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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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
难得李慕阳今日无事缠着他，国子监一放课，周随便径直回了家。
他一进定北侯府便看到了正在院里看书的周丞，惊讶道：“大哥今日怎么回来了？不是该去当值吗？”
周丞自去年起便通过了考核进入了御林军，常常当值时便宿在军营里，三日才回家一次。
他昨日刚回御林军，按例该后日才能回家。
周丞今年已有十九，身量已似成年人。他放下手中的书，拿起面前的茶壶替周随倒了一杯，招呼道：“过来喝口水。”
周随坐下抬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仍是盯着周丞的眼睛，等他回答。
见逃避无果，周丞认命的开口：“今晚有约，我便同他人换了个班。”
周随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也是，今日初八，盛都有夜市，大哥有约也正常。”
周丞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周随戏谑的声音：“不过今日李慕阳同我说，镇南王府的孟姐姐今夜约了人，也不知道孟姐姐的约，和大哥的约是否是同个。”
周丞被周随戳破心思，脸红了起来，却只得尴尬又无奈的看着周丞。
其实不单周丞约了人，今日夜市这般热闹，周随自然也是有约的。
而约他的人，毫不意外的便是李慕阳。
用过晚膳后，周随便掐着时间出了门，在万品楼下见到了早已等候的李慕阳。
周随和李慕阳都已十四，可不知为何这李慕阳过了十岁后身材便似春天的小树似的疯狂抽条起来，明明是同龄人，此时李慕阳却比周随高了半个头。
见到周随，李慕阳似乎有点不高兴：“你晚了。”
周随早已习惯他这态度：“是你太早了。”
李慕阳问身边的邓忠：“几点了？”
邓仲尽职尽责，又不愿意当众扫了三皇子的颜面，小声回答道：“殿下，戌时三刻，是咱们早了。”
李慕阳将头一撇：“好吧。”
周随身后的桑亦早已见怪不怪，翻了个白眼。
这时万品楼内却匆匆忙忙闯出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女子，撞在了桑亦身上。她面容清秀，穿着打扮像个寻常人家的妇人，匆匆向桑亦行了个礼：“抱歉抱歉！我同我夫君走散了，方才瞧着有个人影像他，一时心急冲撞了公子。”
桑亦摆摆手：“无妨。”那女子又俯身向桑亦道了歉，然后匆匆朝着人流跑去了。
李慕阳在万品楼订了包厢，可他倒不急着上去，拉着周随先去集市逛了一番。
集市人来人往，汇集了式样众多的小商贩，多是卖给年轻姑娘和小孩的玩意儿。
周随在一个卖木簪子的摊子停留了一会儿。
在这盛都，就算是最最普通人家的妇人也会用银簪，木质的簪子少有人用。这摊子上的簪子全是木质的，但样式十分复杂别致，周随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拿起一支细细把玩起来。
那小贩忙不迭地介绍起来：“这些木簪子看着不值钱，实则都是我父亲自己亲手打制的，我娘去的早，他说他不会别的，想我娘的时候便制了这些簪子……”
李慕阳随着周随停下脚步，看着他的动作皱起眉，神情纠结：“你要买簪子？送谁？”
周随又选了一支，付了钱，谢过小贩，才回答李慕阳道：“这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倒也精巧罕见，买了送给我母亲，也算是个心意。”
李慕阳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又继续拉着周随边逛边聊天。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没再找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倒是巧遇了李慕英。
李慕阳看见李慕英，脸色又臭起来。
李慕英见到他们倒是开心的很：“堂兄，周随！你们也来逛夜市啊，今日在学堂时我提起夜市你们没反应，我还以为你们没兴趣呢。”
当时是没反应，周随心里暗道，李慕英一走李慕阳便来邀约自己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李慕英和他们同岁，如今也有十四。他小时候因口吃被人嘲笑，因此下了苦功夫改掉了这毛病，没想到如今身高却迟迟不长，此刻比周随还矮一截，因此又日日被李慕阳调笑。
周随笑着和李慕英打了招呼，几人一起继续跟着人流慢慢走。
没走多远，人流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周随问道。
李慕英解释道：“大概是到护城河边了，大家都在排队买水灯。”
邓忠伸头往前看了看，只见常常一条人龙，转头禀报道：“两位殿下，这队伍怕是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了。”
李慕阳问道：“你们想买水灯吗？”
周随摇头。
李慕英说：“那都是互相思慕的年轻男女用来寄托心愿的，我买来能有什么用处。”
李慕阳点点头，带头走出了队伍，朝着旁边小道走去。
众人也跟着他走出了大队人流，邓忠跟在最后，正要跟上李慕阳时，李慕阳却转头道：“我想买，你在这儿排队替我买灯吧，我们上前头护城河边看看去。”
周随和李慕英：？？？
邓忠：……………………
护城河边熙熙攘攘，不少人正在放水灯。
周随在上游不远处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低声向身边的桑亦确认道：“那是大哥和孟姐姐吗？”
桑亦抬头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应该是。”
没想到李慕英听到了，也跟着抬头看了看，然后说道：“周家大哥和孟姐姐早就两情相悦，这俩人门当户对，也不知为何迟迟不肯戳破这层窗户纸，早日成婚。”
周随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大哥的想法。
“不过……”李慕英想了想，朝着李慕阳挤眉弄眼道，“孟姐姐是惠贵妃的妹妹，也就是堂兄的小姨，若是周大哥和孟姐姐成婚了，堂兄，周随就成你的小舅了。”
李慕阳脸又沉了下来，看着李慕英：“闭嘴。”
…………………………
好不容易等邓忠买来了灯，李慕阳背着人鬼鬼祟祟在水灯里写上了字，又让众人靠后等着，自己偷偷摸摸将灯放了。
放了灯，李慕阳背着手回来了。
“你写了什么？”周随问道。
李慕阳勾了勾嘴角，不说话。
“定是哪家姑娘的闺名。”李慕英道，“堂兄，你可是看上哪家小姐了？”
李慕阳瞥了眼周随，沉下脸呵斥李慕英：“闭嘴。别瞎说。”
看他这反应，李慕英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了：“我猜对了？堂兄，别害羞啊，说出来让我们出出主意？”
李慕阳眼皮抽了抽，仗着身高抬手狠狠拍上了李慕英的后脑：“让你闭嘴。”
…………………………
放完水灯几人沿着护城河走了一会儿，又回了万品楼，去李慕阳提前定下的包厢喝了会儿茶。周随觉得有些乏了，众人便散了伙。
周随和桑亦回到定北侯府，周随扭头问桑亦道：“可有消息？”
桑亦从怀中抽出了张纸条，正是今晚在万品楼前，冲撞他的那女子悄悄塞进他怀里的。
他快速将纸条看完，答道：“阿姐约我今晚城中福记相见。”将纸条塞给桑亦的，正是桑亦一母同胞的亲姐桑雪。
周随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支今日夜市摊上买的木簪，递给了桑亦：“托雪姐将这簪子带回南沐吧。”
桑亦小心地收下了簪子，点头称是。
周随道：“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桑亦便向周随告退，自己回房了。
周随来到了杜氏的小院。
一进杜氏屋子，周随惊讶的发现周丞竟然也在，此刻正陪着杜氏说话。
“随儿回来啦？玩的可还好？”周丞含笑问道。
周随躬身行礼：“见过母亲，大哥。”
杜氏笑笑：“在家里就不必走这些虚礼了。你同三殿下一起出去的？”
周随答是，又从怀中掏出了另一支木簪，送给了杜氏。
杜氏拿着簪子仔细看了看，很是喜欢：“我幼年时与祖母同住，便见她戴过这样的簪子，后来回了盛都后，大家都戴银簪，玉簪，金簪，倒是再没见过这般别致的木簪了。”
“母亲喜欢便好。”周随答道，“我也是在集市上偶然见到，觉得稀奇才买了。”
周丞道：“你倒是心细，集市上人挤人跟下饺子似的，我都没来得及细看摊子买的什么稀罕玩意儿。”
“怕不是大哥你心在别处无心逛集市吧。”周随笑着挤兑周丞。
“丞儿大了，心思自然不放在娘身上了。”杜氏当然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思，也取笑起周丞来。周丞闹了个红脸，瞪了周随一眼。
边笑着，杜氏边将簪子交给了自己的侍女青香，又仔细吩咐青香将这木簪收拾好。
三人又在屋内说了会儿话，天色已晚了，杜氏也困了，兄弟二人便向杜氏道了晚安，出了屋子。
出了房间，周随想起今夜看见大哥和孟家小姐的样子，借着屋内聊天的好气氛，问周丞：“不过大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我以为你同孟姐姐好久才见一次，定有好多话要说。”
“我与她孤男寡女同游集市，太晚送她回去，怕有辱她的名节。”周丞答道。
周丞一向正直，周随对这答案也不算意外，但仍是不解：“大哥同孟姐姐情投意合，如今也到了年岁，为何迟迟不同母亲说，遣人正式向镇南王府提亲？”
周丞叹了口气，答道：“婉婉幼时身体不好，一直镇南王的封地，自小在湖远县长大，好不容易及笄后回了盛都，才得了分毫自由。她生性开朗活泼，渴望到处走走看看，若是我此时向她求亲，无异于折了她翅膀，将她困在定北侯府里，日日操持这些家长里短的杂事。”
原来如此。
周随心中明了了，嘴上却还是不由得取笑大哥：“大哥对孟姐姐果然一往情深。看来盛都盛传的定北侯府出情种，并非虚言。”
自打周丞过了十五，前来说媒打探风声的媒人们差点踏平了定北侯府的门槛，若不是后来杜氏通通以周丞年纪尚小，前程为先，婚事尚不考虑挡了回去。媒人们这才消停一些。只有偶尔几个大胆的，仍是坚持上门拜访，杜氏烦了，一口回绝，通通不见，媒人们看招了杜氏的厌，总算不见天往定北侯府跑了。
去年大哥入了御林军，盛都的小姐媒人们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所幸大哥此时已结识了孟家小姐，一往情深，杜氏便差人半真半假的放出风声去，说是世子已经心有所属，只是对方年纪尚轻，还未到成婚的年纪，因而虽未成婚，私下里已是父母面前订过亲了，这才让定北侯府落了个清净。
周丞听到周随的调笑，又想到自己早年出门时一路能偶遇七八位世家小姐的光景，哭笑不得。
周随同周丞边说边走，不一会儿便到了自己院子，同大哥道了晚安之后才回了自己的屋内，点起了盏灯，拿起手边的书慢慢看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屋外有人敲了敲门。周随出声应了，桑亦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周随问道，“雪姐可好？”
“一切都好。”桑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呈给了周随。
周随一边小心将信拆开，一边问道：“那为何这次晚了五日？”
桑雪的联络是定时的，每月一次，几乎从未失约。上一次桑雪晚来还是八年前，那次晚了八日，桑亦着急便离开盛都去了边城，找到了重伤未愈的桑雪。
那次迟了，是因为有人发现了桑雪的行踪，桑雪为了逃过他们的追踪，不小心摔下山崖，所幸被个采药的北盛人所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可那次桑亦执意前往边城，却没想到在他离开时周随却险些命丧狼腹，桑雪知道后狠狠扇了桑亦一耳光，勒令他不可再鲁莽行事，当时刻牢记自己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周随安全。
桑亦挨了姐姐的训，自那以后，跟在周随身边更加小心谨慎了。
这次桑雪迟来了五日，周随不由得担心起来，怕桑雪又像上次一般出什么危险。想让桑亦离开盛都去一探究竟，可桑亦死活不愿意，还直言相信自己姐姐，就算出了岔子半路命丧黄泉了，也定会留下消息线索传回来。
好在今日万品楼前桑雪乔装打扮冲撞了桑亦，周随和桑亦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桑亦叹了口气，缓缓答道：“是‘那位’前些日子病了，在病榻上缠绵了好几日，一直睡得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实在是无法写信。”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