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最终章 ...
-
后悔，十分后悔。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林之愿自诩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但骑马这事，太费腿了，学了一上午，在林之异的严格教导之下，他成功感觉到两条腿已经彻底造反，不归自己管了。
这时候，罗闻霄振臂一呼，一场奖励极其丰厚的赛马开始了，阿葵和李长昭都上了场，他原以为林之异铁定会参加，这样自己就有时间休息一下了，但这人却好像对这种出风头的事儿丝毫不动心，反而陪在自己身边，慢悠悠地牵着他的马，走向场地外围。
身后的马场上，传来震耳的欢呼和疾驰的马蹄声，阔大的赛场上热闹极了。
“阿异，你不去试试？”
林之异回头看他一眼：“你不是不喜欢吵闹？我便陪你走一走吧。”
“……那我下来。”
“别动，你好好坐着，你方才不是站不住了？”
林之愿急了，他已经极力掩饰了，怎么还是被看出来了？虽说这是事实，但这样岂不是显得他很羸弱：“我哪有——”
“无妨，阿远，我刚开始学骑马的时候，也是痛得要死要活，那时候没人教我，那马，长得跟我一样高，我如果不骑着它逃命，就要被别人的马碾成碎泥。”
“……”
“不过我运气好，每一次身处险境，都能侥幸活下来，也许我能活到现在，就是为了遇到你。”
鼻子酸了酸，一行眼泪迅速坠落下来，林之愿抬起袖子擦了擦，没有出声。
喉头哽着，他说不出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静静地聆听。
“从前，马上的岁月总是过得很匆忙。”青年停下来，一边抚摸着骏马的鬃毛，一边憧憬地看向远处山峦起伏之处：
“可自从有了你，我才知道，这世间竟有那么多值得细细品味的风景。”
“阿远，等你学会了骑马，可愿陪我走遍天涯，去看看这山川河海，四季风光？”
林之愿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他居高临下，看着青年平静的脸庞，对上他深黑的眼睛——
与很久以前一样，他依旧是那柄高傲的剑，凌霜傲骨，风雪不欺，仿佛无坚不摧，可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才知道，这副冷淡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炽热、多么柔软的心，那颗心里，满满的，装着一个人。
就如同他的一样。
他俯身，揽过他肩膀，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我答应你，阿异，我陪你，再远的路，我都陪你。”
***
另一边，阿葵在赛场上所向披靡，引得在场世家子弟们叹为观止，纷纷要她传授技巧，阿葵一甩鞭子道：等你们什么时候骑马踏遍千山万水，自然会炼成神通。
这帮人哪里肯信：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弱质女流，还千山万水？唬人的吧！
阿葵自然不服，于是与他们辩了起来，自己当年是如何横扫千军、肆意风流……
罗闻霄见她好胜又强悍，一边洋洋自得，一边担忧道：“我家阿葵这性子，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李长昭就在他旁边，闻言只是笑笑，这时，正好看见阿葵扬手叫他，便毫不犹豫地打马上前去了。
看来她的风光事迹，需要有个得力的佐证才行，这不，新任的年轻将军，正等在这儿呢。
罗闻霄见这二人如此熟络，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一个好像就知道有人在一边等着她，另一个也好像知道那人一定会叫他，默契，太默契了……等等，难道他们二人也？
罗闻霄猛地拿鞭柄敲了下脑袋，愚钝，真是愚钝！
这么一来……等等，除却这几人，就连陆峥那臭小子也在忙着成婚的事了，难道现在，只有他罗闻霄是个孤家寡人，还到处操心旁人的终身大事？！
闹了半天，原来他最该操心的，竟是他自己！
***
年轻人聚在一起，就是爱玩闹，这日他们回去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
今日着实是有些困乏了，加上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所以等回到城里，林之愿已经睡熟了。
众人各自归家，林之愿却被带进了大将军府，林大将军的卧房——朝露堂里。
他于沉沉睡梦中，感觉到双腿的酸痛得到了很大的纾解——一双有力的手掌正不辞辛苦地为他按压着，手法娴熟，力度恰到好处，能够舒筋活血，却也不会打搅他的美梦。
真是善哉，善哉。
他迷迷糊糊地享受着，舒服得不想动弹，任由那双手来来去去，服务周到。
就在他快要陷入更深的睡梦时，却突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劲，这手怎么越捏越往上了？还快要碰到不该碰的东——
“哇啊！”
他一个机灵惊坐了起来，胡乱拽过一旁的被子遮住自己。
打眼一看，他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询问地看向稳坐床边的林之异，对方只是讶异了一瞬，接着便十分镇静地道：
“你醒了？今日太晚，回林府，恐怕会惊扰了老人家，你就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吧。”
林之愿低头，发现自己的外衫已经不知所踪，身上只留一套白色的亵衣。
“我看你累了，便没有叫醒你，顺便帮你按按腿，不然明日起来，就走不了路了。”
很好，天衣无缝，对答如流。
林之愿拢了拢衣襟，闭气凝神：“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青年见他闷闷的，笑了笑，向他伸手：“走吧，我带你去温泉里泡一泡，解解乏。”
可林之愿实在是不想动弹，他犹豫了片刻，便倒回床上，“不了不了，你自己去吧，我——”
“无妨，我抱你过去。”
“喂，你放我下来，我自己——”
“阿远，小心，地上滑……”
隔壁的温泉池里，雾气缥缈，仿若仙境，乳白色的池水有一些烫，泡在里面的确舒适得很，身上的疲乏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发红的肌肤，和晕晕沉沉的脑袋。
“阿远，我替你按一按吧。”泡了一会儿，林之异见他放松警惕，便拨开水雾，靠近过来。
“嗯？好啊……”
林之愿其实十分沉迷于他按摩的手法，只要他没那么多小动作，还是很愿意让他按一按的。
但与之共浴的男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一步步设下陷阱，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了，现下，正是收网的好时候。
肌肤相触，像是有着莫名的吸力，在游走按压的过程中逐渐变了味儿，两具年轻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也逐渐拉近了距离，进而微微的触碰，进而温柔地相亲，进而在升腾的热气中，不可控制地模糊了界限。
像是天空中蛰伏的，两处深厚而蓄势待发的云彩，在互相的吸引拉锯中，逐渐交融在一起。
缓慢的相融引起云层剧烈的翻涌，引起一波波急促的震荡，最终在撕裂虚空的闪电中，汇聚出晶莹柔润的雨珠，娇艳欲滴地，一颗颗，一片片，一阵阵，逐渐联结成倾盆大雨，不顾一切地坠落、坠落，摧枯拉朽地冲刷、冲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云翻雨覆，浪骇涛惊。
天色将明，云雨初歇。
溶溶月色从窗外溜进来，好巧不巧地笼罩在床头。
床头的矮桌上，静静躺着两只钱袋，钱袋的旁边，各放着一只温润的玉佩，龙章凤姿，首尾相赴，莹润剔透，天作之合。
***
正月十四，陆峥大婚。
那是兆京城开年以来最为热闹的一个日子，红妆十里，喜乐高奏，帝王亲临，上下同庆，空前的盛况彰显着王朝的富庶与繁华，安定的局势书写着玉宇澄清，万里通明。
喜宴一直排到了月上梢头时，宾客们渐渐散去，留下几个知心的，推杯换盏，推心置腹，三三两两，将这许多年月，好与坏，喜与乐，都说与能懂的人听。
若是不知从何说起，也相约举杯，千言万语，都在一樽清酒。
辞别宴饮，他们都醉了，不知是醉与这陈酿，还是醉于这突如其来的飘雪。
马车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笔直的青砖大道寂静一片，他背着醉酒的他，一步步稳稳地，走在落雪的长街。
他腰间挂着一块精雕细琢的玉佩，凤凰之姿，仪态万方，随着他规律的步伐，与配珠轻轻相撞，发出悦耳的轻鸣。
方才在宴席上，陆峥还借此取笑过他：都说君子佩玉，你一个大老粗，带这玩意儿干什么？
他笑而不语，只是斜了他一眼，心说，你不懂的多了去了。
这凤佩，是背上这人亲手送他的，以玉为媒，以玉为聘，换他一世真心，两不相负。
雪花静静地飘落下来，落在他们身上，落在地上，落在万物。
可他对此视若无睹，他走得很认真，仿佛背上背负着此生所有。
腹部的伤还没好透，隐隐传来刺痛，正是这轻微的痛感，能时时刻刻回答他，此时此刻，他所拥有的这一切，并不是梦。
背上忽然传来轻忽缥缈的声音：“唔……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那人笨拙地将一只胳膊伸了出来，张开手掌，让手心落下片片雪花：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这首诗，他从前听他念过，就在他独自一人住在山上的时候。
那时候，他一个人，看起来过得很开心，他恼恨过，也嫉妒过，可当他真正了解他的身世，读懂他的经历，他才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想隔绝于世，他只是想有个家而已，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
“阿远，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我们家，我们两个人，再也不会分开。”
“我们家？”那人收回胳膊，重新环住他。
“对，我们家。”
我发誓，此生有我，你再也不会感到寂寞了。
———— End ————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最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