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晓风》水舞风华

12、拾贰

　　该来的总是会来，很快已在眼前了。
　　风筱早两天便坐在祭坛上，一直没有休息。家里的东西，她收集的梦境，都放得好好的，这样她会觉得会有些什么盼她回去。结界张开，她全身笼罩在紫气中，气息平稳，绕着她转动，却不离去。闭上眼，可以看到幻瞑各处都在紧张备战，也可以感觉到外围的气氛隐隐有些改变。幻瞑因失太多灵力，在昆仑之上现出形态，她可以感觉得到。
　　忽然，结界处进入一女子，毫发无伤。风筱有些诧异，忽听有人喊：“少主，是少主回来了。”然后有族人朝幻瞑宫跑去。风筱想起曾在祭坛看到，婵幽大人有个女儿，十九年前逃往人界，那么这女子便是她的姊姊？细看之下，眉眼之处与自己是有些相似的，可气质天差地别。那个女子沉静高雅，只是静静站着，便可以安抚人心。淡蓝长裙，碧绿箜篌，看起来很温柔，有点像娘的样子。
　　有人带她去了幻瞑宫，母女相认，自然分外亲切。只是她，为何在笑容过后，依然愁眉不展？风筱不再去看，手握住吊坠，想起她的娘。这姊姊的样子，有那么十几年她几乎天天见到，那就是娘离开爹之后每天会有的表情。这位在人界十九年的少主，也和她一般，有着过于繁杂的感情呢。
　　结界似乎有人想要闯入，只是一个人。风筱集中精力，将那人弹了出去。还好，若是分神久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一切都绷在弦上，风筱不敢再想别的，尽力护住结界。目前琼华尚无什么动作，却更让人不安。
　　几日相安无事，风筱有些疲惫，坐在祭坛昏昏欲睡。不知不觉，结界入口处又有些骚乱。这次她看得到，有三个人类走了进来，依然是毫发无伤。这几日怪事真是不断，那三人，一个使弓少年，一个红衣少女，另一个……风筱愣住，蓝衣白衫。他是琼华之人？是和杀了她娘的那人一起的？他们来为了什么？不由得暗暗戒备。
　　守在入口的归邪与他们打了起来，未让他们继续深入幻瞑。此时，幻瞑的新少主走了出来，见到他们仿佛有些惊讶。风筱才明白过来，原来此三人是这姊姊在人界的朋友。不知是怎样的感情，让他们敢于冒险，到什么也不知的妖界来。对这三人，风筱感觉好了起来，他们应该是除她以外，进入幻瞑的外族人吧。是了，也不必分什么人类妖族，只要无恶意，便无妨了。
　　这位姊姊在人界的生活，应该比她好很多吧，至少不必孤单的每天对着花草说话，不必孤单的开始怨自己的命运。风筱微笑，睁开眼，眼前忽然出现一人！
　　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人浑身不寻常之气，非仙非妖，忽而冰冷，忽而炎热，风筱直觉想把他从祭坛打落下去，下意识便出了手。可是，她遇到的不是纹丝不动，也不是对方的反击，她的气直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是幻影么？
　　玄霄见她如此紧张，哈哈笑道：“小姑娘怕我么？”风筱微恼，咬牙看他，道：“好生狂妄，你是谁？”玄霄道：“我是羲和之主玄霄。我知你并非幻瞑妖族，特来探望。”
　　风筱仍旧戒备，道：“我与你非亲非故，探望什么。”玄霄道：“问得好。你不认得我，我却知道你。你身上只有一半是妖族的血吧，我与你相似的，没有别处，只是皆被众人抛弃而已。”风筱听此言，望向他的脸，却无法在他脸上找到寂寥的影子，道：“你只是来骗我，妄想我会如你所愿。”
　　玄霄哼道：“你不相信，也无妨。他们道我入了魔，我被冰封十九年，早已将人间之情看淡。师长抛弃，兄弟反目，爱人背叛，什么我没经历过。只是你，我最不愿看他们如同对待我一般，让你白白为他们卖命。幻瞑算什么，等我升仙，脚下全是尘土。你道是他们真将你当亲人看么？怎可能，你不过是个混血的孽种。若不是你尚有用处，他们怎可能会找你回来，只会让你自生自灭。”
　　这句话仿佛利刺，扎进风筱心里。从前她怀疑的，一一被他言中，这人……究竟怎样知道的？不错，她害怕被抛弃，害怕众族人看她的眼光，害怕奚仲说“当初找你来，确实为此”，害怕婵幽和归邪对她娘的恨。她要守护的，总是守不住。她曾想为了娘，守护幻瞑，可是娘已经不在了；那么为了什么，守住这个地方。奚仲的牵挂？已经好远好远。她，一直没有亲人。
　　风筱周围的气息开始紊乱，紫气已经要冲破她能控制的范围。玄霄笑道：“还等什么，只要你说一声放弃，我便可以带你走，回人界，回你喜欢的那个小镇。”风筱心乱了，回去么？是啊，刚来的时候她多么想回去，她曾在冷泉走了好多次，她曾希望人界有人挂念着她能够带她走出去。可是没有。后来，她只能希望，奚仲能够挂念着她，让她回来。这个梦，一直未醒，一直未醒。
　　玄霄见她已无反应，气息低迷，与夙瑶合双剑之力，冲向结界。整个幻瞑一震，风筱周身之气向外奔去。幻瞑宫内婵幽已遭反噬，结界……破了。
　　风筱没了灵力支撑，忽然倒下去，神智却清醒了过来，抬眼看玄霄已不见。她怎会如此轻易便动摇了，奚仲说的对，她有太多繁杂的感情，这样不好。她拼着力启动了外围的法阵，然后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