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验明正身 ...
-
他骑着马先到客栈,安顿好了一切,正好有些累了,就想在林之愿来之前先小睡一会儿,没想到……他闭了闭眼,想把刚才看到的画面从脑海里剔除。
等等,要证明林之愿是不是他本人,或许可以找找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或者伤疤?
“你不是总说要节俭一些吗,所以今晚咱们俩住一间房,怎么,你有意见?”
有没有胎记他是不太清楚的,至于伤疤……
“这……会休息不好吧……”林之愿坐在浴桶里,迎着林之异上下打量的目光,有些无所适从。
“咱们的银子都被山匪抢走了,”林之异顺便帮他加深“山匪”的认知,“银子不太够,怎么,你想让小昭他们住马厩?”
林之异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谎话张口就来。
“那,好吧,我知道了。”
对了!林之异想起来了,林之愿少年时候学骑马,从马背上摔下来过,右肩上有一道被石子划破的伤疤,还不浅。
他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林之愿将那次坠马的原因都归咎于他,还拿马鞭打了他一顿,就因为他也骑过那匹马,而且骑得很好,为此,他还挨过老夫人——林之愿的生母——一顿莫须有的责罚。
林之愿见他低头想了些什么,再抬头时,眼神又凌厉了几分,不知他又怎么了,不觉将身子沉得更低,只留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阿异,要不你先出去?我洗好了。”
他硬着头皮道。
林之异起身走过来,右肩……他迎上林之愿的目光,那眼神黑白分明,清澈透亮,没有一丝的阴霾,因为是向上看,又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无辜和纯粹。
怎么可能,林之愿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但凡他有丝毫的害人之心,亦或嚣张跋扈的态度,甚至,只要他再恶毒一点,像以前一样,再自私冷酷一点,他就可以干脆利落地报复回来,然后忘却前尘,彻底放下。
可如今这样,又算什么?!
林之异心里憋闷,一甩袖子就走了。
“换洗的衣物在床上,桌上有药,赶紧喝了。”
“砰!”
“呼~”听见门扉合上的声音,林之愿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赶紧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林之异这脾气,属变色龙的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是哥哥,不能一味地惯着他,要树立大哥的威严,不能一直被他压着一头,不然以后还管得了他?
他虽这么想,但心里还是没底,毕竟林之异气场太强了。
算了,尽力而为吧。
桌上有一碗汤药,是林之异为他准备的吗?林之愿笑了笑,一饮而尽。
下楼的时候,他就看到林之异和小昭他们坐在一起,面前都摆着酒杯和小菜,看来是已经坐了一会儿了。
他过去坐下,小昭赶忙帮他张罗碗筷,又叫店小二过来上菜。
林之异面无表情,仰头饮了一杯酒。
“大少爷,您要不也来一杯?”
林之愿想到这几人刚经历过一场血战,于是端起酒杯,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又承诺给每人赏赐不菲的银钱,然后敬了他们一杯。
几个人喝了酒,高高兴兴到另一桌吃菜去了,林之愿捂着嘴巴,表情扭曲。
“大少爷,您怎么了?”小昭见他神色不对,忙问道。
经过这次事件,他更确定了大少爷对二少爷是真心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所以对林之愿格外关心。
“没什么,”林之愿没想到这酒这么辣,“我舌头有伤,刚喝了酒,有些疼。”
“啊?这舌头怎么也伤了呢,还是别喝酒了,我给您换茶来吧。”
林之愿轻触唇上的伤,有些痛。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之异,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目光也是落在唇上,忽然间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二人同时别开眼,一时无话。
好在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谈论明天的行程,这才打破了局面。
酒足饭饱,几人都去休息了,他俩也一前一后进了之前那间客房。
“阿异,你睡床上吧,这里还有一个小床,我就睡这了。”
那是给客人小憩用的软塌,虽然没有床舒服,但看起来也还不错。
“你睡床上。”
“你睡吧,你腿上还有伤……”
“你身体怎么样自己不清楚吗,要是再着凉,明天还怎么赶路?”
“……”
这算什么,关心吗?林之愿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想法,也不想因为这个和他争执,于是默默走过去坐在床上。
“阿异,你也去睡吧。”你守在床边让我怎么睡。
“你先睡,我来灭灯。”
“……”林之愿脱了外衫,就躺下了。
林之异皱眉,他不脱衣服,怎么查看肩上的伤痕?
他看了看软塌旁的屏风,计上心来:“你来帮我挪一下这个,它挡着我了。”
“好。”林之愿又爬起来,帮他挪动屏风,抬起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屏风向他倒过来,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嘶——”他倒吸一口气,还挺疼的。
“伤到了吗,我帮你看看吧。”林之异一反常态,向他走过来。
“没事,不疼的。”林之愿揉了揉肩膀,转身走回床上去,这么点小伤有什么可看的,大不了擦破点皮。
没想到他刚坐下,林之异如影随形,已经跟了过来,手伸向他的衣襟。
他身形高大,躬身压下来,让林之愿有种被掌控的弱势感。
“不必了阿异,”他连忙挡住他的手,“没什么大碍,不疼的。”
“是我不小心,让我看看吧。”他嘴上客气,眼睛却眯了起来,反手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再次伸过来。
“阿异!”林之愿往里面一躲,身体失去平衡,向后重重摔在床上,林之异随之压了上来,将他那只手也摁在床上。
“你——”他还没反应过来,林之异已经一把扯开他的衣襟,右边肩膀和大半个胸膛都露了出来。
林之愿低头一看自己的样子,顿时火起:“你干什么!”
这简直、简直就像是……
林之异得寸进尺,掰过他的肩膀,低头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狠狠擦过那块皮肤,然后皱着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林之愿气得捏紧了拳头,他怒视林之异,却接触到对方冰寒的眼神。
他到底要干什么?!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林之异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样,换了一副冷静的表情,松开手站起来,“没事就好。”
林之愿连忙坐起来,回过头瞟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那里有一道浅白色的旧伤疤,伤疤周围的皮肤被他的手指擦得通红。
他迅速拉上衣襟,警惕地望向林之异。
“睡吧。”林之异一挥手,屋里的蜡烛全都灭了,他躺回软塌上,再没了动静。
林之愿却睡不着了,他心跳得厉害。
林之异方才的举动让他心有余悸,他是在干什么?查看他的伤口,为什么?难道他发现了自己不是真正的林之愿?
他僵住了,恐慌像一条毒蛇慢慢爬上了脊背。
要被发现了吗?发现他是假的,是冒牌货!林之愿向后靠在墙壁上,攥紧了拳头,抵在突突直跳的胸口处。
没事儿的,就算被发现了,大不了被赶出去,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捡来的,没什么可怕的。
……还能瞒多久?
是不是他和原来的林之愿相差太大了……其他人是不是也发现了?林之愿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了,兄弟二人都刻意回避着对方,林之异没再坐马车,而是骑着马走在前头。
小昭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了,只能沉默赶路。
到了华庄,庄里的管事诚惶诚恐地接待了他们,这里人都认识林之愿,对他格外畏惧且小心翼翼。而林之愿一反常态,态度也很疏离。
他把庄上的事务都交接给了林之异,就独自一人出门散步。
华庄的风景确实很好,他驻足湖边,不敢走得太近,就远远地看那湖水。
秋水碧连天,远山接黛色,湖面青烟袅袅,犹如仙境。
看着这一切,林之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管他呢,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他现在拥有的每一天都是赚了的,世间风华如许,可不能平白辜负了。
想到这,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林之异。
“没什么,这里风景很好。”
林之异看着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前的青年神色淡泊,一袭白衣,远远站在那里,身影和身后的景色融在了一起,犹如画中仙——很难和七年前的那个林之愿联系在一起。
七年前,林之愿还是一个十六岁的纨绔少年,他们二人也是站在这湖边,他收起了人前的斯文模样,手里捏着一个精致的旧荷包,冷笑着问他,“小杂种,这是你的东西吗?”
他母亲是华庄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只留下这个荷包给他,他一直十分珍视。
“小杂种,这是你的东西吗?”林之愿又问了一遍,林之异那时候又瘦又小,以往吃了他很多苦头,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小心道:“哥哥,你把它还我吧,求你了。”
“呵!谁是你哥哥,你看,你这荷包这么脏,还留着它做什么,要不,我帮你洗洗吧~”
“不要!”林之异眼看着林之愿一扬手,就将荷包扔进了湖里,然后肆意地笑了起来。
那还是早春时节,春寒料峭,远处湖面上甚至结着一层薄冰,林之异眼看着荷包逐渐漂远、下沉,便顾不得许多,纵身跳了下去,那时候他还不会游泳,冰冷的湖水冻得他牙齿打颤,他跳下去后,水波将荷包打得更远,哪里还有影子。
眼看身体快被冻僵,他含着泪回过身,挣扎着攀住了岸边的石阶,湿漉漉地从水中探出头来。
林之愿居高临下看着他,揶揄道:“看来你也不是很珍视这个东西么,听说它还是你娘留给你的?”
林之异冻得全身不住地打颤,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眼巴巴地望着林之愿:“哥哥,拉我一把……”
“哈哈,你这个不孝子,丢了东西也不去找,你娘若是看见,都要被你气死了,”林之愿邪笑道,他抬脚踩住林之异用力到泛白的手指,用鞋底用力碾压,“你还上来做什么?”
“哥哥,救救我,哥哥……”林之异手指疼得撕心裂肺,但他不敢放手,湖里太冷了,太冷了……
他两眼死死盯住林之愿,希望他能救救他,但对方只是恶毒地笑着,将他的手一脚踢开。
林之异痛得钻心,但他真的不想死啊,他死命拽住林之愿的脚腕,“哥哥,求你了,拉我一把……”
林之愿见他还不死心,也不耐烦了,一脚踩在他头顶上,林之异向后仰去,拽住他脚腕的手却死死攥着没有松开,林之愿被带着一起掉进了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