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千千采薇

4、长相忆

　　墙根下的阴影里，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卧在臭水沟中。

　　已是初更了。惨白的娥眉月从厚重的乌云后移出来，照着这个直挺挺躺在沟里的人。突然他动了一动，又动了一动。

　　一队巡逻的官兵从街上走过。杂乱的脚步声，满京都的人都已对这类蓬头垢面的卑贱生命见怪不怪。他们与王府中那些遍体罗绮金玉满堂的富贵王公相比，真像是这个星球上的另一物种。

　　待官兵们行远了，水沟里的人才慢慢侧身坐起，十根枯瘦的指头攀在沟沿。确认了自己无力爬出水沟，他拂开挡在眼前的乱发，这才把一张脸渐渐地露了出来。

　　他真瘦啊，两颊都深深凹陷了下去，原本合体的白衣在脏水里滚得早已看不出原来颜色，现在却像一口麻袋空荡荡挂在身上，不细看几乎男女莫辨。连日的缺水让他嘴唇干白发紫，还裂了几道口子。不过半月，竟足足像老了几十岁。

　　季子夜晃了晃脑袋，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他脸上也就只剩下这双眼睛还算明亮的了。那些破烂布条早已遮不住流血化脓的伤处，他捏揉着断腿，心下思量着怎么爬到对面人家的门前去讨点食吃。

　　这样想着，一抬头，几十盏红灯笼悬在驸马府的檐下，煌煌招摇映入眼帘。

　　“你……你们这群禽兽……”他恨声诅咒了几句。“禽兽尚知道羔羊跪乳、乌鸦反哺，你们这对狗男女恶毒又卑鄙，竟害我沦落到如此凄凉境地……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恨不得将你食肉啖骨……事情没有这样完的，咱走着瞧……”

　　刹那间腹痛如绞。他弯下身子，四肢无声地抽搐着。道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风真大，真冷……竟像那夜一样……银觞，如今的你，该也不记得了吧！

　　从烟罗江上归来，两人在客栈里歇息。银觞闲来无事，推门想去找季子夜说说话儿，却在廊边被一抹刀光晃了眼睛。

　　急忙躲到柱后。悄悄探头往下望，只见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肃立在天井里，呈扇形包围着中间的两人————其一是季子夜，那另一名年轻男子她却有些认得，可不就是那新晋的将军齐求焕么？

　　只听季子夜慢慢开口道：“齐将军星夜兼程，赶来捉拿我二人，真是来得好巧。”

　　听者语调森冷：“拐带皇室贵眷可是重罪，你如何竟明知故犯？别告诉我公主想出来，你就带她出来了，你当真以为皇上已将抱月公主许给你了吗？！”

　　他说不出话。于是齐求焕一声冷笑，拔刀斜指：“季子夜，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好走：第一，我赐你毒酒，你不从，我们这一伙人便杀了公主，带你回京向皇上交代；第二，你喝了我的酒，我就可以保证安全护送公主回京，解药么，待我与公主洞房后自会给你。”

　　“你敢杀她？！”季子夜后退几步，倏地拔剑，“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