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没有如果》语人蕉

14、可爱的他们

　　陆丹青踏进教室，底下一大片人正正经经地坐在位子上看书预习，攀谈与喧闹声丝毫不在。她低头红着脸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数学老师灭绝师太在讲台上已经摆好上课的架势，即使离铃声响还有两三分钟的样子。

　　同桌吕晓秋在她之后进的教室。陆丹青见她捂着肚子，弯着腰，脸色苍白，不禁有些担忧。“你好点没？”她小声地问。

　　吕晓秋痛苦的趴在桌子上，手轻轻地抚摸一阵阵刺痛的肚子。她有气无力地说：“痛死我了，也没吃坏肚子呀，我都去厕所好几趟了，一丁点大的欲望都没有。可肚子就像针刺一样，直不起腰来，还是这样趴着舒服些！”

　　“要不等下下课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陆丹青正色地道。

　　吕晓秋点点头，“我先趴会儿，等下灭绝师太要是问起我，你替我挡下。”她的声音很虚弱，陆丹青见她讲话很吃力的样子，便让她趴着休息会。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吕晓秋更是疼痛难耐，嘴唇惨白，额上冒出点点汗珠。陆丹青急得不得了，先跑去高老头那请假，接下来两节是自修课，不上也不大要紧。

　　她急急忙忙从办公室出来，差点迎面撞上也要进教师办公室的韩栋。韩栋扶住她：“丹青，走路看着点，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陆丹青换了口气：“晓秋人不舒服，我送她上医务室。”

　　“要不要我帮忙？你一个人行吗？”

　　“不打紧，我先走了啊！”陆丹青摆摆手跑走了。

　　韩栋提着心站在原地注视着，转眼她焦急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方才笑笑走进办公室。他想幸亏丹青在走廊上没被人撞，下课时间都是男同学在走廊上追逐，她也不悠着点，这有时候莽撞起来跟沈茜有得拼。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陆丹青的每一面对他来说都是与别人不尽相同的。

　　陆丹青两手放在吕晓秋的胳肢窝下，把痛苦地皱着一张脸的她从后扶起。她低头无意一瞥，竟然看到凳子上沾着一大块粘稠的棕红色，她脸色变了变，情急之下拖过桌子上的书盖上去，也不管是不是教科书。她已经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于是连忙又去看吕晓秋屁股的部位，幸好是黑色的校服裤，又是棉质的，压根看不出来，要近看才会发觉些微的印迹。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凑近吕晓秋的耳朵说：“晓秋，你是不是那个来啦？”

　　吕晓秋疼的脑筋都要短路，一时也没明白过来，“哪个？”她不解地问。

　　陆丹青只好又附在她的耳朵上，“例假呀！”一边说一边眼观八路看有没有同学听到她们的谈话。对她们这个年纪来说，往往提及例假这个羞涩的名词会感到很紧张，想尽办法欲盖弥彰，桌子里的卫生棉藏了又藏，就怕被喜欢捣乱的男同学发现了去。然而，当陆丹青她们上了大学之后，便能大大方方的在男同学面前拿出这个女生的私用物品，面色坦然，哪还会躲躲藏藏不知所措。随着年龄的增大，脸皮变厚的同时，她们已经没有意识为这种事大惊小怪！可是，那时候的她们谁又能说是不可爱的呢？只是以后，那份单纯的可爱不会再有了。

　　吕晓秋自己也是一惊，“啊”的呼了出来，险些咬了舌头。她们班全体女生就她跟陆丹青还没来例假，私下里大家交流各种心得的时候她俩只有大眼瞪小眼干听的份。没想到，这会儿她那远房亲戚终于转变为直系亲属了，一出场就给她来个华丽丽的见面礼。她一方面为着终于盼来了例假而感到安心，毕竟以她们的年纪是该来了。她母亲以为是她的体质有问题，还想着若初中毕业还没来就要上医院给她打激素刺激出来。这下倒省了，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可是她从没想过例假就这么突然而至了，还痛的要死，不知道其他女生来的时候是不是这样。两人面面相窥，现下，她手头没有任何的应对准备，丹青更是没有。“怎么办？”她苦着脸，用唇语征求陆丹青的意见。

　　陆丹青一时也有些慌乱，自己还没经历，只是在刚入学时学校组织的青春期教育视频上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低嗓子说：“我先去问问沈茜有没有那个东西，你到厕所等我。”

　　吕晓秋依言忍着痛出去，手也不好意思再捂着肚子。

　　可是，沈茜不在教室，给老师当临时工去了。陆丹青只得又急急跑去厕所找吕晓秋。

　　吕晓秋靠在女厕所的镜台上咬着唇，频频俯身向外张望。见陆丹青进来，忙问：“怎么样？”

　　“沈茜不在，要不我再上自己班的女同学那里借借看。”陆丹青建议。

　　“不要！”吕晓秋阻止她，“丢脸死了，再说咱又没有特别要好的，这东西你怎么说得出口。”
　　陆丹青想想也是，一班的女同学之间的人情很淡漠，大家的竞争心理忒强烈，平常无关的交流甚少。按照沈茜的说法就是越在意学习成绩，考的比你差就不跟你说话，疏远你的女生最阴暗。

　　陆丹青是没法了，学校小卖部也不卖这种东西，平常大家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的。最后还是吕晓秋自己想的办法，她让陆丹青回教室把桌子里的纸巾全拿来，然后陆丹青在外放哨，她在厕所内跟做贼似的捣鼓，把一堆厚厚的纸巾全垫上去。以后每当念及此事，她们都会暗潮当初的她们真是傻的过分，居然会想出用纸巾代替卫生棉的拙劣办法。可是她们回忆时，脸上显现着笑意，眼睛里布满着星星点点的光亮无不昭示了她们对过去的美好怀念，傻吗？只不过傻的可爱罢了！

　　吕晓秋皱着眉头出来，不舒服是肯定的，她强忍着不适还开起丹青的玩笑来：“丹青，今儿个姐姐总算阵亡了，就留下你孤军奋战了。不过，你放心，等轮到你的时候，有我这个过来人帮衬你！”

　　陆丹青受不了地笑笑，扶着她去医务室配了止痛药跟益母草冲剂，立马叫她吃下去。

　　索性今天刚好是放假的日子，陆丹青便潜回教室把吕晓秋的书包拿出来，又战战兢兢地到高老头那请了个让吕晓秋提前回家的批准。高老头对陆丹青以吕晓秋身体不适作为请假的理由自是深信不疑。

　　等她把吕晓秋送出校门，看着她上公交车离去，方才安心地往回走。一下子，觉得身体有些虚脱，软绵无力起来。她想可能是刚才一直高度紧张又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的缘故。

　　想着反正自修课已过了一半，她也用不着急着回去，实际上此刻她还真没有一丝奔跑的力气了。在她过去的人生中，她总是在赶，在追逐，在与时间较量，很少像现在这样放纵自己，低着头信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在心里细细默数脚步的数量，一个人简单而又满足的自娱自乐。

　　韩栋从教学楼出来，便看到陆丹青悠闲的像是在自家花园散步。他本是放心不下她，想去医务室寻她，不料在半路就遇上了。

　　他挂着笑故意挡在道路中间，看陆丹青要何时才会发现他。只顾低头数数的陆丹青，沉浸在自我的消遣中，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结果，她一头扎进韩栋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

　　陆丹青受惊一跳，前刻的松然不复，神经又高度紧张起来。她连忙道歉，急着往外退，可是圈着自己的手臂纹丝不动，她甚至感觉更紧了些。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她惊讶地抬头，一看竟是笑得满面春风的韩栋，提起的心便又重重的落下。

　　她又动了动，想从他的怀抱里出来，即使是熟识的韩栋，这种姿势还是让她面红耳赤，无所适从。

　　“别动！”韩栋低沉地说，好像有一股蛊惑人心的磁性从嗓音中带出来。这个怀抱，还有怀中的人儿，他念了许久了。

　　陆丹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脑袋一片空白，竟然真的就没了动作。两人靠得这般近，彼此呼出的气息都可以喷到对方的脸上，痒痒的，融进了陆丹青的心里。眼前的韩栋，分明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韩栋，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而她说不出来。他正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此刻，在这样的视线下，她无所遁形，居然无法挪动分毫。

　　韩栋思量了很久，身子崩了又松，松了又紧。他放开她，把手伸向校服口袋，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慢悠悠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进她的手里。陆丹青感觉他的手心潮湿，滑过她的手时让她的心轻颤了下。他说：“丹青，这是我的心意，你要收好。”声音中夹带着不确定的忐忑，耳朵竟也红的透明。

　　陆丹青心头小鹿乱撞，双手哆嗦着打开手里普通无常的纸条，上面俨然画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还有一颗大大的爱心，旁边用英文字标着，“I Love You！”

　　“哗啦”，陆丹青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脑门，后背有一股热气滋滋的往上涌。莫名的，很多人影开始聚集在她的脑海里，班主任、母亲，还有校花方爱菲，她漂亮，健谈，受同学欢迎，这样的她都入不了韩栋的眼，那么，别扭、寡言、不讨喜的她又……

　　所以下一秒她慌忙把纸条塞还给韩栋，故作镇定地笑着说：“韩栋，你别开我玩笑了！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实则心怦怦直跳，她怕只要自己张嘴它就能从口里跳出来。同时也只有她自己感觉的到脸上的笑意是多么紧蹙。

　　刹那，韩栋无比期待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原本珵亮的眼睛顿时黯然失色。他把粘满汗水的双手握紧，不露痕迹地缩到身后，然后似真似假，嬉皮笑脸地说：“丹青，你用不着这么厉害吧，这都被你发现了。我演习了好久，决定下次追美眉的时候就用这招，你太不给面子了，都不会配合着我点！”

　　陆丹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明明应该松口气的，可是为什么她觉得比之前更虚软无力了呢！这种感觉就像刚升到半空的气球“啪”一声破了，只消支离破碎的外壳纷纷飘落，无情地洒满一地。她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是这样的闷沉，她庆幸自己没有当真。

　　陆丹青迫使自己不要多想，“无聊啊你！”她对着他平淡地说，然后越过他先行离开。

　　韩栋呆呆地站着，莫有转身追上去，佯装的笑容终于在她越过他后消失在脸上。他把手里攥着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我就这么不可信吗？”他喃喃自语。泰山压顶的挫败感差点压垮他。

　　当晚的半夜，陆丹青从睡梦中惊醒，她居然梦到自己尿床了。她伸手一探，还真湿湿的，随即心里一紧，打开床头的台灯察看。奶黄色的床单上赫然有鲜红的血迹，不似吕晓秋的暗红。

　　她的心情无疑是矛盾的，一方面期盼它的到来，一方面又拒绝它到来后的烦恼。紧接着下午的吕晓秋，紧接着韩栋对她玩笑式的表白，她人生的第一次初潮接踵而至。难道这种东西也可以传染的吗？还是韩栋的话刺激了她的内分泌？她不敢深究其中的意味。

　　她小声地下床，径直走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内衣裤，拿出俞幼华平常用的卫生棉换上。然后她蹲在浴室光滑的地板上，耐心又仔细的清洗床单、内裤还有睡裤上的血渍。头上橙黄的浴灯笼罩住她，浴室的空气里漂浮着一丝丝血腥味，浓烈的呛她口鼻。

　　直到后半夜三点光景的样子，她收拾好一切爬上床，却转辗反侧，再也睡不着。小腹隐隐有股胀痛，使得她一直睁着眼到天亮。从今以后，她从女孩升级为女人。她不是挣扎着想长大吗？为何心头徘徊的那股惆怅却怎么也挥不去？

　　第二天早上，陈阿姨起来发现阳台里晒了床单，觉得古怪，一进洗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向俞幼华说了这事，俞幼华面上淡淡的，招呼陆墨宝过去吃早饭。“你晚些陪她去超市，挑选适合她的牌子。”她吩咐陈阿姨。

　　陈阿姨应下了，她看着把碗里的早饭挑来挑去的陆墨宝，心说你这个当妈的也真偏心，大女儿做大人了，也没什么反应，只顾着伺候小女儿吃饭。还有，我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陆墨宝你乱挑个什么，人丹青可是从来都不挑食的。这要是在她们乡下，浪费粮食可是要天打雷劈的。她撇撇嘴走开去厨房忙了，眼不见为净。

　　等陆丹青起床出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只有陈阿姨在。她还是问了句：“我妈她们呢？”即使明知故问。

　　“你妈带着墨宝去海洋公园玩了。你爸昨晚有应酬，看着时间晚了就没回来睡在酒店了。张助理一早替你爸拿了换洗衣服去。”

　　陆丹青了然地点点头，坐下来安静地吃早饭。

　　“你妈叫我陪你去超市买点那个东西。”陈阿姨擦干双手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

　　陆丹青自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东西。她微窘，自顾低头吃饭不言语，整张脸都要陷进碗里了。

　　“这孩子！”陈阿姨看着她的样子，不自禁好笑：“又没有什么，还害羞成这样！等下我跟你好好说说一些注意事项，冷的东西肯定是不能碰的。你第一次做女人还不太懂，这女人啊，要是在例假来的时候没弄好，以后可是要留下病根的……”

　　陈阿姨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陆丹青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的思绪早就飘到那个海洋公园，其实她也很想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