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血色之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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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外，窄窄的青石巷子里，铺了厚厚一层软雪，但早就被十几匹高头大马踩得纷乱，马上清一色黑色军衣的兵士，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却还是掩盖不了在他们之间弥漫着的，浓烈的血腥味。
林之愿顿然明白了，林之异身上的铁锈味从何而来。
林之异放开他，翻身上马，然后一手握着缰绳，微微俯身，向他伸出手。
他的动作是冷静的，然而眼神却冰寒无比，不容反抗。
纷杂的马蹄声让他心乱，林之愿不得不伸出手，然后被他一把拉上马，坐在了他身前，继而被他紧紧搂在怀里，那力道，简直像是要将他勒进身体里一样。
林之愿听着耳畔粗重的呼吸，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驾！”骏马在巷道里飞奔起来，天色已暗了下来，空气寒冷，迎面的风雪狠狠打在脸上，正所谓风头如刀面如割，而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也迷得人睁不开眼。
风驰电掣里，只有林之异坚实的臂膀，将他牢牢圈住。
冰天雪地里，只有林之异紧挨的身体，传来阵阵暖意。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避开风雪的技巧，骏马撒开四蹄，不出片刻，便准确无误地回到了林府。
看着那熟悉的高墙深宅和门口的重重守卫，林之愿的心彻底跌到了谷底。
很快便有人上前来牵住缰绳，林之异牢牢攥着他的手腕，拉着他，大步流星地登上了门前高高的台阶，一路向里面走进去。
林之愿被他拉得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一路上遇见的家丁、丫鬟们，一见到他们，不是远远地躲起来，就是屏息垂首不敢直视——
谁不知道，下午少爷回来的时候发现林之愿居然不见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差点没把屋顶给掀了，还重罚了一干值守的人。
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受了伤，可也没有谁敢劝盛怒的他先休息一会儿、包扎一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马不停蹄地出去找人。
这回林之愿被抓回来，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呢，本朝对逃跑奴隶的刑罚可是很严的，何况林之愿还是他们少爷的眼中钉、肉中刺！
“大人，热水准备好了。”李长昭等在林之异卧房门口，恭敬道。
“出去吧。”
“是，大人。”
林之异推开门，屋里的热气迎面扑来，他将林之愿推进去，自己跟进来，转身插上门栓。
他径直走到屏风后面，沉声道：“过来。”
林之愿慢慢挪过去，屏风后面，宽大的浴桶里正冒出袅袅热气，林之异已经解下大氅，原本整洁的衣衫上血迹斑斑，到处都是被刀剑划伤的痕迹。
他张开双臂，站得笔直，“脱。”
林之愿此时根本不敢看他的脸色，也不敢再触霉头，只能走到他身前，双手微微颤抖着，去解他的腰带。
衣服一层层剥落，解开里衣，露出林之异肌肉紧实的胸/膛，上面有几道很明显的新伤，正不停地渗出鲜血，看样子都没有处理过。
林之愿心里七上八下，他将染血的衣服脱下来放好，垂手站在一边。
“继续。”林之异冷冷道。
林之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转到他腰间，几块精实的腹肌看起来充满力量，腰部的线条很流畅，一直延伸到深色的布料里面。
他深吸口气，捏了捏拳头，又走近他，低头从他腰侧解开扣子，环着他的腰，将下衣解了下来。
……
然后他别开目光，退了回去。
林之异一言不发，转身跨进浴桶坐下，手臂搭在边沿，“怎么，还要我请你吗？”
林之愿楞了一下，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拿起一条手巾，忐忑地走了过去，卷起袖子将手巾在浴桶里浸湿，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擦了起来。
他背上有一条横斜的伤口，正在流着血，看起来急需上药包扎，但林之愿这时候哪里敢置喙，只能选择小心地绕过它。
然而他一直对着流血的伤口，晕血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干呕了一下，手上一松，手巾便掉进了浴桶，他急忙去抓，却一把摸到了林之异光裸的脊背，令对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对不……”
他慌张地想要道歉，却见林之异一脸怒色地转过身，然后一把将他拽进了浴桶！
“哗啦！”
水花四溅，林之愿毫无防备地被他拽进水里，全身都湿透了，鼻子被呛得火辣辣地疼，他连忙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没等他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又被林之异掐住脖子，死死地抵在了浴桶边沿。
头上不断滑落的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艰难地咳了两声，感觉脖子上的力道更重了。
林之异的脸近在咫尺，他死死瞪着他，眼神厉得刀子一样。
“林之愿，你好大的胆子！”他咬牙切齿道。
林之愿呼吸困难，他双手并用地去掰林之异掐着他脖子的手，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拗到了身后，他只能单手去推拒对方的身体，却如螳臂当车，撼动不了分毫。
“你……放开……”他痛得眼神都有些迷离——林之异是打算就此杀了他吗？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
林之异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松懈。
看来这次，应该是来真的了。
他努力睁着眼睛，想在最后的时刻再看一眼林之异，看一眼这个人——
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跟自己有这么深的纠葛了吧，所以，就算他死了，这个人也不会轻易忘了他吧？
也是，他的仇恨那么深刻，说不定还能记着一辈子呢。
他看着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即便是恨，能被人记着一辈子，他也挺知足的，毕竟上一次死的时候，他可什么都没有。
不过真是抱歉啊，此生，恐怕又要辜负了。
他感觉眼睛一热，有泪水滑了下来。
然而这时，脖子上的桎梏突然一松，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他如蒙大赦，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林之愿！你好清高的气节，你是甘愿赴死，也不愿向我认错求饶吗！”林之异将他瘫软的身体抵在桶壁上，发狠地质问道。
当他九死一生从余江回来，急切地想要见到这个人，却遍寻不着的时候，当得知吴管家要带着他偷偷出城的时候，那种惊惶失措，那种坐立难安，那种仿佛心脏缺失了一块的痛楚，简直逼得他发狂！
林之愿逃了，那他这满腔的恨意要何去何从？！
所以他必须要将他抓回来——就在刚刚，他觉得自己这回真的是动了杀心的，林之愿！这个人将他折磨得这样惨，凭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与其让他跑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逍遥自在，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只要他死了，这一切就都会结束吧？
可是，为什么看到他那样凄凉的笑，他的心竟会这么痛？为什么每次想要杀了他，自己都下不了手？
是不是……他急切地为自己找着理由……
“呵呵！我认错？我有什么错！”
林之愿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但数次面对死亡的威胁，时刻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这种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再这么下去，他非疯了不可！
他拼尽全力挣脱开他的压制，猛地从水中站了起来。
“林之异，林之愿欠你的，我已经全部还给你了！”
林之异冷冷地看着他，一时没有言语，他心乱如麻，倒也没有发现林之愿语句中的怪异之处。
“你还想让我求饶？哈哈！你觉得求饶对你来说有用吗？”
林之愿自嘲地笑道，随即声音陡然拔高：“林之异！你他妈从没见面的时候，就派了人来杀我，圆拱桥落水、真夜楼失火、树林遇刺、华英镇落水，再加上这两次，你从始至终，都处心积虑地想要的我的命！”
林之愿见他皱眉不语，又接着道：“我知道你有多恨我，你巴不得想要我死得更惨一点，再惨一点，所以到现在都留着我的命，但你知道你这样有多残忍、有多无耻吗？你简直贪得无厌！”
“你！”林之异不甘示弱地站起来，“好啊，你说得没错，但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他将他逼到浴桶边沿，：“你对我做过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难道我不该这么恨你吗！”
林之愿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想阻止他贴近的身体，“可是林之异，你已经伤我至此，难道还不够？你如果不杀我，就请放过我！”
“放过你？哈哈哈哈哈……”他突然仰头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他缓缓低下头，凝视着他的双眼，“林之愿，如果我放过你，那么谁来放过我？”
四目相对，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由于混含了林之异的血，那水微微有些发红，隐隐飘着些铁锈味。
林之愿静下来，这才闻到这味道，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抵在林之异胸/膛上的双手，手掌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着，掌下皮肤温热，正压着一道伤痕，更鲜明地感受到了鲜活的力量。
他不自然地收回了手，改以手臂横在他们之间，想为自己争取一点空隙。
林之异自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他的手掌离开的时候，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皮肤，那感觉很微弱，但却足以触人心魂。
他看着他紧张的侧脸，挂着水珠的睫毛，湿/透的身体，还有近在眼前的、微红的耳朵，那种熟悉的躁动又汹涌而来。
他曾在军中撞见过同性相合的场景，那情景肮脏又恶心，令他深恶痛绝，他治军严明，严令禁止这样的事发生自己治下，违者是要军法处置的。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竟然对林之愿怀有这种不正常的心思时，便一直刻意回避着，并强行将它归为错觉。
但是现在，在林之愿肆意挑衅他的时候，在他对这个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只要能让他痛苦，原则算得了什么？天地人伦又算得了什么？
大不了，就一起下地狱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云开雨霁，心境明朗畅快了许多，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乌云也一哄而散。
他抬起他的脸，盯着他形状优美的双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恰如久旱逢甘露、如饥似渴！
林之愿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脸，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他像被蛰到一样，蓦然挣扎起来。
林之异哪里会给他躲闪的机会，他想这样做想了多久，只有他自己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血色之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