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人生》明月狐

28、川府差旅

　　对于社畜来说，最令人颓废的假期非春节莫属。

　　随着火车进站、飞机落地、听到熟悉的乡音，见到想念的亲友，堕落就开始了。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有人叫你起床，给你做饭，在这种环境下人会习惯性变懒，继而堕落再堕落，直到假期结束。

　　譬如社畜俞小多。

　　初八清晨，手机闹钟于七点半准时响起。

　　俞小多迷迷糊糊按掉，继续睡，五分钟后闹铃又响，再按，就这样响了按、按了响，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个激灵睁开眼，一看时间八点了，当即弹射下床。

　　草草洗漱完，俞小多抓起包直奔地铁站，一路狂奔，还是在九点零五赶到公司——迟到了五分钟。

　　前台美眉秉公执法，登记完再让他签字，俞小多心想全勤奖没了呜呜，这时程艳秋一阵风般推门而入——迟到了八分钟。

　　俞小多：“…………”

　　程艳秋：“…………”

　　“呵呵呵……”程艳秋干笑几声。

　　俞小多嘴角抽搐，点头示意我懂，程艳秋在迟到登记簿上签名，一边同他寒暄，再一起进了营业部，看到工位空了大半。

　　两人：“……………………”

　　二十分钟后。

　　程艳秋临时召开动员大会，先抑后扬，噼里啪啦说了半晌，最后宣布今天迟到不作数，众人方才松口气，打起精神开始干活。

　　尽管假期俞小多遭受到一万点暴击，但经过与乔布斯一整天的谈心，终于想通了。

　　何必考虑得那么复杂呢？自己只需活在当下，全身心投入到这段感情中，至于他和顾海涯的未来，就交给命运去安排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宝剑锋冲磨砺出。】乔布斯鼓励道：【小多，加油！】

　　俞小多抓狂道：【这两句诗根本驴唇不对马嘴好吗？】

　　【我只是觉得非常符合你此刻的心情。】乔布斯说，【而且你不觉得很押韵吗？】

　　俞小多：【…………】

　　就这样，俞小多犹如打不死的小强，再次振作起来。

　　“打不死的小强”登录公司邮箱，未读邮件从服务器上哗啦啦下载，俞小多看得一脸痉挛，心说苍天啊大地啊——这要忙到啥时候！

　　接下来他几乎每天加班，回家洗完澡只想倒头大睡，顾海涯那头也不轻松，很多教练还在国外带团，店内人手匮乏，两人各自忙于工作，游戏也暂停了，空了发信息聊一会，偶尔晚上视频。

　　忙了足有半个月，俞小多终于把假期堆积的事处理完毕，整个人顿觉轻松不少。

　　这日周五，他在办公室吃午饭，一边跟顾海涯发信息聊天。

　　海上明月天涯：【吃饭了吗？】

　　俞小多夹了一块香喷喷的咕咾肉放嘴里，拿起手机回复：【不想吃，工作餐好难吃。】

　　顾海涯让他赶紧去吃，俞小多嗯嗯答应，拍了张工作餐全家福发过去，顾海涯那头回个微笑表情，俞小多登时心情大好。

　　不会游泳的鱼：【我想吃豉油鸡了。】

　　海上明月天涯：【周末不用加班？】

　　不会游泳的鱼：【不用，已经忙好了。】

　　海上明月天涯：【周六我要上课，周日带你去吃？】

　　不会游泳的鱼：【没问题，还有今晚带我吃鸡罢。】

　　三秒后，顾海涯手机显示“不会游泳的鱼”撤回了一条信息。

　　顾海涯：“…………”

　　不会游泳的鱼：【打错了(流汗)，晚上组队吃鸡。】

　　海上明月天涯：【嗯，上线通知你。】

　　下午开工。

　　俞小多整个人精神抖擞，走路都带风，刷地瞬移到业务部，视察一圈，交代这个叮嘱那个，又刷一下到了程艳秋办公室，准备找老板商量点事。

　　程艳秋正在打电话，示意他坐下等会，俞小多在旁边竖起耳朵听，注意到对方似乎神情不悦。

　　“知道了，我再想想。”程艳秋挂断电话。

　　“程总，是鸣达吗？”俞小多问，“出了什么事？”

　　“鸣达的小刘。”程艳秋道，“跟我说Coms的货原料还差三吨，老邱那个王八蛋，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上周根本没去买料！”

　　俞小多倏然眉头一皱。

　　鸣达是他们最大的供应商，老板就是老邱，而Coms则是公司一个德国大客户。

　　去年年初，受国际突发事件影响，Coms主购产品原料价格波动很大，且市场预期看涨，为了避免损失，对方把一整年需求都下过来，以此锁定价格，鸣达要求百分之五十预付，Coms财大气粗，爽快地把钱打过来，约定三个月交一次货，分四批。

　　鸣达本该将原料一次性全部采购到位，但邱总艺高人胆大，收到预付款后，见市场价格稳定下来，便分批买入吃差价，随着国际事件被平息，原料急剧下跌，客人那头倒没说什么，邱总却开始整幺蛾子了。

　　为了赚取更多差价，他每次都压着货期，挤牙膏般买入原料，结果导致前三批全部延迟发货，客人忍无可忍，警告如果最后一批还是拖交期，将扣除尾款百分之三十、近四万美金作为违约赔付。

　　年后程艳秋曾给邱总打过电话，对方信誓旦旦保证原料已到位，下个月肯定按时交货，鸣达远在四川潼县，程艳秋只得暂时信他，直到今天才从鸣达采购那里得知真相。

　　“幸亏采购这条线一直在维护。”程艳秋道，“不然被老邱蒙在鼓里都不知道！”

　　“这月再不进料的话交期肯定赶不上了。”俞小多说，“Coms那头得罪不起，本来赌错涨价就够窝火了，还要被拖交期，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程艳秋没说话，一手扶额，似乎在思考对策。

　　俞小多想了想，说：“程总，我过去一趟吧。”

　　“你过去？”程艳秋诧异道。

　　“我亲自去堵邱总。”俞小多说，“盯着他把原料款马上打过去，交期应该还来得及。”

　　再三顾虑后，程艳秋只得同意了，但她不放心俞小多一个人，万一催债不成再被人揍咋办，让他带个跟班，也好有个照应。

　　俞小多选了业务员小安，刚毕业的男孩子，听话又能干，当天下午他买好机票，计划周日晚赶到潼县，周一早上把邱总堵在公司。

　　晚上玩游戏时，他朝顾海涯说了这事。

　　两人正待在海岛监狱主楼，俞小多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一直唉声叹气，顾海涯站在窗口|射击楼下敌人，还得不时查看小地图。

　　“要去多久？”顾海涯问。

　　“不知道。”俞小多郁闷地说，“得等对方把原料款付了才能回来。”

　　“你们招呼不打就直接过去，会不会起争执？安全吗？”

　　“不安全，我可能会挨揍，要不你陪我去吧，那个小跟班比我还瘦，估计没啥战斗力。”

　　“我……”顾海涯犹豫道。

　　“逗你玩的。”俞小多说，“又不是去讨债，那个邱总不会揍人，只会蒙人。”

　　顾海涯笑道：“你要是真需要，我就陪你去。”

　　俞小多心说你不用上班吗？不上班以后是想吃软饭吗？好吧就算你不上班我也愿意养你，你天天在家伺候我就行了。

　　“真不用，放心吧。”俞小多道，“我堂堂业务经理，搞定这种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周日顾海涯把万峰的车借来，开到俞小多家做午饭，吃完送他去机场，跟班小安也到了，俞小多给两人简单介绍，顾海涯陪他们换了登机牌，一路送进安检才走。

　　“老大。”小安好奇道，“顾哥是你老公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俞小多给他后脑勺一记，“那是我朋友，还有你从哪看出我要找老公？我很娘吗？”

　　小安捂住脑袋，敢怒不敢言，心说从头到脚都能看出来好吗，你简直就是零气逼人啊！

　　周一早上。

　　俞小多带着小安赶到鸣达，将邱总堵在办公室，杀他个措手不及，然而在商场摸爬滚打数十年不是白混的，邱总只短路一瞬就反应过来，根本不把他俩放眼里，打着哈哈想把两人糊弄回去。

　　俞小多也不是吃素的，摆出一副“不把事办了我是绝不会走”的架势，邱总则马上施展“不动应万动”神功，说放心吧俞经理这就买，继而把两人凉那不管了，俞小多不吃这套，旋即以“跟屁虫”大法还击，带着小安跟在对方身后，上厕所都形影不离。

　　于是第二天邱总不来上班了。

　　俞小多傻眼了，只好给程艳秋打电话，程艳秋随即打给邱总破口大骂，她是鲲城有名的外贸女强人，脾气大手腕硬，邱总被骂得额头冒汗，知道对方是真怒了，忙答应这周一定把材料买回来。

　　周三，俞小多和小安再次来到鸣达，邱总又不在，打电话过去说有重要事，今天不来厂里。

　　俞小多气得火冒三丈，不客气道：“您能不能给小弟点面子？就别再耍我了好吗？”

　　“耍你爪子哟！”邱总道，“劳资真的是有事嘛，明天肯定把钱付掉，放心吧俞经理。”

　　挂断电话，俞小多心想貌似真有事，这急得四川话都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怕被对方忽悠了，同小安蹲守在鸣达一整天，直到下班邱总也没出现，两人去附近餐馆随便吃了点，回宾馆洗漱，早早休息，准备明天再战。

　　趟在床上，俞小多望着天花板，只觉说不出的疲惫，暗道怪不得都说钱难赚，屎难吃啊！

　　小安躺在隔壁床不停发信息，时而呵呵笑，一听就知道在跟女朋友聊天，俞小多想了想，拿起手机翻看朋友圈，没见顾海涯发动态，于是发信息问他在做什么。

　　顾海涯一直没回复，俞小多看看时间：十点过五分，心想平时这个点他还没睡啊，怎么不回我呢？没看见？还是今天睡得早？

　　短暂思索后，他又发了一条：【睡了吗？】

　　信息发出后，俞小多不知不觉睡着了，突然听到嗡一声，瞬间醒过来，强打起精神划开屏幕。

　　海上明月天涯：【睡了。】

　　不会游泳的鱼：【那不打扰你了，我也睡了，晚安 (月亮)】

　　顾海涯没再回复，俞小多等了很久，实在太累了，拿着手机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