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山中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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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一天，这会儿闲下来，肚子就饿了。
林之愿在自己身上找出一小包肉干，是他去取水时随手塞在怀里的，他拆开闻了闻，好香。
“阿异，来吃点东西吧，”他将肉干塞到林之异手上，解下腰间的水囊，“喏，还有水。”他失血过多，应该好好补充营养。
“……”林之异再次确认，林之愿对他是有所图谋，不然怎么会这么好心？
但他需要补充体力，所以不客气地拿过东西吃了起来。
毕竟是年轻人，胃口好，这么一点肉，他一会儿就吃完了，林之愿在一旁看着，咽了咽口水。
“就这些？”还不够塞牙缝的。
“咕~”回答他的，是林之愿肚子传来的空城计。
“怎么，你没吃？”林之异心里有些讶异，他想起来，之前停下马车休息的时候，林之愿就没吃什么东西。
“哦，我不饿。”
“……”
“你赶紧休息吧，我来看着火，等天一亮，我就去给你找吃的。”林之愿拿过水囊喝了好几口，算是给五脏庙一个交待。
假仁假义。
林之异脑袋里习惯性地冒出了这么一个词儿，但今天，他有点不那么确信了，他身上披着厚实的披风，靠在结实的大树上，也没那么心安理得了。
如果，如果说，林之愿真的将前尘往事都忘了，那他的本性不会变吧，就算有变化，也不会变这么多吧？人的天性，哪能说变就变，他不信。
可他如果是装的，也难以伪装得这么逼真，原来的林之愿能做出如今的种种，他绝对不信。
可如果眼前这个林之愿，跟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就是这样的人，那又怎么解释呢？
之前听李长昭说，失忆后的林之愿性情大变，仿佛换了一个人。
换了一个人……
莫非……他根本就不是林之愿本人！
林之异猛地坐了起来，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非常合理，据他所知，林之愿忘记了很多事，甚至连一些生活常识也忘了，然而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而是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和认知。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
不，是很有可能！
林之愿身上有什么印记吗？等回到府里，一定要向吴管家证实一下。
夜风萧索，在茂密的林中穿梭，发出刷刷的声响，四周不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虫鸣，间或有一两声野兽的嚎叫自远方传来。
林之异试着睁了睁眼睛，这会儿眼睛已经不那么痛了，他甚至能隐约看见一团火光，燃烧的枝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散发出一阵阵清香，这一切在这深秋的夜晚都显得格外的暖。
对面的林之愿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他面向他坐着，手里拿着个东西，不时挑一挑火，又四下张望一番。
黑沉沉冷冰冰的夜里，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感觉似乎还不坏——荒芜的心中渐渐滋生出一股柔软的力量，宛如潺潺细流，试探着冰封的荒原。
如果他真的……
林之异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渐渐支撑不住，合上眼睛睡着了。
“啾啾！”
“布谷~布谷~”
“刷啦啦~~~”
什么声音……林之异慢慢睁开眼睛，此时正是清晨，林间的空气很清新，鸟儿在枝头跳跃，头顶传来林涛阵阵，阳光穿过林雾，从树木的空隙间撒下来一束束亮光，在地上投射出无数个小圆点。
他四处看了一圈，没见到林之愿，地上只有一堆残留的灰烬。他忽然反应过来，他的眼睛能看见了！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确实在渐渐好转。
有人来了！
他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并躲在树后，探头一看，是林之愿。
林之愿一大早就醒了，他是被冻醒的。
他把披风给了林之异，又一直坐在风口为他挡着风，后来不小心睡着，火也很快熄灭了，所以早上醒来，他全身冰凉，四肢都有些僵硬。
他活动了一下，就四处转悠着找吃的去了。
找了一圈，才找着一棵小小的果树，上面结着几个小果子，他尝了一下，味道还行，就采下来兜在怀里带了回来。
林之异还在睡，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冻到，他放下果子，凑近他。
林之异手里攥着匕首，藏在披风里。
林之愿朝他伸出手，拿手背去碰他的额头。
“呃啊！”刚碰到一下，就见林之异猛地睁开眼，一把擒住他的胳膊扭到背后，把他压在了树上！
“你干什么！”林之愿再好的脾气也火了，恩将仇报啊这是！
他的手好凉。
林之异知道他昨夜应该被冻得不轻。
他摁住他胳膊，拿膝盖压着他后背，“你方才去哪了？”
“我去找吃的！”
“那又为何碰我？”
“我是看你有没有发烧，你伤那么重，万一感染了，是会死人的！”
感染？那是什么东西……
“你放开！有完没完！”
林之异这才放开他。
林之愿爬起来，揉着自己的胳膊，“我去，都快骨折了。”
林之异装作没听到，“找到吃的了吗？”
林之愿没理他，拿起一个果子，“咔擦！”咬了一大口。
看他坐在那自己吃了起来，林之异本打算不再理会他，但不知怎的，心念一转，他鬼使神差地装作还没复明，一瘸一拐摸索着坐了回去。
“……”看他那样子，林之愿又不忍心了，他眼睛看不见，又受了伤，警醒一些也是对的。
“吃吧，只能找到这些了，吃完我带你下山。”林之愿挑了几个大的塞到他怀里。
林之异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有种猎物入网的快/感，他好像知道要怎么掌控这个人了。
“哥哥，我们按原路返回吧，小昭说不定已经在找我们了。”
哥、哥哥？
林之异前几次这么叫他，多多少少暗含些讽刺的意味，这一次，好像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林之愿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掩饰不住的高兴，他觉得一切辛苦都值了，“好，我们这就出发。”
林之异对这次行动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人马本就埋伏在这里，看昨天的情形，应该是郑巍那伙人半路发现了埋伏的人马，然后分头行动，缠住了他的人，这才让他失利。
这会儿，他们应该被李长昭带人收拾干净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
“你这条腿不要用力，不然又要流血，你就放心靠着我好了。”林之愿将林之异一条胳臂揽在肩上，扶着他走，他眼睛看不见，容易摔着。
林之异倒也配合，他知道自己比林之愿重很多，但还是毫不客气地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林之愿身上，他比他高，靠在他身上倒也顺手。
不可否认，他心里还是有些恶意的，林之愿，你究竟能为我做到哪种地步？
这家伙怎么越来越重！林之愿渐渐地有些体力不支，他已经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才走了一小段路，他竟然出了一脑门的汗。
清晨的露水还没有干，地上覆盖着茂密的青草，又湿又滑，林之愿小心看着脚下，俩人在下一个小坡的时候，他披在肩上的长发突然滑了下来，甩到眼前，挡住了视线。
“小心！”林之愿一时失察，被半露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下，另一只脚一滑，也没站稳，带着林之异向前栽去。
林之异率先摔倒在地上，他刚着地，林之愿的身体就砸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林之愿也一脸惊恐地飞速撞了上来，他本能地闭紧了眼睛，果不其然，下一秒，嘴唇上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你！”林之异盛怒之下，将林之愿狠狠推了出去，一股血腥味立刻在口腔里蔓延开。
他确定，林之愿的牙齿刚刚撞到了他的唇！
他皱着眉摸了摸，不仅嘴巴里破了皮，嘴唇也被磕破了，正流着血。
“你怎么回事！”他怒视过去，林之愿刚好挣扎着爬了起来，捂着嘴巴，一脸的痛不欲生。
“里还好哇（你还好吧），对不去（对不起），刚刚被绊了一下。”林之愿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嘴唇被磕破了皮，还被自己的牙齿咬到了舌头，更惨的是，他刚才是撞到了人林之异的嘴巴上！
他赶忙过去扶林之异，看到对方流血破皮的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不去对不去，我给里查查吧（我给你擦擦吧）。”他伸手去帮他擦嘴角的血，被林之异躲开。
林之异冷着脸，自己用衣袖擦了擦，然后去看林之愿，林之愿正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的血。
林之异翻身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往前走去。
“哎你等等，你的腿……”
“管好你自己吧！”
脾气这么大吗，林之愿叹了口气，他这个哥哥当得可真累啊。
等等，他的眼睛可以看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林之异快步走在前面，心情很不好。
嘴唇上的那点小伤其实不算什么，摔倒也不是特别痛，但他就是很烦躁，总觉得心里有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那，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阿异，这个给你当拐杖，你的腿没好，还是要当心啊。”林之愿从后面追了上来，手上拿了一根粗细适宜的干树枝递给林之异。
林之异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不开心，反而很担心地看着他的腿，眉头也轻轻皱着，嘴巴上刚才磕破的地方有一小块红肿……
林之异移开了目光。
其实摔倒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但是为什么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像是在无理取闹？
不，可笑，怎么可能！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他接过那根“拐杖”，还破天荒道了声谢。
林之愿如释重负，轻松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山中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