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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火影]雪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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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许久,朔茂拔出刀,对着银白刀刃中倒映的自己看了又看,轻声叹气。
天气还没转暖,很冷,刀剑也冷。
但人心更是寒冷难言。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叹气一声,灰黑的眼瞳向窗外看去——长夜很暗,很暗很暗,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甚至是光。
朔茂有些犹豫,但他最后还是一个用力,整把刀全部拔出了鞘,锋利的刀在他眼里有些钝了,于是他又惆怅地太息。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多感受下痛苦,再离去吧。
深吸一口冷气,朔茂终于把刀尖对准了自己。
刀尖刺穿皮肉,血液汩汩流出,面不改色、轻而易举地左至右划开腹部,强忍着莫大的痛楚,他又割下第二刀,好让内脏能更轻易地流出来。
没有介错人,他应该是在寻常忍者难以禁受的痛苦里默默死去。而这一切,都没关系,完全没有关系的,旗木朔茂可不是什么普通忍者。
是了,他不是什么普通忍者,所以死法如此也不奇怪吧。朔茂自我安慰着,心里却愧疚极了。
他为什么而愧疚呢?他是想到、或是说想起了什么,才会这么愧疚呢?
冰冷的空气,他想起卡卡西总是很冷淡的面容,假装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又很在乎。
银白的刀刃,他想起父子二人如雪般洁白银海似的发丝,不管在哪里,都很显眼很出众。
暗色的潮水渐渐没过他神经的一半,他思绪发散得越来越远了,甚至于……
甚至于,少年往事也涌上心尖。
他忽然想起了他早早离世的妻子,想起他银砂无涯的故乡。他又想起,满月时那片光华笼罩的雪原,想起属于她的磅礴巍峨的金城汤池。
他想起少年忍者背着刀仰面看去,城墙上戎马倥偬的少女抿唇俯视,居高临下的高高在上。他又想起,她一眼就能够看穿他内心的藏蓝的眸,想起她生着茧的手握着的长刀。
这个冰冷的空气,死寂般的夜晚,仿佛让朔茂回到了那个冬天,那个万物都凋零下去的严冬。
那个让世界都快要凋零的深冬里,他是那么无能地抱着自己伤寒不愈的妻子,看着她如天空般浅碧旷远的飒爽短发失去它原有的光泽,看着她……
无能为力地、哀怮地看着她渐渐失去生机。
“抱歉啊,朔茂。”她病倒的那段时光,她总是会说,会这么说,这么说着,一次又一次地,用她寒凉如夜的指尖轻轻描摹丈夫的脸廓,“抱歉,抱歉……”
他不想听。
旗木朔茂想听到的,从来都不是这两个字。
她要死了。
旗木朔茂脑海之中,常常会出现这样的话。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妻子半生的戎马,给她带来的不仅是赫赫战功和无上荣光,还有许多难以想象的暗疾。
所以她,才会在安逸下来时焦虑难堪,偶尔镇定下来注视自己年少轻狂时掌控刀光剑影而生着薄茧和疤痕的双手,眸光闪烁后长长叹息。
所以她,才会在安逸下之后日夜不安,会想起自己战死沙场的部下,会想起雪之国病死的上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惋惜雪国里几乎每个人早逝于病痛的命运。
雪之国啊,那是个明明疾病在八方动作,却还是充斥着欢声笑语的皑皑的美丽国度。朔茂在心中感叹,仿佛伤痛处被冰雪冻结,疼痛感迷失在冰里。
雪之国啊,雪之国。
朔茂静静地合上眼,也不知为何想笑出声来,但身体似乎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于是只能勾起唇角。
他想,这一次,他可就要比卡卡西先见到他的妻子、卡卡西的母亲啦。
朔茂想,他真的好对不起还尚且年幼的卡卡西啊,他没能照顾好卡卡西的母亲,没能让卡卡西记事以后看见过母亲的样子,没能带卡卡西到那个雪一样温柔又哀凉的国家、他母亲的故乡去。
“抱歉啊,卡卡西。”他想这么对他的孩子说。
他还想揉揉孩子柔软的银发,把白牙刀亲手交到孩子手上,才对他的孩子说:“抱歉啊,卡卡西。”
至少在意识快要沉没在暗哑的海洋里之前,朔茂是这么想的。
但或许,这样一个父亲的微小的愿望,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吧?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他其实并不希望卡卡西太早就不了他的后尘。
晚一点……至少要晚一点再去黄泉啊……卡卡西。
夜晚深得没有任何视物的可能,白牙的光芒又渐渐黯淡下去,黑暗的獠牙收走了朔茂银白色的灵魂。这个世界把他染成黑色又褪回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