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拱手相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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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华灯初上。
今日的林府出奇的热闹，仆役们从早上就开始洒扫庭院、修剪树木，到了晚上更是张灯结彩、灯火通明，门前侍者如林，车马络绎不绝，府中宾客如云，尽是些豪绅贵人。
林府吴管家在大门口迎接宾客们，林府大少爷一身华服，更显得人俊如修竹，朗朗如月，他站在厅堂处，跟来往的宾客们寒暄，邀他们入座。
林二少爷林之异年轻英朗，一身玄色衣衫更衬得他桀骜冷峻，却也隐隐有一身渊渟岳峙的气势，来来往往的公子大人们都夸他品貌非凡、一表人才。
“阿异，这几位都是咱们钱庄、酒楼、当铺的掌柜，你好好认一认，”林之愿一边跟林之异小声介绍，一边为他引见，“这位周老爷，跟咱们有生意来往，是个大户，要招待好他。”
“李兄来了，多谢你赏光，快请上座！”李睿成是林之愿亲自去送的请帖，请他来，就等于请了渠安城的父母官李大人。
林之异目光跟随着他，看着他招待满厅的客人，左右逢源，滴水不漏，得心应手。
他不禁摸着下巴忖度，他今日办这场盛宴，到底是想干什么，不会只是为了让他在这些“人物”们面前露脸吧？
待到人差不多齐了，林之愿进入厅中，坐在了上首，宾客们见要开宴了，便逐渐安静了下来。
“诸位今日赏光来府中赴宴，是林某的荣幸，林某在此先敬大家一杯，”林之愿饮了一杯酒，将一旁的林之异引到正中。
总算走到这一步了，还好没出什么岔子。
“今日宴请各位，一来，是为感谢各位对林府、对在下的照拂，二来，是为我这个弟弟接风，”他拍了拍林之异的肩膀，“想必各位也知道，舍弟林之异，前不久才回到家，这是我们林府的大喜事，如今，我已将林府大小事宜全权交由他来掌管，舍弟年轻，经验不足，还请各位以后多多关照，不吝赐教，”林之愿又举起一杯酒，“林某在此，先谢过诸位了。”
听完他的话，厅堂之中顿时一片哗然。
林之愿是林府嫡子，执掌林家天经地义，他这个弟弟是庶出，又离家多年，听说还是从蒙山的牢狱中赎出来的，如何当此大任？
莫不是他用了什么手段逼迫林大少爷，从而谋取林家家业？
厅下众说纷纭，厅上，林之异也略感诧异，“哥哥？”
林之愿心里轻松，脸上挂着笑：“阿异，我说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以后咱们林府，就靠你了。”
林之异，林之愿欠你的，如今，就由我来偿还吧！
……
他这么说，倒让林之异哑口无言。林之愿这样做，相当于将林府大权都交到了他的手上，他还真没想到，他这个哥哥，就真的甘愿让出林府主人的地位？
他图什么？
林之异疑惑重重，同时也生出些挫败感。
他以为林家家主之位，应该是林之愿相当重视的，原本计划徐徐图之，并且已经开始动手，为的就是打击林之愿，激起他的恨与恶，可如今他竟然拱手让出……
金钱和地位，他真的不在意吗？
林之异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在宾客中游走，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说着他的好话，为他铺路……
林之愿，如果这些都不重要，那你心里最珍视的，到底是什么？
要怎样，才能摧毁你……
林之异心中怅然若失。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一张王牌——如果连出身都被否定，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怡然自若吗？
酒过几轮，李睿成等人早就告辞了，但还有许多宾客未尽兴，吴管家又安排了一些好酒好菜来招待。
“大少爷，您快去看看吧，周老爷他……”林之愿正在外面跟林之异交代些什么，吴管家匆忙来请。
一行人来到厅中，远近旁观的宾客们见主人来了，便都饶有兴味地围了过来。
只见周老爷醉醺醺地坐在桌旁，手里端着一杯酒，拉着阿葵的手不放。
“周老爷，您这是？”林之愿皱眉，阿葵怎么在这。
“林少爷，我看你这丫鬟不错，送给我怎么样？”说着，就要把人往怀里带。
阿葵求救地看向他。
“周老爷，您醉了，”林之愿上前挡住他，一把将阿葵拉开，护在身后。
周老爷膘肥体壮，林之愿一看就不是他的对手。
李长昭见状，想上前为林之愿挡一挡，却被林之异拦了下来，他抱着臂膀，也学那些人一样围在一旁看热闹，把李长昭急得心里直冒火。
周老爷手里一空，有些扫兴，“怎么，林少爷，这丫鬟是你的人，舍不得？”
“周老爷，这姑娘跟您一样，是我林府的客人，您要是想找人喝酒，我请您去真夜楼如何？”
“哈哈哈哈！林少爷，她刚刚还来给我上菜，怎么会是客人，”周老爷大笑着，又喝了一杯，“林少爷这是怜香惜玉了吧，记得上次我来你府上，你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珠儿姑娘送得，这姑娘就送不得？”
珠儿，什么珠儿？
林之愿疑惑地看向吴管家，吴管家神色怪异，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脸色一下变了。
林之异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林之愿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和善的，没想到他沉下脸来，竟也有些慑人。
“周老爷，您醉了，我叫人送您回去。”他沉声道。
“那这个小美人……”周老爷绕过他，伸手去抓阿葵，林之愿再次挡住他：“周老爷，请适可而止，珠儿姑娘的事，我明日就请官府的人去查一查，还请周老爷早点回去，想好怎么跟官府交代吧。”
他平日里虽温文尔雅，但强硬起来也是寸步不让的架势。
“你！”周老爷闻言，咬牙道，“林之愿，你别不识抬举！你们林府进项最大的生意，要是没有我，你一个子儿都赚不到！”
从前，林之愿为了搭上这条暴利的黑色生意，对他可是有求必应，周老爷何曾在他这吃过闭门羹，一时气愤不已。
“我林府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来人！”林之愿高声道。
“大少爷！”李长昭早就按捺不住，带了两个护院杵在周老爷面前，逼得周老爷向后踉跄了两步，被自家仆人扶住。
“送客！”
“是！”
“哼，林之愿，你可别后悔！”周老爷一甩袖子，被两个仆人搀走了。
周老爷走后，剩余的宾客们都暗自竖起了大拇指，林大少爷，好样的！
但林之愿脸色还是没缓过来，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让各位见笑了，对不住，今日就到这里吧，改日林某再请各位一聚。”林之愿拱手道。
这些人本来也想走了，便纷纷告辞。
“大少爷，您怎么了，没事吧？”阿葵见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心。
林之愿勉强扯出一个笑，“我没事，阿葵姑娘，今日让你受惊了，快回去歇着吧。”
吴管家张罗人收拾残局，林之愿神情低落，垂着脑袋出去了。
“大少……”吴管家想叫他，被林之异拦住。
“我去看看。”
他一直关注着林之愿，他耳力好，刚才吴管家对林之愿说的话他也都听到了，好像是从前有一个叫做珠儿的丫鬟，一年前被林之愿送给周老爷，可不出两个月，就传来了她的死讯，据说是被虐待至死。
“小心！”林之异眼看他就要撞上柱子，拉了他一把。
林之愿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后院，这里灯火不是很亮，他抬头看，只能看到林之异大致的轮廓。
“你怎么跟来了。”
“我不来，你都要撞柱子了。”
“……”难得他有心情开玩笑，林之愿却笑不出来。
“阿异，我时常会发现，过去做了很多错误的事，”林之愿眼神迷惘，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然后我会想办法，尽力去弥补，但有些事是没办法弥补的，就像今天，我知道了珠儿姑娘的事，她的死，是我的错，但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
林之愿低下头，“她肯定会恨我……”
“也许不会。”林之异低头看他。
“是吗？”
对方抬起头来望向他，眼里星光闪烁，在黑暗里闪着细碎的、璀璨的光华。
“阿异，如果我以前伤害了一个人，后来再去弥补他，是真心地去弥补，你觉得，他会原谅我吗？”
“……”
林之异心里一震，错开眼神，没有回答。
……也许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林之愿心想。
一连几天，林之愿的心情都很低落，他找了官府的朋友去调查珠儿的死因，也给了她的家人一些补偿，但人死不能复生，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之异接管了林府的事务，正里里外外地奔波，吴管家跟着他跑前跑后，也忙得不见人。
林之愿在府里转悠了半天，发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问了问，说是二少爷新近招来的。
也是，他掌管林府，培养自己的人手也是必要的。
“大少爷，您怎么来这了？”阿葵正和小铃铛在亭子里捉蝴蝶，差点撞上他。
林之愿扶了她一把，“我随便转转，你们在做什么？”
“阿愿阿愿，你都好多天没陪我玩了~”小铃铛撅着嘴巴，奶声奶气道，她仰着小脑袋，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泛着委屈。
林之愿看得心都化了，他弯腰将小铃铛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哎呀，阿愿给小铃铛赔不是了，几天没见，我们小铃铛变得更可爱了！”
“阿愿没骗我？”小铃铛歪着脑袋问他。
“怎么会呢。”林之愿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蛋儿。
“哼，阿茂就骗我，他去乡下找他表弟玩，好几天了都没回来！”小铃铛把脸埋在了林之愿怀里。
“那我们不理他，阿愿带你去街上玩怎么样？”
“真的吗？现在去？”
林之愿看她一秒放晴的脸，笑道：“对，现在就去。”
“阿葵姐姐也要一起~”
“好好好，都依你。”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拱手相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