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和你见面》西空龄

13、各归其位

　　韩初又在家待了几天就去上学了。
　　在学校门口看见张秀惠了...
　　她怎么还在这，韩初犹豫着走过去，这次没有再躲着，快走到的时候张秀惠还是没有看见他，他突然又想到顾清也的那句话，或许你可以尝试跟她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韩初走过去，都走到张秀惠旁边了，张秀惠还在人群里寻找他，韩初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聊聊吧。”
　　张秀惠猛然回头，看见韩初了，非常惊喜：“怎么我在学校门口一直没看见你。”
　　“故意躲你的人你是不会看到的。”韩初说。
　　张秀惠的目光暗淡了下去。
　　韩初看见了她失落的表情，心里终究还是有点不落忍，毕竟也是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毕竟也曾经亲密过。
　　韩初说：“走吧。”
　　韩初把张秀惠带到了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坐在了最里面，现在都上课了不会有什么学校的人来，但是还是不想那么显眼。
　　刚坐下，韩初就说：“要喝点什么吗？”
　　张秀惠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韩初对前面的服务员说：“两杯热牛奶。”
　　还是点了。
　　张秀惠低着头，想看韩初又不敢看，韩初倒是很坦然，看着张秀惠，张秀惠的头上多了几根白发，好像眼角也多了几根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心他。
　　也许是也许不是，好像现在也不那么重要了，都已经闹成这样了，何必再寻找什么他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张秀惠的手在桌子下面握在了一起，抬头对上了韩初的目光，一怔，她感觉韩初好像变了很多，无论的感觉上还是目光里，但是又说不出是什么，其实他以前也一直都是这副样子，但是现在冷漠里好像多了些什么。
　　张秀惠看着韩初，好半晌才说了一句：“对不起。”语气里带着颤抖。
　　韩初看着他，表面毫无波澜，但是垂下的手也是微微颤抖，他其实并不需要对不起，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让他刚刚积攒起来的心理防线崩塌，韩初咬紧了牙关，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任何异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韩初说。
　　张秀惠眼眶里含着泪：“没有照顾好你。”
　　韩初握紧了双手，眼角也微微泛红，明明已经离开那么久了，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和那一切毫无瓜葛了，明明早就不想再见到这些人了，为什么那些人的一句话，几个字还是能那么轻易的拨动自己的心弦。
　　韩初沉默着，暗暗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张秀惠已经哭了，低着头，服务员过来把两杯热牛奶放在桌子里也快速走了。
　　韩初说：“我快十八岁了，不需要人照顾。”
　　张秀惠双肩在微微颤抖，韩初看着她，那个人明明那么熟悉，为什么此刻感觉那么陌生，
　　张秀惠拿起桌上的奶茶，手微微颤抖，喝了一口，好像把自己的什么情绪强行压下去，张秀惠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没有照顾好你，那次我也是一时激动口不择言，说完我就后悔了，小初跟我回家吧。”
　　韩初突然觉得好笑，原来那时候那么伤害他的话，还有那十几年那么伤害他的事情，在她嘴里只是一句一时激动口不择言。
　　韩初说：“已经过去了，现在我生活的很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本来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只不过是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而已。”
　　这段话又狠又绝。
　　把十几年的感情都说成了各归其位，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
　　张秀惠显然也没想到韩初会说出这样一段话，张秀惠的耳边还回绕着那段话，韩初接着说：“当时你们把我赶出家门，说出断绝关系还有当初就不该养我，后来又把我爸留下来的钱取出来给我，你就应该知道，我们此后真的再无瓜葛了。”
　　“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嘛，大家都应该回到自己应该回到的生活里，而不是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都挺忙的，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明年我也要高考了，别来打扰我了，我会考的很远，离开这里，我会过得很好，比前十几年更像个人。”
　　张秀惠听着那一句一句话，无疑是一句一句往她心上开枪，泪流满面。
　　张秀惠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这是你的想法吗？”她仍不死心。
　　韩初非常坚定的说：“是的。”
　　“好，我不打扰你了，毕竟也是母子一场，也是真的动过感情的，现在闹到这个地步我们也是非常不想的，那从今往后就桥归桥路归路，祝你前程似锦。”说完拿起包就走了。
　　韩初看着她出门，看着她左转，看着她消失，就好像看着自己前十年的生活一点一点慢慢淡去一样，说丝毫没有动容肯定是假的。
　　韩初又在奶茶店坐了一会，喝完了自己面前的那杯热牛奶，结了账就出去了。
　　没有去学校，往出租屋那个方向去了。
　　回到家关上门给周七发了一条信息。
　　- 这段时间不去学校，杨柳问别告诉她我在哪，我很好，不用担心。
　　发完就把手机关机，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但是睡不着，心里乱的很，本以为这样是解脱，没想到，心里就跟缺了什么似的，难受。特别难受。
　　韩初好几天没来了，作为班主任，杨柳有义务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出什么事了，是死是活都要吱一声啊！
　　杨柳把周七找出来了。
　　直接就问：“韩初去哪了，怎么那么久没来上课，说他上次那事，这么久了也应该休养好了啊，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周七说：“我也不知道。”
　　杨柳看着周七，感觉这眼神能把人看穿，周七瞬间有些慌张：“我真不知道。”
　　杨柳说：“连你也不知道？那就奇怪了，我还打电话给他妈了，他妈也说不知道，而且说的话也挺奇怪的。”
　　居然还给韩初他妈打电话了，周七说：“他现在已经不住在家里了。”
　　其实从上次杨柳叫他让他父母来学校处理他打架的事情，他没叫，就感觉这中间不对了，但是也没问，以为就是顶多怕父母打骂，没想到已经严重到都不在家住了。
　　杨柳说：“那他现在住哪？”
　　周七说：“我也不知道。”
　　杨柳皱着眉：“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没跟我说啊。”周七说。
　　上课铃响了，真的是救了周七一命，周七说：“我要进去上课了。”然后逃一般的进班了。
　　杨柳在办公室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突然又想到上次半夜韩初找她要顾清也的电话。
　　卧槽，之前因为半夜太困了没在意，后面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他和顾清也怎么认识的？
　　顾清也是心理医生啊。
　　那孩子出什么问题了？
　　家长也是奇奇怪怪的，然后上次又是进医院了，又是不来学校，最近半学期除了打了一次架迟到也没惹什么事了，跟蔫了一样。
　　不细想不要紧，一细想韩初哪里都不对劲。
　　韩初居然半夜要顾清也的电话，他们的关系应该是还行的，说不定顾清也知道去哪了。
　　杨柳给顾清也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就接了。
　　杨柳也不寒暄什么，直接就问：“你知道韩初去哪了吗？很久没来学校了。”
　　顾清也说：“从那之后一直没去过学校？”
　　“是啊。”杨柳说。
　　顾清也那头沉默了一会，韩初一直没去学校？出什么事了？他上次从他家回来的时候看着也挺好的啊，这怎么回事，毕竟有过上次事情的阴影，顾清也心里头有点不安。
　　顾清也说：“我也不知道啊，你问周七了吗？”
　　顾清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杨柳说：“问过了，他也说不知道。”
　　不对啊，周七都不知道？周七明明知道韩初家在哪，如果韩初那么长时间没来学校，周七应该会去韩初家里看看，如果韩初不在家也联系不上，那周七不会那么淡定啊。
　　恐怕是韩初不希望杨柳知道他在哪吧。
　　既然他不希望，自己也没必要多嘴，顾清也说：“你再问问其他人吧。”
　　顾清也挂了电话之后，左思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换了衣服就去韩初家了。
　　还好上次来过，要不然还真找不到。
　　顾清也把车停在了上次停车的地方，走进了韩初家的那栋楼。
　　门是关的，顾清也敲了敲门，没人应，在门边听了听，里面也没有什么声音，顾清也皱了皱眉，真不在家？
　　顾清也尝试着拧了一下门，开了。
　　好像这次进来感觉房子的包裹感和压抑感更重了，顾清也走进去，第一下看的就是床，床上没有，顾清也心往下沉了一下，真的不在？
　　眼睛一撇，看见了蜷曲在窗户角落里，窗帘盖住了韩初一半的身体，双腿曲着，头埋在臂弯里，看起来脆弱又无助，就像是一张很薄很薄的纸，轻轻一碰可能就碎了。
　　顾清也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已经走到了韩初面前，韩初都没有抬头，他就不怕有坏人进来嘛，到底是绝望到了什么程度，家里的门开了那个人走到他面前了都没有任何反应。
　　就算此刻真的是一个坏人，给韩初一刀，韩初可能都是这幅样子。
　　顾清也慢慢蹲下来，把盖在韩初身上的窗帘轻轻抚了下去，打开大衣，把韩初包裹了进去，突然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还是那个熟悉的淡淡的檀香味，韩初鼻子一酸，忍了那么多天的眼泪，喷涌而出。
　　顾清也能感觉到韩初在微微颤抖，还有低低的抽泣声，他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从一进来，从看到韩初开始，心里就酸酸的。
　　十七岁的孩子，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他们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沉默的依靠着，顾清也只能把韩初抱的更紧，就算是一种安抚吧。至少还有一个人在。至少那个人还会紧紧拥抱你。
　　过了很久，韩初说：“我真的没有家了。”
　　这一句无疑是往顾清也心上一击，顾清也不知道说什么，此刻说什么都不对。
　　只有拥抱，长久的拥抱。
　　韩初在顾清也怀里慢慢抬起头，第一句就是：“你来了。”
　　你来了，对啊，你来了，这句话说得就像是他一直在等他，他此刻来了，他就不孤独了，
　　顾清也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韩初靠在顾清也的肩膀上，就像找到了依靠一样，长久的不愿意挪动。
　　直到他意识到，顾清也是蹲着的，此刻他的脚应该麻了....
　　韩初连忙起身，顾清也的腿真的已经没有知觉了，顾清也吓了一跳，但是动不了。
　　韩初意识到了，把顾清也拉起来了，但是应该他也坐了很久，刚站起来也有点晕。
　　于是他们俩一起倒在了床上，顾清也在上，韩初在下。
　　这一次是真的贴的很近....
　　已经不是鼻尖贴着鼻尖了，是脸贴着脸...
　　两个人都惊呆了....
　　韩初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着顾清也，皮肤一点瑕疵都没有。
　　嘴唇还带点粉色...
　　顾清也也看着他，韩初的瞳孔颜色很深，平时看着的时候为他这张脸增添了不少高冷形象，但是现在，让人能看到眼里去，能掉进他这个黑色的漩涡里...
　　刚刚天是灰蒙蒙的感觉要下雨，此刻乌云居然散了，铺天盖地的光洒在他们身上，他们的眼神都有点朦胧。
　　他们对视着，两个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顾清也还压在韩初身上，韩初喉结动了动，顾清也睫毛很长，投下一点淡淡的阴影，在光里微微颤动着。
　　韩初心里一紧，要是顾清也还不起来，他不知道他下一刻会情不自禁的干嘛...
　　好在，顾清也可能也感受到了，从韩初身上起来了，起来之后，顾清也在身上拍了拍，他可能是真的傻了，为什么要拍衣服呢？
　　尴尬的不知所措。
　　韩初也是，顾清也起来之后，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此刻应该给他配一行字。
　　“欢迎来撩？”
　　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顾清也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韩初立马起来了，站在床上，尴尬的笑了笑：“那个抱歉。”
　　顾清也也笑了笑：“没事。”
　　两个人同时转身。
　　更尴尬了...
　　顾清也整理了一下衣服，在沙发上坐下，韩初坐在顾清也沙发对面的床上，还是上次那个姿势。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应该是在整理刚刚复杂的心情，还有不该有的思绪....
　　顾清也先整理好。
　　顾清也说：“怎么没去上学。”
　　“明天就去。”韩初说。
　　这句话接的很快，顾清也一时语噻，也不知道接下来改说什么。
　　一沉默又尴尬了。
　　一沉默脑子里就又是刚刚那一幕...
　　韩初说：“吃饭了吗？”
　　打破了这种尴尬。
　　顾清也说：“没。”
　　“那一起下去吃饭吧。”韩初说。
　　“好。”顾清也说。
　　两个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下楼了。
　　连吃什么都没想好。
　　因为他们再在那个狭小原本是压抑的房间，但是因为发生了男上男下那件事，显得好像有点..暧昧？
　　反正是一秒都待不下去。
　　下去之后，被风一吹，才清醒，下来吃饭，吃什么？这附近有什么吃的？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再过几天得下雪了吧。
　　韩初裹紧了大衣，他就穿了两件衣服...
　　年轻，真好。
　　韩初说：“你想吃什么？”
　　顾清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刚好从口袋里拿出烟，他看着顾清也愣了愣：“能抽吧？”
　　“可以。”顾清也说。
　　操。
　　他抽不抽烟为什么要经过顾清也的同意。
　　脑子烧坏了吗？
　　莫名其妙！
　　真是疯了！
　　韩初点燃烟，烟气缓缓的升上去，顾清也说：“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第一次见有人把烟抽的那么好看的...
　　韩初微眯着眼睛，可能是因为面前的烟气：“我也不知道。”
　　因为他平时真的不怎么吃饭...
　　顾清也说：“那就一起到前面看看吧。”
　　平时走在这条步行街上，韩初真的看都不想看这附近一眼，就想快点回家。
　　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这条街，之前没发现，这条街上有那么多小餐馆。
　　装修的都挺一般的。
　　但是可能今天心情不错吧，看着比平时顺眼。
　　最后他们选了一个面馆。
　　可能是因为现在还没到饭点，没多少人。
　　也好。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问他们想吃什么。
　　韩初把菜单推给顾清也，顾清也也没再推脱，在上面看了看，点了一碗牛肉疙瘩汤。
　　韩初说：“和他一样。”
　　顾清也给韩初的杯子里也倒了一杯热水。
　　真的挺冷的，顾清也说：“暖暖手。”
　　韩初把手握在面前的杯子上，一股暖流灌入手心。
　　他看着面前的顾清也，心里就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特别安心。
　　他们就算坐着什么都不说，也很好。
　　面很快就上来了。
　　可能是因为很久没吃东西了吧，韩初觉得这碗面特别好吃。跟上次那碗粥一样。
　　他们吃饭的时候都没说话，所以很快就吃完了，吃完之后顾清也要去付钱，韩初说：“我来吧。”
　　“好。”顾清也说。
　　和顾清也在一起真的挺好的，他什么都不会多问，也不喜欢假惺惺的推辞，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情，进退有度。需要的时候可以给他拥抱和倾听。
　　他们又慢慢的走回出租屋那边，走的很慢，韩初是故意的，因为他想和顾清也多待一会，就算什么都不说，顾清也也配合着他。
　　但是就算走的再慢，一条路也会走到尽头。
　　到了出租房下面，顾清也抬头看着韩初，指了指车的那边说：“我就不上去了。”
　　“好，路上小心。”韩初说。
　　“嗯。”顾清也转身，韩初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淡淡的失落。
　　但是今天和他见面还是很开心的。
　　韩初目送着顾清也离开。
　　转身也上了楼，看见那张床，就想到刚刚顾清也趴在他身上，勾起了一点嘴角。
　　去卫生间洗了个头和澡。
　　人生真的要重启了，既然和张秀惠说过自己会离开这里考到很远地方那就一定要做到。
　　从卫生间出来，韩初拿出书本，这个房间虽然小，但是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
　　韩初刚搬起来的时候就去买了柜子，沙发，书桌这些东西。
　　“现在要开始努力学习了！”韩初说：“哦不对，不需要努力，我本来就是学习的料子。”
　　韩初笑了笑。翻开书本，先从语文开始吧。
　　手机响了一声，韩初打开看了一下，是顾清也的。
　　-我到了。
　　韩初笑了笑，回了一句。
　　-好
　　又遨游进了知识的海洋里。
　　把这段时间学的东西都过了一遍，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一点。
　　韩初打开手机，发现顾清也没有再回过来什么。
　　想了想给顾清也发了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