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寻》血红羽毛

1、新的生活

　　两块新的石碑前，有十几个统一黑色着装的人，他们左胸前都戴着一朵白花。

　　那里面有石碑上的人的儿女、朋友、同事。

　　却唯独没有他们的亲人。

　　那对龙凤兄妹捧着一束白菊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灰暗的天空似乎也感受到了人们的哀伤，依稀落下了自己的泪珠。

　　下午过后，葬礼告一段落。

　　龙凤兄妹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各自筋疲力尽的摊在沙发上。

　　电视还在播放当地新闻，兄妹俩盯着电视，久久不能回神。

　　又过了一个小时，相比较男孩，女孩较为感性。

　　妹妹绷不住了，翻个身，趴在沙发上，默默抽泣。

　　哥哥闻声而望，起身去揉了揉妹妹的头，接着去收拾东西。

　　今日，安慰的话只多不少。

　　失去至亲的伤痛，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抚平的。

　　不说，或许就能当做他们还在。

　　他们倔强的觉得：只是未归。

　　又过了一个小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妹妹从沙发上猛的起来，迅速跑到玄门关打开门。

　　满目期待在见到不是熟悉的面容后瞬间黯然失色。

　　来人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奶奶。

　　肃清的面容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在她身后的两个健壮的保镖，更是告诉了妹妹——来者不善。

　　妹妹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许冠的母亲沈□□。”

　　…………

　　妹妹泡好了茶放在桌上，给从未见过的奶奶倒了一杯。

　　随后，便乖巧的坐在哥哥的旁边。

　　沈□□优雅的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小口：“你们两个就是许弦月、许弦星？”

　　明明是疑问句，但语气里却充满了肯定。

　　许弦星试探性的问：“您真是我们的奶奶？”

　　沈□□冷哼一声：“你们还没有资格做我的孙子孙女。”

　　闻言，许弦月被吓得稍稍往后了一点，躲在哥哥的背后。

　　这点小动作沈□□全收在眼里。

　　“哼，有其母必有其女，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许弦星算是明白了，这素未谋面的“奶奶”不是来认亲的，便也不客气的说：“沈老太太，这里是我家，请你自重！”

　　沈□□仰起下巴：“你家？你以为你父亲靠那个三流的工作能买的起这种房子？”

　　“看到你们我就来气！”

　　“既然你们没资格做我的孙子，那就得变得有资格。”

　　许弦星把许弦月护在身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带走！”

　　许弦星和许弦月被许冠保护的很好，所以许弦星的三脚猫功夫并不影响保镖们的能力。

　　四个小时的车程，两个小时的飞机。

　　许弦星和许弦月是生生被绑着离开。

　　许弦星一直知道权利与金钱不可小觑。

　　但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么的清楚、入骨。

　　权利的压迫，金钱的腐蚀。

　　如果不是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恐怕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尽管许弦月讨厌自己有些懦弱的性格，却也抵不住害怕，抖着瘦弱的身子依靠在哥哥宽大的后背。

　　从私人飞机下来，俩兄妹被扛着做上了另一辆车。

　　又过了几个小时，车子开进了一个偌大的庭院。

　　经过一个巨大的喷水池，绕了好大一圈，才到了许氏老宅。

　　明明是令人羡煞的锦衣玉食，却让许弦月感到无比的冷漠与恐惧。

　　“啪！”

　　“你是没有吃饭吗？给我跑！”

　　“快点！”

　　许弦星被迫在许家训练场里“做功课”。

　　“啪！”

　　又是一鞭子毫不留情的打在许弦星的背上。

　　只要许弦星跑的比制定的计划慢一秒，就得挨一鞭子。

　　许弦月也逃不过“沈家孙女的功课”。

　　即使头和肩膀上顶着书站的低血糖也还得继续。

　　插花、书画、烹茶与各种礼仪无一除外。

　　让许弦星觉得奇怪的是，为何沈□□如此厌恶他们？

　　别人家的孙子孙女都是当宝贝一般的呵护着。

　　他们呢？

　　享有“少爷与小姐”的称呼与荣华富贵，却也受尽了冷眼与折磨。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持续了一星期。

　　直到她的出现。

　　许亿刚从国外回来，一下飞机就赶往许氏老宅。

　　那龙凤兄妹对于她来说，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只当做是还了许冠的生育之恩。

　　训练场就在老宅的前面，许冠坐车经过时，便看见了“在做功课”的许弦星。

　　见他后背的白衣上侵染了几块艳红，眉头皱了一下，说：“停车。”

　　坐在副驾驶上的管家刘伯是许亿的心腹。

　　顷刻，刘伯会意，下车走向在另一旁监督许弦星的教练。

　　许亿吩咐继续开车。

　　她一进老宅，一些佣人如往常般上前帮她拿东西。

　　一米七八的她，没一会就看到在角落头顶着一碗水、跪在地上的许弦月。

　　“大小姐，午饭在这吃吗？”

　　“嗯。”

　　佣人还想问午饭要特别做什么，却见许亿两三步略过她们，走向二小姐。

　　本应该下去做事的她们，忍不住停在了那。

　　只见许亿一手把碗拿走，一手扶起许弦月。

　　就算再想看戏，也不敢放肆。

　　几个聪明的佣人上来把许亿手里的碗给接了过来，并解释道：“大小姐，这是老太太的意思。”

　　“我知道。”

　　“带她去处理伤口。”

　　“是。”

　　直到许亿上楼，许弦月也没敢抬头。

　　因为乱看和用词不对，她已经被那位“奶奶”罚跪了好几次，膝盖破皮了好几天。

　　忍着膝盖上传来酒精消毒时的刺痛，许弦月心想。

　　那个恩人姐姐是谁呀？

　　大小姐？

　　似乎这里的人都很敬畏她。

　　如果求求她，我和哥哥会不会能逃出这里呢？

　　沈老太太的卧房。

　　“给我一个理由。”

　　许亿站在一副油画面前，背对着沙发上的沈老太太。

　　“我不是在跟您商量。”

　　闻言，沈老太太气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你要为了他们跟我作对？！”

　　许亿将柜子上的一副中号油画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我并没有伤害您的利益，何来作对一说？”

　　“你！”

　　许亿推开门出去，从头到尾都没给沈老太太几次正面：“看来，午饭您是不留我了。”

　　“人我带走了，您好好休息。”

　　待许亿走后，沈老太太才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向垃圾桶，把里面的那副油画给捡了回来。

　　上面是一个小孩和一个老人坐在院中秋千玩耍开心的模样。

　　作者：许亿。

　　许亿出来的时候，刘伯已经带着许弦星和许弦月在车内等着。

　　当他们坐车离开这牢笼，许弦月最是开心，却也不太敢表现出来。

　　许弦星倒是警惕了不少，途中问了几个问题。

　　许亿没有说话，刘伯也只说了一句。

　　“到了桃花阁我再向少爷和二小姐说明原委。”

　　这让许弦星更加不安。

　　如果能放过他们还好。

　　但若是刚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

　　沈老太太虽然折磨他们，但也没下死手。

　　这位“大小姐”应该和他们是一样，是许氏子孙。

　　豪门里，同一辈的人竞争最是惨烈。

　　可现在他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家禽一样，再怎么挣扎，还是任人宰割。

　　玫瑰阁与叙许氏老宅规格差不多大，但风格却是截然不同。

　　入眼便是精致的亭子与池鱼，他们随着鹅卵石小路走去。

　　古风式的宅子与庭院，倒让龙凤兄妹觉得不像是前面的人的风格。

　　果然，在知道设计者是谁后，证实了龙凤兄妹的猜想。

　　“你们回来啦？”

　　冉倾摆好桌上的菜，放下围裙，过来自然亲昵的挽着许亿的手。

　　“一路辛苦了，先吃饭？”

　　“好。”

　　许亿笑了？！

　　兄妹俩面面相觑。

　　方桌，许亿坐在主位上，冉倾坐在她的左侧，许弦星和许弦月坐在冉倾的对面。

　　“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我就只照着许亿的口味做了。”

　　许弦星初步觉得“大小姐（许亿）”应该是没有恶意，便彬彬有礼的说：“谢谢，我们不挑食。”

　　“那赶紧尝尝。”

　　许弦星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看了看许亿。

　　冉倾也知道面前这俩孩子被沈老太太“教过”一个星期，以为这里跟老宅一样，便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了许弦月的盘子。

　　“尝尝，看好不好吃。”

　　许弦月看了看哥哥，又偷偷看了看许亿，仍是没有动筷子。

　　许亿加了一块没有刺的鱼肉放进冉倾的盘子里，说：“开动吧，这里不是老宅，没那么多的规矩。”

　　闻言，许弦星和许弦月才稍微放开了些，开始动筷。

　　不过，这顿饭吃的，也是有点奇怪。

　　“我想去你那打工。”

　　“先把六级英语过了。”

　　“六级英语和上班不冲突！”

　　“乖，好好学习。”

　　“许亿，我已经二十二岁！不是高中生了！”

　　“听话。”

　　许弦星和许弦月能明显的感到面前的“姐姐”生气了。

　　但在他们看来，对于许亿来说，好像是常事。

　　冉倾饭都没吃完，负气上了楼。

　　许亿的眸子闪了一下，却也没有要追的意思。

　　许弦星见许亿无动于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就是“许家子孙”该有的模样？

　　其实在冉倾上楼没多久，许亿留下一句“你们慢慢吃”，便也上了楼。

　　许弦月在许弦星耳边小声的说：“恩人姐姐是生气了吗？”

　　这时，在一旁服侍的刘伯忽然严肃的说：“二小姐，你不该这么称呼大小姐。”

　　许弦月被吓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虽然许亿不喜欢被很多人伺候，但用餐的时候，除了刘伯，还是会有两个人专门负责。

　　这些都是许亿的人。

　　不用了刘伯发话，训练有素的她们又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了许弦月，下去的时候还带走了地上的筷子。

　　闻言，许弦星再次闭上了嘴巴。

　　吃完饭后，刘伯带着他们去许亿的书房。

　　“咚咚。”

　　“进。”

　　许弦星和许弦月看见许亿在工作，感觉她的表情比刚才还要难看？

　　准确来说，脸上写了“心情不好别来烦我”这八个字。

　　“小姐，先说哪个部分？”

　　“他们的。”

　　“是。”

　　刘伯对许弦星和许弦月绅士的摆出了右手，说：“请少爷和二小姐到那边的沙发坐下。”

　　待许弦星和许弦月坐好后，刘伯从许亿的办公桌上拿了一个文件给许弦星。

　　里面是许冠和李南菊脱离沈老太太的掌控后的生活记录。

　　而许冠和李南菊正是许弦星、许弦月的父母。

　　第一年，许冠和李南菊回到李南菊的老家，和李南菊的父母一起生活。

　　第二年，李南菊的父亲病重，许冠把从许家带来的钱，八成用在了他岳父的医药费上。

　　第三年，嗜赌如命的李北兵也就是李南菊的亲哥哥，逼死了他的母亲，在医院闹还躺在床上的父亲，到最后，李南菊的父亲逝去，李北兵被判无期徒刑。

　　第四年，许冠带着李南菊离开了故乡。

　　第五年，李南菊生下了龙凤胎。

　　…………

　　第十六年，仇家找到了“流落在外”的许冠，趁其不备弄了个天意的车祸，许冠和李南菊因抢救无效双双逝去。

　　兄妹俩看完后，妹妹先是绷不住，躲在哥哥的背后，虽哭却不敢出声。

　　而许弦星还是有点许家凶狠的基因，他质问许亿：“你什么意思？！”

　　不过许亿压根没有搭理他，看着电脑敲打着键盘处理着自己手头上的一堆“破事”。

　　刘伯再拿了一份文件给许弦星。

　　那份文件表明，除了那栋房子，许冠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积蓄。

　　而且，那栋房子的房产证上的所属人是沈□□。

　　也就是说，现在许弦星和许弦月真的是身无分文。

　　其实若仇家再晚个五年来复仇，他们也不至于真的什么都没有。

　　怪天意如此？

　　还是怪沈□□做的太绝？

　　许弦星有点急了，红着眼嘶吼道：“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刘伯平淡的回答他：“许弦星，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回去靠自己的力量养活你和你妹妹许弦月，但是，如果你再次被沈老太太抓了，我们小姐不会再管。”

　　“第二，听从我们小姐的安排，她保你不受沈老太太的掌控，也保你的妹妹富贵无忧。”

　　“为什么？”

　　也许很多人在听到这两个条件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个。

　　但是许弦星不明白，许亿为什么要帮他？

　　“你只需要回答，选择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许弦星不再多想，果断的说：“第二个。”

　　随后，刘伯把身后的支架白板转过来。

　　上面画的是许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上下各三代，并不庞大。

　　上三代人中也只剩下沈老太太沈□□一人，不过下三代人倒也不算少。

　　在刘伯解说许家旁支人员情况时，许弦星看到了许亿帮他的理由。

　　那白板上，用黑色马克笔画的树状图的“开始”竟然是许亿。

　　在她名字旁边的括号里写的是：当家人。

　　而自己和妹妹与许亿相连的黑线上写的是……

　　同父异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