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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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领域的第一步，就踩到了不知道是从哪位受害者身上扒下来的骨头。
她若无其事地将障碍物踢到一旁，抬起头，微微扫视了一下眼前。
映入眼帘便是无限的杀机，整个领域都是血红色的基调，踩在地上的液体也不好说到底是水还是血液，不过她并不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弄脏就是了。
在最上方的是用无数尸骨堆砌出的王座，领域的主人将所有亡灵都踩在脚下，对于被他杀死的人类毫无敬畏与怜悯之心。
出于各种巧合与特意为之，其实她在那个时代和这家伙其实并没有什么直接接触。她这样想着，还颇有闲心地拾起一颗头骨观赏了一番，此时听到上面突然如此发声，语气里还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什么啊，搞成这么可怜的样子。”
最顶端传来了俯视角度的打量。
不过说到底，敢于把受害者堆到自己屁股底下不怕被报复的疯子，全天下也屈指可数。
此时，她只是默默抬眼，然后在心里感叹道。
——这副身体可比原来的样子看起来清秀多了。
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被这样看着，毕竟她始终相信，真正的俯视来源于内心，而不在于地势。
就比如她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好脾气，但实际上心里实在是看不上这种一现世就撕开衣服嚷嚷着要女人的低俗货色。
真给他们这种层次的人丢脸。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像个发育不良的小鸡仔，真是惹人发笑。”
男人似乎是纡尊降贵地分给她一个眼神。
“喂喂，你当时的威风跑哪里去了？”
他想到曾经那个身着黑衣的女人，她在月色下回头，于是她头上的山桃花便顺着头发滑了下来，轻轻地落到了地上。
她转过身，微微俯下身凑近他，脸上带着一股神秘的笑容。
她的嘴一张一合，在和躺在地板上的他似乎在说些什么。
因为是仰视的视角，所以女人的全身都被他收入眼底——于是他也分不清，那朵花到底落在了地板上，还是落到了他的眼里。
碍眼！
他嗤笑了一声。
“——常世神？”
即便是落在了眼里，那也只是落在了那个仍然为人身的、一无所有的倒霉蛋的眼睛里而已，与现在已然成魔的两面宿傩毫无关系。
想到这里，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常世神注视着那张陌生的脸。
其实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说实话，千年前直到现在，也并非只有她单方面在避着两面宿傩。其实和她一样，两面宿傩对如今的自己也并不十分相熟。
如今这个已然成神的自己。
她所相熟的是那个身负天祸被家人抛弃的阴冷少年，而对面的人记忆里也只有那个嘴坏心软却心怀天真理想的神女而已。
——那个被硬生生捧上神坛的，人类少女啊。
“哼。”
她模仿着记忆中那个少女有些骄矜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曾经接受千万人跪拜的少女，她的名字是绝对不能被随随便便说出口的禁忌，即便是最忠诚的信徒，将神明的真名挂在嘴边都会被降下神罚。
然而，在没有信徒并且被残忍拉下神座的如今，她的荣光也只能屈居于从来没有登临过顶端的咒灵之下。
“你也只能在自己的生得领域威风一下了，即便是现在如此狼狈的我，踏入了你的领域，你又能怎样奈何我呢？”
两面宿傩甚至不能在领域里杀掉她。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底划过最为真心不过的轻蔑。
不过此时她虽然这么说着，但心思却也并非全在这上面。
会形成如今这种明明互不相识却硬装成熟人套近乎的局面，属实是因为同一件事。
常世神用衣袖微微掩住嘴角，转了转眼珠，轻轻笑了起来。
不过都是因为身死复生后心中还仅存的那一丝人性，故而避开曾经故人的身体罢了。听起来好像很感人，但对于他们来说，也仅仅就是避开而已。
如今两人都抛开故人的躯壳，却还如此惺惺作态，自然并非心中还存有真情。
常世神并非古神记上正经录入的神明。
曾经世人常说，她十分接近人间，于是也十分懂得掌握人心，这也是她最后为什么被冠以邪神之名驱逐。
然而，世人却从未想过，以暴虐之名遗臭万年的两面宿傩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也会使用攻心之计。
两人所思所想，皆为一件事。只是如今常世神掌握到的底牌更多，所以决定先出手罢了。
“这样被困在容器里面，你就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吗？”
她依然保持着掩嘴而笑的动作，声音却变得幽深长远了起来。
如今他们都非原来躯壳，自然是，毫无情谊可言的。
只不过，她平常最不耐烦过河拆桥，她给予的好处，向来就自己带毒，所以能不能借着她的力心想事成，只看个人的造化了。
“——两面宿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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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对不会被逮捕的，那个人明明是那么说的。”
绫辻行人从津岛美知子身后探过头瞅了一眼，一字一字地念出报告上的话，然后别过头抽了一口烟，稍微离开了两步，于是轻烟花了一点时间才从嘴里吐出来。
津岛美知子只是垂下眼睛，倒没对这烟味儿有什么反应，只不过绫辻行人还是又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他声音有些含糊地说道。
“唔……这是犯人说的话，你当时不是也在场吗？”
听到这话，辻村深月也顿了一下。
“这个……我那时正好撞上墙壁，现在想想，那时好像的确听到他咆哮了什么。”
她慢慢回想着，迟疑地说道。
“但是，这句话……”
绫辻行人毫不心虚地说出了辻村深月想要说的话。
“嗯，这看起来的确是一句代表教唆的话。然后，那又怎么样呢？”
他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偷偷从辻村深月眼皮子底下把书又顺了回来。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呢」啊……”
听到这种竟透露出完全不觉得自己要负责任的意思的回答，辻村深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换句话说，除了犯人之外，至少还有一人在事前就知道犯行不是吗？”
绫辻行人没有搭话，只是点头示意她继续。
成功被他的态度堵着心，辻村深月无法，只能生硬地继续说下去。
“后来市警搜查了犯人的住家。奇怪的是，屋里关于计划犯行的痕迹少得惊人。既然是使用细菌的杀人手法，为了补充相关知识，事前应该会做不少功课才对。但是，不管是网络上的浏览过程，还是去图书馆的记录，全都找不到。不仅如此——”
“从某个日期之后，他的通话记录，及下班回家后的绕远痕迹，都被抹消了。”
绫辻行人看着呼吸猛然变得急促的辻村深月，反而冷淡反问道。
“不是吗？”
“……”
事到如今，辻村深月微微语塞，微微上扬了眼角，反倒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无论绫辻行人接下来再说什么，她想，她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是的，正如您所说的那样。”
眼见因为辻村深月没能及时给出想要的答案而又开始不耐烦的绫辻行人，津岛美知子微微扬起下巴，接着问道。
“所以，是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循循善诱的意思。
“从十二天以前……”
在她的引导下，辻村深月逐渐打起精神。
“您，你们果然已经注意到了吗……？”
——卓越的观察力。
辻村深月只能想到这个词，然后在心底产生一种“果然如此吗”的感觉。
津岛美知子望着她仍然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闪过一丝不知缘由的恻隐，却不知这份突如其来的心情到底是为了一无所知的辻村深月，还是为了曾经一无所知的自己。
“先不说肉毒杆菌毒素是专业医疗麻药，即便是从医院里拿到的，那么还需要考虑接应的人员，为何会给予帮助，是如何联系上的，无论在事前还是事后，这么多程序竟无一人察觉不对，这个可能性本身就经不起推敲。”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难得耐心，只慢慢陈述道。
“如果是他自己研究的，那疑点就更大了。虽然肉毒杆菌确实是自然界最强的剧毒，这种知识还可以说是从之前受到的教育里得到的，但要使用那种肉眼看不见的魔物杀人，专业知识绝对不可或缺。培养的问题、保存的问题、如何调整涂在培养皿里的菌数以防止死灭等等。”
津岛美知子的声音温和如春风，又特意细软了声线，让人听了便觉心旷神怡。
“……更别说要将时机控制在刚好可以使生蛋液中的细菌达到致死量，这已经是职业杀手等级，不是那个国语老师一个人能想得出来的杀人方法，所以……”
说到最后，她忽然话锋一转。
“所以，特务科的结论怎么说？”
“特务科认为有教……不对！”
差点就脱口而出的辻村深月终于在紧要关头反应过来，然而她已经漏了大半句出去，只看津岛美知子脸上的笑容她也知道已经来不及找补了。
真是的！好好的姑娘突然套起话来，这绝对是被绫辻行人带坏了！
辻村深月不愿埋怨津岛美知子，所以只能把所有怒火集中到绫辻行人身上。然而此时此刻她别无他法，也只能强忍着尴尬继续说话。
“……请绫辻老师、先提供自己的想法。”
绫辻行人的名字被她狠狠咀嚼了几遍才吐了出来。
此情此景，绫辻行人也只是一直看着津岛美知子的侧颜，在自己被提到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被他注视着的人也偏过头去望他，之后两个人便一起轻笑出了声。
两个长相不俗的人相视一笑，任何有审美之心的人都会为此景倾倒。
但身为被剥削的对象，辻村深月在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愤愤不平的。
真是的，不要在这种时候展现你们的默契啊！你们就这么乐衷于站在别人的尸骸上秀恩爱吗！
但……
——但那是我家的cp！
在心中震耳欲聋地发声后，辻村深月含泪啃糖。
“好吧好吧。”
绫辻行人懒散地撑起脸，终于舍得开口了。
“不管怎么想，他都有帮手——不，是指导一切，将他导向邪恶之路的「教唆犯」。”
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不祥的东西，辻村深月的脸部不自觉地微微扭曲，但绫辻行人完全没有体谅她的意思。
“甚至还教他如何消除犯罪痕迹，连一切可能被怀疑或导致计划偶然被发现的要素，都抹消的干干净净，简直是以专车送到家一般的亲切态度指导他该如何踏上完美的犯罪之路，真是可敬的职业精神，我都要忍不住为他鼓掌了。”
说到这里，他还真的象征性地鼓了鼓掌，这个举动让一直紧绷的辻村深月血压有点升高。
这就是绫辻行人，一个在气人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的可恶家伙。
“那个人可以算是名副其实的「恶之教师」，虽然、嗯，我还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不过，你们猜测到他和执行犯见面的日子是哪天了，对吧？”
——不必多言，那自然是十二天前。
“接下来应该彻底调查犯人当天的行动。”
感受到绫辻行人突然贴过来的体温，津岛美知子做出了好心并且浅显的提示。
“当然，这个前提是特务科有没有一颗正义的心喽。”
绫辻行人又淡淡地补充道。
对于绫辻行人每句话都要贬低一下特务科这件事，辻村深月自认已经习惯了，于是没有理会，反而是露出思考的表情。
——利用细菌达成完美犯罪的杀人犯。
根据调查结果，他的犯罪动机是被学生骑到头上而心生杀意，教师只要一动手便酿成体罚问题，这种情形造成犯人内心欲求不满。说出来只是随处可见的小事，还有这种全世界都找得到的动机，怎么想也不可能真的发展成毒杀事件。
如果不是有谁在背后指导“那个方法”的话。
总之，在两人三言两语的打岔下，辻村深月似乎并没有发现绫辻行人话语中有着微小不对劲的停顿。
这让津岛美知子稍微感到安心，于是她又变得漫不经心，只是微微靠在了绫辻行人的身上，继续听着辻村深月的回答。
“我们当然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十二天前……记录几乎没有改变。犯人一如既往下班回家，在附近大众食堂吃晚饭。从汽车的GPS记录看来，回程似乎有点迷路。但是，他走的是偏离市区的乡下小路，一路上看得到的只有储藏室和水井。我不认为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事。还有，从那天之后他就不再开车，也没有使用电话。”
说的倒是有条有理的，但……
在听到一个名词的时候，津岛美知子突然顿住，连倚靠的姿势都变得不自然了起来，她微微皱起了那双细眉。
“不愧是特务科，效率还是很高的嘛。”
绫辻行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过奖了，毕竟我们是专业的。”
辻村深月只一颔首，看起来没多大的反应。
“是啊，指你以外的特务科专业人员。”
绫辻行人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成功使辻村深月又一次火大起来，充斥着大脑的愤怒使她意外地清醒。
“绫辻老师!?”
“请赐教？”
声音依旧冷淡，似乎毫不在意。这种态度让辻村深月的手不由得紧紧抓住了衣摆，声音也变得尖利了起来。
“教唆犯那件事，既然您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他真的不明白这件事有多严重吗？辻村深月不禁在心里如此想到。
还是说……他真的觉得无所谓吗？
望着那张看不出来情绪的脸，辻村深月突然心底一冷，她的视线微微偏移到旁边津岛美知子的身上，可她此时只是倚靠着绫辻行人凝望着虚空，似乎也完全没在听这里的对话。
“喔喔，你说的对，确实是这样呢。我真是糊涂，对于这件事我打从心底里想要对你道歉。”
让人看不出情绪的绫辻行人突然开始以一个夸张的状态絮叨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之前一直不断重复的台词，难道只是我的幻听吗？”
他将身体向后靠，摊开双手，津岛美知子的头在他的动作下顺着手臂微微下滑，也不作反应。
“「别做指示之外的事」，「别追查委托以外的事件」——我只要像只被链住的家犬一样完成你们的指示，之后摇着尾巴等待下一个指令就好。”
绫辻行人十分不解地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昨天你们委托我的是解决杀人事件，我不也依照委托找出犯人，用特殊能力制裁他了。你们还想要求我什么？而且……”
“诶？而且……？”
辻村深月愣愣地重复着。
绫辻行人盯着半空静止不动，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中断消失的句子后半，在空中漫无目的的徘徊，半晌，他低下头，津岛美知子伏在他身上，此时也缓缓抬眼，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然后绫辻行人慢慢地说道。
“你刚才说「水井」？”
“诶？什么……？”
辻村深月完全不理解他在想什么，只是困惑地反问道。
“「水井」？不是蓄水池也不是地洞，是水井？”
绫辻行人自言自语着，微微扶起津岛美知子的头，转而顺着她的手臂握住了他的手。
“你刚才说——他回家经过的路上有「水井」，你是这么说了吧？”
“是的、是这样没错。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辻村深月无措地回应道。
绫辻行人却没有继续理会她，只是拉着津岛美知子的手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那个，老师？”
辻村深月疑惑地发问。
“闭嘴。”
被冰柱般尖锐而冷酷的话语制止住，虽然话已到喉头，辻村深月也只好强吞回去。她呆呆地望着绫辻行人拉着津岛美知子迈开大步，走进事务所后方的门。
接着是下楼的声音。
“诶？等等，老师！”
事务所的后门，有一道通往地下室的阶梯。
无论理由为何，都不能轻易让监视目标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外。终于反应过来，强忍内心的不安，辻村深月不得不小跑着跟上去。
只剩两只猫被留在房里，发出百无聊赖的叫声。
这其实并不是辻村深月第一次走进地下室。
建筑物的格局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无论是狙击的死角，还是万一遇袭用来抵挡的厚墙，又是距离后门最短的路径……一切情报都装在她脑袋之中。每间房间都至少亲眼进去检查过一次，身为专业人士，这是应该做的事。
然而，唯有这间地下室，不管来过几次都会令她很不舒服。
沿着楼梯往下，辻村深月进入了地下室。
微凉的空气在脚下团团转着飘开。低矮的天花板，室内光线昏暗，里面摆设着各种大小的人偶。
古董娃娃，模型洋娃娃，球关节人偶，用布和棉花缝制的小娃娃，也有随时可能动起来的真人大小精巧人偶。所有人偶都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或展示柜边缘。另外一旁还有装饰少量的日本娃娃。
不知是否为了防止人偶受到日晒，屋内尽可能减低照明。地板上没有一粒尘埃，冷空气也不知是从哪里灌了进来。
配上这种氛围，无论是看了多少回这样的场景，辻村深月还是会感到发怵。
她从事这份工作的事件尚短，没有前辈们的见识广阔，说实话，以她贫瘠的想象力来看，这房间大概是比至今见过的任何杀人现场，更适合当做猎奇杀人的舞台。
津岛美知子被绫辻行人引导着坐到了最中央的木椅上，说是引导，其实看绫辻行人牵她的手也并非十分用力，说是她自己慢悠悠地坐过去的也不为过。平日里她行事作风就自有一番风韵，看起来一点也不一板一眼。如今挺了腰肢，乖巧地将手平稳地贴在大腿上，正襟危坐的样子倒像极了神社里供奉的神像。
然后绫辻行人将双手放在她的头上交握，另外用拇指顶住下巴，闭着眼睛。
怪异。
一眼怪异。
辻村深月正想靠近点说些什么，却只见津岛美知子若有所感一般瞥了自己一眼，尽管她既没有发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她只是简简单单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也称得上温和，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但辻村深月就是能从那一瞥中一下子福至心灵理解到其中真正的含义。
——那便是 “闭嘴”。
稍微解读一下，那就是绫辻行人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被打断思考的意思。
那温柔的眼神，却比绫辻行人冷酷如兵刃的眼神更加能恐吓住人。辻村深月僵住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抱怨一句的想法。
偶尔让绫辻行人欠自己一个人情也不错——她完全把这笔账算在了她人生中的最大冤种杀人侦探的头上。
但不说话，不代表她就要呆呆地站在这里等绫辻行人冥想结束——那成什么样子，她辻村深月也太没牌面了！
于是她开始默默地打量起周遭的人偶。
有美少女人偶，也有少年造型的人偶，还有动物娃娃。甚至也有人兽混合的不可思议造型。
这个人偶集团是绫辻行人的嗜好。其中似乎还包括了全世界寥寥无几，具有极高古董价值的艺术家手工人偶。确实一看就知道，无论是样式还是精密程度，不管哪个人偶都绝对不是大量生产的工业商品，只有这点是肯定的。
绫辻行人挂在嘴边的说法是“人偶比人类更有意思，百看不厌”。
想到这里，辻村深月的心里多少有些微妙。
不过呢，无论是否是来这里工作的人，看到个人事务所的地下室里竟然有这么个秘密花园存在，都会感到很诡异吧。她会对此产生异样的情绪，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正常的是对此习以为常的天人青梅竹马二人才对。
辻村深月默默腹诽道。
也不知道绫辻行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诡异的爱好，但总之看津岛美知子对此适应良好的样子，她也只能像个老母亲一样在心里默默叹息女大不中留，个人只有个人姻缘了。
见辻村深月乖觉地明白了自己的未竟之语，津岛美知子弯了弯嘴角，也就安静地闭上眼睛，做绫辻行人思考所用的安静支柱——又或者说是人偶。
少女的五官精致程度绝不亚于人偶，即便她不说不笑，哪一处也都比人偶更加增添几分特有的风情。可如果不是胸前微微的起伏，她却也几乎可以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以前从未见过津岛美知子进过这个房间，所以辻村深月此前也就一直默认绫辻行人因为那点不知道有没有的少年心没有让自己青梅踏入这个有些不同寻常的领域。
但是如今看来，岂止是了解——这个椅子的高度很巧合地在津岛美知子坐上去的时候头部刚好能让绫辻行人的手搭上去，并且椅背的高度也能让绫辻行人的手肘正好搭上去，不至于将自己的大部分重量压到少女身上。
根本就是特意为她制作的这样一个椅子。
看着呼吸幅度越来越小的津岛美知子几乎与各色人偶融洽相处的场面，辻村深月突然有点不寒而栗。
津岛美知子，是绝对绝对，比人偶还要漂亮的。
但对于绫辻行人来说，人类和人偶又有什么区别吗？他向来厌弃人类，唯有津岛美知子是例外中的例外，这样与常人完全不同的她，在绫辻行人的眼里，难道不就是最优秀的人偶吗？
她越想越害怕，突然狠狠打了个寒颤，一句“老师”差点就要惊呼出口了。
【说起来，绫辻老师那经常意义不明的和美知子酱的肢体接触……该不会实际上是真的把美知子酱当成人偶了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辻村深月赶紧掐断了，速度之急，连辻村深月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否定的是什么。
【不不不，再怎么说这也有点太……】
她赶紧让自己的大脑回想起各种各样的关于两人美好的回忆——当然是指辻村深月眼中两个人的相处日常——才总算把那股身上突然冒出来的冷意稍微打消掉了。
【肯定是因为这里的气氛太阴森了，才会让我产生这种奇怪的错觉。】
她举起双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似乎是辻村深月为了让自己清醒而拍打脸的动静有点大了，被惊动的津岛美知子睁开眼向她看了一眼。
而与此同时，闭着眼睛的绫辻行人，忽然发出高亢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
这么说着，他直起身，目光聚焦在半空的一点上。
“三天前的傍晚，距离这里两个街区的后巷，面对停车场的垃圾场里，有一本传闻杂志掉在地上。”
“垃圾场······？八卦杂志？”
辻村深月歪了歪头，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新开的对话上。
“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在说「水井」——这点事你总应该明白了吧？”
绫辻行人的声音又转而变得冰冷了起来，他对于不能跟上他思路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经过时瞄了一眼杂志的报道内容。因为几乎没放在心上，直到刚才我都没想起来看过这个杂志，但是——”
他继续话接上文，也不管别人能不能跟上。
“请、请等一下！虽然记得刚好瞄到一眼的八卦杂志内容很厉害……”
发现了盲点的辻村深月急忙打断。
“可在那之前，三天前的傍晚？为什么你会在外走动！那个时间应该有监视小队监控整栋建筑物才对啊！”
绫辻行人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快递到了，所以就偷溜出去取快递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
“有什么问题吗？”
嗯嗯，是这样啊，为了取快递所以不得不偷偷溜出去呢，逻辑上确实没有问题呢，毕竟快递总是寄留的话也会给存放处造成困扰呢，这位冷血侦探某些情况下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
辻村深月差点就要往后摔倒了
觉得没问题吗？问题可大了！
辻村深月不是没看过危险异能者的名单，其中包括光用念力就能切断方圆数公尺内所有东西的可怕异能犯罪者。然而，那个人还只是三级危险异能者，名单上的倒数第三人罢了。像绫辻行人这种【特级危险异能者】，名副其实，远比那个人危险多了。
这样的危险异能者，本该处于最严密的监视下，结果竟然能瞒天过海外出办事？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辻村深月下意识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并且又动用自己的大脑下意识去想三天前到底都发生过什么，房间里又是否多出了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
“特务科的监视小队很优秀，可是当夕阳照射在窗户上形成大片反射时，也会因为太过刺眼而放松对窗户的监视。只要随便在窗户内侧另外放个玻璃伪装反射，就能轻易从窗口离开。”
——若说是不会被起疑又能起到反射作用的玻璃类似物，辻村深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扇折叠镜子。
三天前正是津岛美知子无精打采地过来说自己有关前男友事宜的那一天。
脑海里浮现了在自己为了安慰她帮她开可乐时津岛美知子好像是随手把什么轻轻合上的动作以及她在沙发上抱住的鲨鱼抱枕，辻村深月眼前一黑。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绫辻行人信誓旦旦地和说自己没有出门。
要是老实把这段话报告上去，恐怕得熬夜三天，彻底重整监视队形了。
但也绝对不能偷懒不上报。
“不是说网购吗，这种不都是会直接送/上/门/服/务/吗？”
“只是顺便想散散步而已，而且也不是所有快递都有/上/门/服/务/的好吗。”
绫辻行人面上不变，嘴上更是随意地一语带过。
“算了，先把那种不重要的事情放在一边。总之，重点在于那篇报道的内容。那篇报道提到『水井』。”
仿佛这真的是一件完全不重要的事情，这让辻村深月的心里萌生了些气没地方撒的憋屈感。
但辻村深月有一点讨人喜欢的好处，那就是她不太长记性，所以在生气过后，她仍然一无所知地被绫辻行人牵着鼻子走了。
“所以水井······那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要说水井在这附近确实罕见。大概得前往还有昔日民宅残留的山岳一带，才看得见那种东西。不过辻村深月无论如何已不明白杀人犯从水井旁经过，这件事有什么深意吗？
——连三天前随性一暼的杂志报道内容都记得住，这当然是令人惊愕的事，但是为何他现在会这么在意那篇报道和“水井”呢？
辻村深月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一本刊载低俗谣言和都市传说的杂志，没有一读的价值。可是，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这样的记载——”
绫辻行人将手松开，顺着长发的轮廓转而用双臂环住津岛美知子的脖子，声音有些发沉。
“只要在这个水井前祈愿，就会变成禀之恶，不论犯下多么严重的罪行都不会受到惩罚。”
闻言，津岛美知子微微闭上了眼睛，心里并没有感到惊讶。
“恶……？”
但辻村深月却并没有这种感慨。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她十分想轻巧地一笑而过，但是喉咙不知为何却干涩得很，连说出完整的句子在如今也很难办到了。
“所谓的「禀之恶」，就是天赋异禀的恶人。”
此时，津岛美知子却缓缓开口。
“这对于心中产生杀意的人来说，确实是极具诱惑力的邀请呢。”
她的眼前闪过那个男人的笑脸，于是津岛美知子的心境在不知不觉中就有了变化。
这让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叹息，若是仔细听来那里面似乎还包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络感。
但辻村深月却并没有感受到这背后的暗潮涌动，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完全脱离之前的错觉，在她看来，津岛美知子的开口就仿佛是绫辻行人收藏的人偶突然开口一样，带着一股诡异的说服力。
“辻村，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事件的真相——”
绫辻老师依然坐在椅子上，那双眼睛没有一丝温度。
“就去特务科取得对我的委托。指示内容是寻找水井，说不定——”
——会出现妖怪哦。
她说过，无论如何，无论绫辻行人说了什么，她都不会感到惊讶。
但……
回想起绫辻行人刚才露出的笑容，从地下室先行出来的辻村深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满是冷汗，如今正紧紧地与西装背部贴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已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