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苏临渊

1、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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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看到了我的独白，请你保密。不可以说，不可以信，连回忆也不可以。」

　　日光之下，眼里倒映出的一切或许只是假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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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惯晚上11点以后关了大灯，缩进被子里打开手电看相簿。翻阅了无数次仍旧爱不释手。墨绿色碎发的少年胸有成竹的站在场上用网球拍指着对手，桀骜不驯的眼神另人心脏一阵狂跳。可惜少年的身边总有少女的影子。两条长辫满脸娇羞，一颦一笑写满爱慕崇拜之情。

　　我讨厌她。讨厌那她总是围着他转。

　　幻想着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将她推倒，狠狠抽她耳光。就像电影或者小说里描写的国中女生对待情敌时那样尖刻并且无情。看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鲜明的红痕高高肿起，两只杏核眼中渐渐盈满泪水，像头受惊的小鹿。很委屈吗？想哭是吗？才不给你哭！是你抢走我喜欢的人的。你应该得到惩罚。

　　心情烦闷无法入睡，我翻身坐起，犹豫片刻下了床走去厨房喝水。喝了水就能睡好了吧。我踩着拖鞋尽量放轻脚步。夜深了，若是明天被邻居抱怨可不好。

　　隔日天气晴朗，透蓝的天空中悬着明晃晃的太阳，从早上开始云彩就好似全烧化了一般踪影全无。赶早购物归来的主妇们提着篮子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嘴里不停的八卦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

　　“……哎，听说没，住顶楼公寓的那户人家死人啦！”这是三楼姬条太太的声音。

　　“哎哟怎么没听说！好像死的是个女孩。啧啧，真是可惜，还不到15岁呢！”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大概是新搬来的针谷太太。

　　“怎么死的呀？”还是姬条太太。

　　“可怜呐！听说是莫名其妙的死在床上的。早上她家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凉了……”这是嘴快的佐伯太太，整栋公寓里就她话最多，整天以偷听别人家小夫妻吵架，婆媳闹别扭这等琐事为乐。

　　……

　　切，真是无聊。我微微牵起嘴角挂上一副日常的乖宝宝招牌笑容准备出门。今天是休息日，不用上学，闲来无事出去溜达溜达也不错。总憋在家里会崩溃。因为我家住在顶楼，所以每次等电梯都要很长时间。最讨厌等了！不论是等人还是等电梯。今天的电梯似乎比平常要慢。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我站在电梯门口直直的盯着门上方显示楼层数字的面板发呆。恩，为什么停在13层很久都不上来？有谁在恶作剧么？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低下头，固执的用脚尖将地上一块纸屑错来错去，整个内心满满的充斥着烦躁与不安。

　　熟悉的街边网球场上那群少年果然都在。只是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练球，聚集在一起说话，脸上似乎有悲伤的神色。那个双马尾的姑娘不是小坂田朋香么，她为什么一个人？总和她在一起的长辫子的女生去哪了？小坂田朋香将脸埋在手掌中，双肩一耸一耸哭的十分伤心。我想过去安慰她，记得以前我们似乎也是很熟的。

　　“……呜呜，樱乃。”

　　小坂田朋香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我停住脚步。原来是为了那个女孩子在哭。忽然就不想过去了。

　　“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越前。”蜜色短发的男生不再眯着双眼，眼瞳中的一抹冰蓝失去澄澈，眉头拧在一起，不似以往风淡云轻的神色。他轻轻的拍着不停抽泣的女孩子的肩膀，无声安慰。

　　大石秀一郎按着隐隐作痛的胃部轻轻叹息，一面不停踱来踱去口里碎碎叨念，“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大石学长并不是真的有胃病，只是神经性痉挛而已。之前网球部一次重要的比赛上他就这样过，只是这次看起来他难受的更加厉害。

　　“龙崎老师也很伤心呀，我们一会儿应该去看看她。”憨厚的男生不停的搓着双手，继而抓抓后脑勺不住的叹息。

　　果然是龙崎樱乃那家伙出了什么事情吧！嘴角上笑意弯的更深，心底反而涌起一丝愧疚。幸灾乐祸是不好的。这点我明白。站在这里一个劲偷听人家说话还听的津津有味，我的行为怎么么像佐伯太太！我拍拍脑门，轻手轻脚的离开。

　　没人注意到我。

　　我决定回家。直走，左转，再直走，看见公寓了，上电梯，顶楼，走进自己房间，在电脑桌前坐好。完成一连串动作后我靠在椅背上休息，瞟一眼台面上的电脑，屏幕一角蓝色的指示灯兀自闪烁，原来竟然开了整夜未关么？我叹口气，忽然想起逛了一路喉咙已经干渴难耐，这会反倒忘记给自己端杯水来，于是重新转去厨房喝水。

　　白天，这下不用再轻手轻脚的了。

　　厨房水池里笼头没有关紧，滴滴答答往出渗水，好像被压抑住的哭泣。奇怪，为什么刚才在自己房间时却听不见这里的声音？我这样想着顺手将笼头拧上几扣，水流却依旧细细的淌成一条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坏掉了么？

　　我登陆了龙崎樱乃的邮箱地址，一封邮件静静躺在收件箱里。是越前龙马发来的。其实我一直知道他们在交往。知道他们以前约会去过哪里，甚至知道他们会说怎样的情话。可是那又怎样，越前龙马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的网球梦去了美国，把她独自丢在日本。我拖动鼠标，点开邮件，心里忽然有些可怜她了。小贱人，你最终也不能留他在身边，和我一样是个被丢下的命运。

　　客厅那边传来动静，像是有客人来了。人数不少，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压抑，几分耳熟，夹杂着低声的哭泣。我竖起耳朵听动静，想着一会儿母亲大概会叫我出去打招呼，便重新换上乖宝宝式笑容。可惜等了很久，笑到自己脸颊几乎抽筋母亲都没有过来叫我。或许是我听错了吧，只是不重要的客人而已。谁知道呢。

　　不知过了多久，前厅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家里恢复了安静。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电脑前一页一页翻相簿。看呐，我的王子真的很帅，爱极了他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模样。他果然只适合在球场上驰骋。可是，球场之外他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别扭小孩。我曾经花了大半天功夫给他做便当，然后满怀期待问他好吃不好吃，他竟然只管盯着球场上某个蹩脚选手目不转睛，没头没脑的蹦出句“MADAMADADANE”。我以为这句话是在说我那个花费一上午甚至手指都不小心切破的努力做出来的便当，气的掉头就跑，委屈的泪水淌了满脸。小坂田朋香为了这此骂了他整整一个星期。

　　现在，他发来的邮件里也正是这样别扭的表达着对龙崎樱乃的思念之情。想着他们还会通越洋电话聊天，她会含笑低声诉说对他的思念，然后请求他回国来看她。哼，果然贱人。

　　头脑无法冷静，我再次走去厨房喝水——这是我的习惯。

　　哗——我将剩下的水泼在水池里，盯着它们以不停旋转的姿态渐渐渗入地漏里，终于消失不见。死女人，最好你也像这水一样赶紧消失吧。

　　我想我有必要和龙崎樱乃谈谈。至少应该告诉她我也喜欢那个人，甚至比她喜欢他还要早还要多。于是我传简讯件给她。啊咧？发送失败？我不甘心的又试了一次。依旧失败。怒火从心底腾的一下燃烧起来。不过，那个臭丫头大概早就知道我的存在，打定了主意对我避而不见，然后屏蔽掉我传过去的邮件！我的怒火几乎能把电脑引爆，可是却无法给她一点伤害。就好像对着空气打架，自己累得半死，人家却不疼不痒。我似乎听见她轻软娇媚的笑声，“没办法呀，你还是输了呢。”

　　失控的头脑忽然想起刚才在外面听到的事情，我开始肆无忌惮的大笑。他们说什么来着？对了，那丫头，似乎是出了什么麻烦。哈哈哈哈，最好让她消失吧，死了吧！——当然，这副濒临崩溃的样子，只有我自己一人知道。

　　我抱着膝盖坐在电脑前一言不发，直到暮色四合，窗外的乌鸦喜感的叫着“AHO，AHO”纷纷返巢。

　　23点。屋内安静的可怕。我按耐住心中强烈的恐慌做了今天最后一件事情：再次登陆龙崎樱乃的邮箱，修改密码然后注销。这下，他发的邮件她便再也看不见了呢。心情大好，仿佛焦虑踌躇一天都是为了完成这件事情而准备的前奏。

　　习惯的走去厨房喝水，然后睡觉。这晚我没有再翻相簿。一夜无梦，睡的香甜。

　　次日，我习惯的在上学之前登陆龙崎樱乃的邮箱查看邮件，点到半空的手指忽然停下。是呢，昨天被我删除了。不会有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空旷的马路带着刚刚苏醒过来的雍懒，楼群之间狭窄的天空微微泛出暖色的灰白。这大概又是一个晴朗明媚的天气。快到学校的时候马路上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车辆，人群川流不息，一片蒸蒸日上的繁华景象。这样美好的早晨，是否会有好事降临。

　　——龙崎樱乃死了。

　　这是我在走进班级之前听见校园里无数同学低声谈论的话题。我错愕，想抓住一个同学问个详细，却没人理我。时间已经不早，我加快脚步走进班级，正逢班长课前点名。点到龙崎樱乃的时候顿住，继而有人趴在桌上开始低声抽泣。

　　“还有同学没点到么？报一下名字。”班长合上点名册轻咳一声，极力掩饰着尴尬。

　　「我，还没有点我！」

　　举起手臂刚想插话，忽然愣住。刚才班长说，没点到的同学报名字对吧？报名字，报名字啊……要告诉他我的名字才行。头开始痛了。剧痛。记忆里，似乎……我也叫龙崎樱乃？！心跳在瞬间蹿到警报线，激烈的捶下来，我脑海里变成一片麻木的空白，有如快要坏掉的电视机，屏幕上刷出大片大片的雪花。慌乱中猛的发现自己正坐在龙崎樱乃的座位上，身边的同学旁若无人。

　　如果龙崎樱乃死了，那我是谁？坐在这里的我是谁？

　　原来我已经忘记了我是谁了，更分不清楚谁是我。这样的话，太糟糕了，真是糟透了呢！等了太久的人从不曾回来，永远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永远有比我重要的多的人和事情等着他去做。啊啦，我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厌倦这样等人了呢。结束吧，应该结束了。这样的生活。

　　我又想喝水了。

　　“哟，三原太太早啊！”

　　“佐伯太太早！今天的鱼真不错呢！啊，最近有啥新闻没有？讲来听听！”

　　“什么能瞒过我佐伯太太的眼睛！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好邪门啊，听说是闹鬼！”

　　“哟，有这样的事情？”

　　“可不是！你知道，咱们那公寓顶层，半夜总能听见有人在房间里走！白天也能听见！他们家两口子不是都上班的嘛！还有倒水的声音，哗哗的，响的不得了……”

　　“啧啧，夜里就罢了，大白天还会闹鬼啊？太吓人了。”

　　“就是就是，下次请个法师来做做法吧。法师过来之前啊，我得先在屋角洒些盐避讳避讳！”

　　“管用吗？”

　　“切，你不信是怎的。那些老讲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咱这公寓不就因为图个吉利才没有13层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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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妇们一如既往的喧闹，不知为什么，在这个静谧的清晨显得特别刺耳。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