你昨晚说的VW计划有关系吗?”
陈飞宇看罗弋是十分认真地在思考这件事,虽然EK的规定不能对意识云受损的特工泄漏任务信息,他还是给了个模糊的回答,“是人为。”
罗弋还想再问,陈飞宇摇了摇头,他便不再继续问下去了,换了个方向,“这个病毒有多严重,伤病多吗?”
“这是致死率很高的病毒,仅在我们的祖国就比非典时要严重得多,全球更是大面积沦陷。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国暂时控制住了病毒的蔓延,依靠第一阶梯和渤黄东南的天然地理屏障,还能抵御一段时间。”
“什么叫一段时间?”
“等你恢复了,自会知道的。”
毕竟他们执行的是EK最机密的任务,有很多不便透露的地方,罗弋完全体谅,倒是想起了一件一直被他刻意遗忘的旧事:“前几年,啊不是,十几年前,我同学一家都感染了非典……”
“一家吗?”
“嗯。那个时候听说一支球蛋白要两百,我们班筹钱给她捐款,我看报纸上她还特地谢过我们。”罗弋低下了头,咬了咬下唇,“她是在春节走的,她的妈妈还怀着宝宝,后来也没扛住。”
“……”
“她的爸爸最终治好了,那一年春天来学校给她办销学,一边和班主任说话一边哭,我那时看见她和她妈妈的灵魂飘在他身边,她好像没怎么变,可是她的妈妈,四肢跟竹签一样细,肚子却大得很……”罗弋攥紧了左手,伤口刺得生疼,“她们那个时候一定有话想让我转达,可我听不见,怎么也听不见。”
陈飞宇沉默着,同样无法说任何话。
那时他才三岁,是普通的头疼脑热都会让陈导红姐急坏了的年纪,那时他不懂这个爸爸为什么会拍摄悲剧,不识人间芳菲与落英。
如果他是十一二岁,他会说:“这是天灾人祸,你那时还小,不是你的错。”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是二十岁的陈飞宇,他知道他们是全方面的素质都远远优于普通人的哨兵向导,生来就注定要肩负沉重的使命。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不是弱者,他们没有犯错的资格。
罗弋站定,垂眸看着地面,“我本来对恢复记忆挺无所谓的,但是我发现我的身体可以碰到精灵,我变强了太多太多。”
换作罗云熙,甚至可以和亡灵对话。
罗弋语气坚定,“陈飞宇,如果我们的任务是结束VW的话,我想尽快变回罗云熙。”
罗云熙或许强大、温柔、足智多谋,可是,那是十二年的人生一点点打磨出来的啊。变回罗云熙好玩吗,当然不,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面临的社会压力怎么是一个象牙塔里的大学生承受得住的。
但他还是想变成更有用的,三十二岁的罗弋、罗云熙。
他是浮萍,但绝不是蝼蚁。
没有一个生命等得起。
如果是能做到的事,他绝不轻任。
陈飞宇微微蹲下来,与罗弋视线持平。
“罗弋。”
“嗯。”
“你相不相信时间?”
“什么意思?”
“禀赋资源中最公平的是时间。”陈飞宇轻轻掰开罗弋紧握的左手,按揉他的伤口,“无论你有多强,恢复记忆都是需要时间的,慢慢来,不要急。”
差点从罗弋头上掉下去的年糕精拿着【慢慢来洒】【咱不投胎】的糯米纸在罗弋眼前晃了晃,又自己沾着桂花糖把糯米纸吃掉了。
“陈飞宇……”
“我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想法,但是罗弋,我非常体谅你的心情。”陈飞宇直视着他清澈见底的双眼,习惯性的,怎么也藏不住的珍重与温柔,“我们并不孤单,我们还有许多未名的战友在前仆后继。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安心的慢慢养身体,好吗?”
在阿瑟能保护你的范围内。
罗弋点头,“陈飞宇,我相信时间。”
也开始相信你。
“不聊正事了,小精灵们听了会难受。”陈飞宇拉着他慢悠悠地在枫林长廊上前行,“刚才路上跟你说的,想好了吗?”
路上罗弋看见店铺里还没收回去的南瓜灯,想起昨晚的八个“小怪兽”,一问起来,陈飞宇告诉他其中的两个女孩是他的芭蕾舞学生,他明天本该去芭蕾舞房授课的。但是陈飞宇态度很明确,他不希望罗弋再去工作,倒不是因为语言不通和脸上骇人的伤疤,只是罗弋现在身体太弱了,芭蕾舞的强度很大,连云熙上完课回家后都秒睡,何况罗弋。
罗弋没有及时应允,他便等着他的考虑。
罗弋拉着他避开了石板路上的青苔,先把头顶的两只年糕精抱到手里,再仰头看陈飞宇,“半天。”
“嗯?”
“我扒一支舞只需要半天。”
午后暖阳吧毛绒围巾熏得暖烘烘的,陈飞宇扶稳快要化了的草莓冰淇淋小精灵,“不怕辛苦?”
“这是我的专业,不是用辛苦来衡量的。”他以罗云熙清澈温柔的嗓音,回答出罗弋的坚定和热忱。
陈飞宇扶着小精灵的手一顿,“沟通只能让一声帮忙,伤口可能会裂,吃了药会嗜睡,我也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知道。”
陈飞宇点头,“那好。”
“你答应了?”
少年抿唇,细软的刘海在清风中晃动,漾开梨涡浅浅的暖意,“我当然尊重你的选择。”
罗弋忽觉围巾过得燥热,后退一步以期凉风冷心温,却是郑重的,“我也一样。”
无论是现在作为你的哥们,还是从前作为你的先生。
阿瑟,我现在给不了你什么,但是你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会铭记于心。
树影晃动,光斑漂移。下课铃声响起。
他对他伸出手,“走了。”
“走,干一票!”
“又胡闹。”
小剧场:题记原文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