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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天降异祸 ...

  •   贞观二十二年夏秋之交,火山令李淳风观测天象时发现:近几日太白金星屡现于白昼。这一星相名为“太白凌日”,预兆太白经天女主昌,即未来的大唐天下将会被一位女人主宰!
      此事非同小可!
      他来到帝宫城后的高地观察:罗盘指处,隐隐似有天子紫气!
      看来,此人已经潜入了帝王后宫,从今往后不出四十年将代有天下并大量诛杀李唐宗室子孙……
      李淳风告诉师父并想请师父和他一起详察推测后再呈报圣上此事。
      不料袁天罡劝阻道,“淳风,自古王气皆天所成,若泄漏天机并试图以王力截杀,不仅于事无补,恐将复生更大灾厄……”
      “师父,事关我主江山帝业和大唐社稷的生死存亡,纵然泄漏天机可能受到天遣,若能替圣上分忧解难亦无憾恨。只是依学生的道行,贸然上奏,若不能最终查实,恐将牵连大量无辜。所以学生恳请师父助弟子详察细勘。”
      袁天罡劝阻说,“此人既已潜入内宫,眼下应已成人。如此,再历经四十年必已衰老。人老则仁慈,于大唐宗室子孙的伤损还不至绝尽。今若告知圣上,一是必致枉杀,二是一旦杀之必当复生!再过四十年正堪领御天下!少壮严毒,杀之又为血仇轮回,复生之后必然肆杀会无度!”
      李淳风闻言不觉犹豫起来……
      孰料树欲静而风不止——时有隐于山野的高人竟然也测出了同样的内容: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大内密探闻听谶言后迅速呈报了圣上得知。
      圣上命人找来太史令李淳风——询问流言是否空穴来风?
      李淳风不敢再瞒,又因顾虑师父袁天罡的嘱咐,小心斟酌了一番后小心禀道,“陛下,臣据玄象推算,其兆应已生成!臣恐误伤无辜,故还须再作察验后方敢禀报陛下。”
      圣上大惊:“爱卿不要顾虑,快将所测据实禀朕知道。”
      “陛下,此人眼下或已潜入陛下内宫……”
      圣上怔了一下,“查出此人,即刻杀掉!可保社稷无虞吗?”
      “陛下,天之所命,不可废也。王者不死,只恐杀而无益……”
      “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陛下,太史公袁先生与学生谈及此事时认为,此人虽已长成,然再过四十年必已衰老。老则仁慈,于陛下子孙伤损不会太甚。今若杀之必报当初血仇,且少壮严毒,必致陛下子孙无遗!”
      圣上闻言默然久久。
      第二天一早,圣上命人召袁天罡入宫:“太史公,淳风所测之事,太史公以为如何处置稳妥?”
      袁天罡道,“陛下不必过于忧患,据臣观测:大唐帝祚至少还有三百年的天下!”
      “哦?如公所言,淳风所观天象,还有民间秘谶流言又是怎么回事呢?”
      “陛下,世间万事万物无不相生相克、佛魔一体。唐三代后,若有女子主持天下,应为幼主登基后哪位太后不敢信任辅宰大臣而暂时代幼主署理天下临朝听政,也或者哪位公主、皇后、外戚等与女性有关者代幼主掌领朝柄、临朝主政。代有天下者,只是一个代字而已,故而必然有时而尽。届时,或是自动退位还政于帝,或是被迫还政于帝,也或是自然薨殁最终归政于帝,无论哪种情形,据臣测定,大唐国祚都将继续绵延三百年有余。”
      圣上沉吟道,“这个,前朝确实也时有这样的传承方式。这个女主武王,是不是指一个姓武的女人?”
      袁天罡忙道:“天机玄妙,故谶兆不会明确指向某人某事,甚至并非意指女者为王。”
      圣上点头沉思久久……
      很久以后媚娘才从袁天罡那里得知此事。
      媚娘清知圣上这两年越发疑心甚重,一直疑惑圣上当时缘何肯一反常态地留下自己一命?
      她深信那几天圣上一定会联想到刚刚被他再次宠幸过的自己!肯定会联想起那次的狮子骢事件!在他心中,媚娘一介后宫小女子,在马球场上却是纵马驰骋,秆起球落犹如如长剑在手,末了竟欲以铁鞭、铁锤、驯服烈马并声言若再难驯服便用匕首杀死狮子骢,他一定认定自己是一个杀伐果断、心机甚深的女人……
      巧的是,偏偏媚娘被他整整冷落了十多年刚刚再次被宠之际,便出现了“太白凌日”的天象!
      媚娘想圣上当时一定联想到刚刚被他宠幸过的自己是否已经暗结龙胎了,否则媚娘后来也面临种种灾厄……
      当然,他可能疑惑到可能又是后宫哪个妃嫔见他新宠媚娘,有意串通外官搞出的谄害之计。他清知帝宫妃嫔之间从来就不会停止类似的撕杀与相残。而类似的这样的花招与诡计对他实在太清楚不过了。这些年来,一俟得知他稍稍格外宠爱了哪位妃嫔侍姬一些,紧接着便会有人出来兴风作浪,或是罗织些什么流言蜚语,或是设计谄害。虽几番整饬严惩,甚至把寻衅肇事者全都打入冷宫,仍旧不能彻底杜绝类似的事……
      即令袁天罡已经测出李唐至少还有三百多年的帝祚,他还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孙骨肉有朝一日被人肆意虐杀——自贞观十七年太子与魏王的那场同胞争杀之事,圣上很少再有开颜之时了。媚娘于圣上寝殿值守的夜晚,发现他常于夜半梦中惊醒,不仅曾听到他呼叫父皇呼叫大哥,也曾听他梦中喊道“承乾、泰儿、恪儿,你们不要再自相残杀了啊……”
      媚娘为惊醒的圣上递上茶水或是汗巾那时,见他半晌还是眼神发直、大汗淋漓的……
      媚娘当然能揣测出圣上肯定又梦见了玄武门兵变中铁骑突出、刀枪击鸣的惨烈场面或是梦见自家儿子之间骨肉相残的景状……
      那时媚娘的心内常常会闪过两个字:轮回!
      可怕的轮回!这些年,为了避免轮回灾厄,他不仅换掉了太子,同时也远徙了才华横溢、聪敏绝伦而“宠冠诸王”的三子李泰,甚至也未敢坚持册立他最为欣赏的吴王李恪为储。然而国储的更替并未杜绝他最恐惧的轮回与死亡——前太子承乾被废为庶人后,短短一年多便病死在了黔州。
      这些年,他的儿子废的废,贬的贬,死的死,他已经先后失去好几个儿子了!骨肉伤损,哪个做父亲的能不心痛?而且自从贞观九年到贞观十年父皇和皇后相继去后,整个六宫的妃嫔侍姬中竟然再没有任何人给他添下一男半女的……
      所以,他决不容许任何人再残杀他的任何骨肉儿孙了。
      媚娘相信他肯定动过要把疑虑最大的自己杀掉以绝后患的心!
      媚娘也猜测到他没有即刻杀掉自己,除了对自己的稍许留恋,更重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媚娘十年如一日对他恭谨温婉的尽心服侍吧?
      当然,他并未对自己真正放松戒备和警觉……
      事实上,漫说是圣上和淑妃了,自从再次被宠后突然就出现的太白经天异象以来,就连媚娘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就是那个已经“潜入帝宫”的妖邪了!
      她明白圣上忧患最深重的恐怕还是在他百年之后,太子能否真正掌控得了风诡云谲的大唐社稷、担当得了万机之重?关于大唐的未来,他最担心的就是面对天性仁懦的治儿,有朝一日,王公大臣甚至后妃公主们会不会看幼主软弱可欺,从而对帝位滋生觊觎之心?
      媚娘也清楚,其实圣上此番是有意借助这次的意外天象,从而来一番敲山震虎甚至铲平清洗……
      如此一来,不管是宗室诸王还是文武重臣乃至后宫妃嫔,看看今后谁还胆敢再对大唐帝祚抱有非分之想?
      当然,这些统不过只是媚娘事后对圣上心思的猜想罢了。
      而当时的情形却是,直到有关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六宫那时,媚娘竟还兀自一人沉浸在重获圣宠的极大喜悦之中毫不知情呢!
      直到那天程宝仪前来与她商议想要换个值守,方才从她嘴里听说袁天罡、李淳风师徒观测天象,发现有太白凌日,兆示“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流言。听说眼下火山令李淳风正在率领众人持罗盘勘器,于整个帝宫四方勘察搜寻妖邪藏身的具体方位……
      媚娘起初听说此事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还疑惑是否宫里哪位嫔妃又要折腾什么动静呢,所以并未引起什么警觉。
      可是当程宝仪去后,媚娘无意中思量了一番刚刚听说的那桩流言,不觉神情突然大变!
      ——太白经天,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天哪!
      她突然感发现:这个天象、这桩流言,怎么竟像是专门冲自己而来的呢?
      怪不得这几天她总是感觉一阵又一阵莫名的心悸!
      原来,一场滔天大祸正在朝她逼来!
      她突然感到冷得发抖——莫非哪位嫔妃得知自己被圣上新宠,专门设计陷害自己呢?
      再想想,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夜晚梦中,媚娘突然又梦见了和当初神智混乱那些日子里同样的梦境碎片来,隐约中似乎有一个别国他朝的女人乘金辇跌入悬崖化身为蝶,末了好像谁的鬼魂附了谁的肉身……
      从梦中惊醒后,媚娘恍恍惚惚且失魂落魄:莫非,自己的来历真的有些不清不楚?
      莫非,自己真的是那只“已经潜入内宫”的妖鬼?
      媚娘分明已经预感到:恐怕,这次灾难远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可怕凶险得多!
      “我真的是一只可怕的妖祟吗?”
      媚娘突然悲怆涕下:上苍!试问这满天底下,又有哪一只妖孽鬼祟不是上天入地来去自由?反倒自己一头钻进这巨大的囚笼里,整整十几年如一日的吃苦受累、担惊受怕,至今还不逃走或者遁化转生的?
      她疑惑——是否哪个妃嫔见自己突然被圣上宠爱,于是便勾结外官设下这样一个圈套构陷自己?
      她突然记起了二十年前袁天罡给自己看相的事来——若李淳风的师父袁天罡还记得很久以前的那桩旧事,再把此番太白凌日的异象联在一起,媚娘还有继续苟活之理吗?
      媚娘!你前世究竟作下了什么恶孽?为何每一次的幸运和希望乍来之际,接着便是一场巨大的祸
      患紧紧相随啊?自从第一晚被圣上宠幸,到一连多年的被冷落;再从马球场上一两个时辰的得意到御马场狮子骢事件后多年的再次被冷落;又从此番圣上对自己因垂怜而再次宠幸爱悦,突然就出现了这场“太白经天女主武王”的恶异天象?
      媚娘!上苍如此捉弄你残害你,到底为了什么?
      惶恐不安的媚娘强令自己镇定了一下,装做闲逛的模样来到淑妃的翠华宫探听虚实。
      在淑妃这里果然听到了更多的内情:原来,此事已经搅得六宫嫔妃御妻个个惶惶不安了。甚至昭仪、贤妃、贵妃等人,以及所有育有皇子公主的妃嫔侍姬们竟是人人自危!
      据说眼下帝宫已显现出了异常的戾气——也就是圣上最恶忌的帝王之象的紫气,正命李淳风率众勘探戾气的具体宫殿方位,直到罩住并捉拿到潜藏的妖邪而杀无赦……
      媚娘强抑恐惧犹豫道,“姐姐,或许此事另有隐情也未可吗?妹妹以为,圣上这两年因病体缠身且每况愈下,会不会是因为担心新太子天性仁懦,故而欲借此而从外朝到内宫来一次彻底的
      大清除,目的就是为了储君铺平坦途、铲平障碍呢?”
      淑妃忧心忡忡地盯着媚娘的眼睛说,“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掉以轻心!不知为何,这几天,我很担心是不是有人想陷害你,所以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媚娘的脸突然一下子刹白起来!
      她忐忑惶乱地离开淑妃,心里的石头越来越沉了:看来淑妃也疑惑到自己了——整个六宫侍嫔之中,除了只有自己,再没有一人姓武!
      淑妃哪里知道,媚娘心内更揣着一个可怕的惊天绝密呢——那就是二十年前袁天罡为自己相面之事!
      事实上这些年她一直都在疑惑:素能知死生断未来的袁天罡,当年决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原本就是女儿之身的秘密!而他当初有意未向自己父母点破,要么就是泛泛的虚与奉承之言;要么根本就是未敢说破罢了!
      眼下,太白经天之异象若真的是针对自己,他也决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潜入内宫”的实情……
      媚娘越想越惊怖!
      转而思量:袁天罡与父亲是故交,他应该不会主动告密吧?而且他若真想告密决不会等到现在吧?
      事实上,他如是拖到现在才说出实情的话,结果也只能会自招奇祸啊!
      媚娘尚不知圣上是否也像淑妃那样已经敏感地联想到了武姓的自己?
      如果圣上已经开始猜疑到自己,媚娘将如何面对圣上那双鹰隼一般可怕的目光?又该如何逃过这场惊天奇祸?
      她只觉得全身一阵又一阵的发冷!透彻骨髓的寒冷!
      此番灾厄,决不会再像前两次那么容易就躲过去了!
      此番,不管自己究竟是人还是鬼、是灵异还是妖邪,恐怕都难逃劫数了!
      她必得寻求自救之计!
      怎么办?
      她要为自己寻求有一份顽强的心灵支撑!
      ——她想,如果袁天罡当年的相面之说纯属谎言,那末,唐三代后女主武王的流言,又与媚娘何干?
      反之,若此谶并非空穴来风,若袁天罡当年所测相术属实,那么,“女主武王”也罢、“女主昌”也好,媚娘更不该如此惊恐惧怕了——博览今古百科的媚娘清楚:自古以来就有“王者不死”的铁律!
      前朝北周武帝面对他人构陷隋文帝时曾说过,“若天命如此,人力奈何?”
      媚娘,你怕它何来?
      当媚娘硬着头皮来到圣上居宫值守时,果然发现圣上的神情一改几天来的温柔爱悦!
      即使没有和他的眼神交流,媚娘也感觉到了他那居高临下、威厉审视的目光——一种从未有过的深不可测的犀利与警觉!
      原本鼓足了勇气的媚娘突然就被恐惧攫住了——似乎有一把凉嗖嗖、明晃晃的利刃抵在自己的颈窝……
      利刃正是圣上那阴冷无比、犀利异常的目光!
      ——听天由命吧!
      媚娘一面咬牙故作镇定,一面默默研墨,强令自己遏制住从心底袭来一波又一波的恐惧感。
      然而,当她试图做出以往那种早已雕该在脸上的、恭谨而敬爱的、永远不变的温婉微笑那时,突然发觉——不知何故,自己的一张脸竟然变得又僵硬又麻木,根本不肯听自己使唤了!
      ——乘着低头研墨的当儿,她努力调试了一番脸部,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无法调动自己的脸做出以往那种一成不变的温婉的微笑了!
      天哪!
      ——我的脸怎么回事?
      媚娘即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使劲命令自己:笑!微笑!媚娘!你要微笑!
      可是,她惊骇地发现:自己的一整张脸竟像是被人涂了厚厚的一层木胶又凝固在上面一般,如此的僵硬不化,如此的不听调配!
      媚娘又惊又急,觉得冷汗顺着自己的内衣一缕一缕地往下滚落……
      可是她仍在心内顽强地命令自己:媚娘,你要笑!你一定要对他微笑!你一定要对这个阴戾疑心、冷漠无情的男人笑!
      可是,也许她太过于强迫自己了,当她再次顽强地命令自己微笑那时,发觉自己脸上的肌肉突然嚯嚯地颤抖起来!
      媚娘越发惊恐啦!
      天哪!
      莫非来自另一个世的吴照的鬼魂已被李淳风的照妖镜甄别为妖?莫非那些神智混乱的梦境曾是真实?
      那末,寄居于武媚身上的那个魂魄就要化现原形了吗?
      即使没有照镜子,她也知道此时自己的一张脸是多么难看、多么可怕!
      媚娘觉得整个内衣已被冷汗湿透了!
      ——幸好,突然有内史一路连声高呼急报一路闯了进来!
      原来八百里加急驰入帝宫——新罗告急!
      新罗数日内十三座城池接连被百济攻破!
      军报救了媚娘!
      乘圣上闻奏军报之时,媚娘悄悄朝圣上望去:今晚,烛光下的圣上的眼角下垂、神情阴厉,憔悴不堪……
      媚娘突然明白了!
      她明白自己的一张脸为什么不肯再对面前这个男人继续充满温婉而爱恋的微笑了:因为,她已经骤然憎恨上了面前这个男人了!
      所以她无法命令自己再对他微笑,再继续那种已然刻在骨子里、凝固在脸庞上的整整十几年卑恭、谦和而温婉的微笑了!
      大唐皇帝!圣上!你们如此强大的李唐天下,若真的一天竟然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既卑微又可怜的小小的五品才人给移祚了,那末你们固若金汤的江山社稷,将来不知要被多少人给颠覆多少次哪!
      从入宫到如今,媚娘确实梦想得到你的宠爱,确定梦想能最终被你封嫔晋妃,确实梦想能为你生儿育女,甚至梦想能够获得至高无上的荣华富贵。
      做为帝王的女人,怀着这样的梦想又有何辜?
      若不怀着一份梦想,哪家父母又肯骨肉分离,送自家女儿到这终年不见天日、成日为人侍妾仆役、心惊胆战且永不得出的牢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着、煎熬着,情愿与千千万万的女人共事一夫?
      圣上!若你们的李唐天下三代之后注定要归属他姓,你就是杀掉每一个可疑者,杀光九州四海的所有的人,又果然能保得住你们李家帝祚的长久吗?又果然能保得住异国他邦不来入侵吗?
      好一个威烈赫赫的大唐天子!原来你的心志竟是如此的虚弱,原来你的内心并不比小小的武媚更无畏、更强大、更宽广!
      恐惧一旦转化为憎恨与轻蔑,媚娘发觉自己骤然冷静下来了!
      她强令自己缓缓地呼吸。
      无求便无欲,无欲则无畏。
      媚娘抬起头来,僵硬的脸儿已然恢复了以往那种顽强的温婉、顽忍的微笑来!
      人,只有首先能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恐、憎七情不形于色,甚至达到不形于心,才是真正的成熟,才能成为真正的大智者……
      媚娘挽起袖子,一边在砚盒中徐徐注入花草香液,一边慢慢地研墨:这是一种可以让人镇静,也可以令人心脾舒缓的花草的香液。
      媚娘拿起笔,试试墨汁的稀稠是否最佳、是否流利舒畅。
      一个人最自信的时候,便是她展示自己过人之处那时。
      在庞大的帝王后宫成千上万的美人当中,书法是她的过人之处。所以,每次书写那时,也是她最遗世独立、最风情万千之时。
      媚娘随手书写了几个清丽秀逸、潇洒自如的飞白体。
      即使她没抬头,也感觉到了正在等待诸臣前来商讨调兵遣将的圣上在暗中审视自己。
      而神情温婉柔情、巧笑俏媚的媚娘笔下的标题几字,越发称得落纸烟云、明珠仙露了!
      一个人若是方寸紊乱,或是内存恐惧,或是心怀鬼胎,绝对写不出这般清妙洒脱的字!
      媚娘确实曾经生涩,然而整整十几年的伴君生涯,媚娘早已修炼得道。
      她神情宁静地伏案抄录着圣上的《帝范》中《君体》、《求贤》、《审官》诸卷,心内揣度着圣上此时所思所想些什么?
      整整十几年的伴驾生涯,媚娘虽说能够揣测到圣上的大致心思,然而始终无法把握他最后一刻的选择……
      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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