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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乱局,鉴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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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会如期举办。
这几日来了不少皇亲贵胄,一是为自己挑选府兵幕僚,二是来瞧瞧异姓王花落谁家,好借机拉拢,以壮势力。
青云台好似回到了十年前那般壮景,各路英雄好汉齐聚于此,人潮涌动,皆是豪情壮志。
纭棠立于青云顶,须臾十载恍如南柯一梦,看着这些年视作姐妹的小漓现在也长成了清秀姑娘,纭棠幽幽道,“即位那天的情景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当时还嫌流程漫长,盼着父君快快放我回去,现在想想,到底是不懂事,没有理解到父君难处,最后几月还在置气,凭白叫他伤心了。”
“小姐,这些年您把澜山上下打理得这么好,各分舵也都相安无事,老爷在天之灵一定会安心的,”小漓柔声宽慰道。
“若早知父君当时命不久矣,我怎么可能会跟他置气?本来父母病重,身为儿女就应守于塌前,悉心照料,我连基本的孝道都未做到,还在计较着自己那一点点小事,死活不肯见面,只怕他走的时候心里还在怨我薄情寡义!”
“这不怪小姐,老爷当年病入膏肓却瞒着所有人,不就是为了岐洛上下免出内乱,安安稳稳将位置传下来,现在您接得好好的,没有辜负他老人家遗志啊!”说着说着,小漓也红了眼眶,老爷当年待她恩重如山,还未等她报答便离了人世,斯人已逝,无法追回,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加倍地报答小姐。
“你说得对,岐洛是父君半生的心血,无论如何我都得好好守住,小漓,我们岐洛要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大派,总有一天会走出掣肘,你相信我吗?”纭棠眼里波光盈盈,手指下意识地攥紧衣袖。
掌管岐洛五余载,这位铁面无私的少年掌门第一次在人前袒露了真心。
“我们一定会看到这一天的!”小漓轻轻抚上纭棠的手,笑着给予肯定,“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去看台吧。”
纭棠下了台阶,随陈掌事前往青云台。随着一连串锣响,青云台便安静了下来,陈掌事迈入擂台中心,朝纭棠微微颔首,转身又向看台上的皇亲贵胄行了一礼,朗声道,“属下承少主旨意,郑重宣布——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台下掌声雷动。
又是一连串锣响后,陈掌事召来小厮,一名粗布灰衣的小厮捧着托盘前来。陈掌事取出装在帛盒里的绸布,“现在宣读本次比武的规矩!”
“等等!”正在陈掌事准备宣读绸布上的细则时,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闯入。
众人侧目。
正是那袁坤。
“原来是袁舵主,不知此番是为何意呀?”陈掌事陪笑道。
“不瞒掌事,有些话老夫早就想向各位说道说道了!”袁坤暗自酝酿了一下情绪,“大家都知道,岐洛以武定派走到现在并不容易,洛大哥少年时期便行侠天下,文韬武略、满腹经纶,是为真侠士也!我等自是心悦诚服追随于他。后来,洛大哥欲建岐洛,我等也散尽家财、鼎力相助。前面数届武林大会都是洛大哥亲自主办,先圣也允予魁首异性王的尊号以示支持。本以为我等可以在洛大哥带领下一荣俱荣,奈何天意弄人,大哥不知何故壮年早逝,实是让人痛心!”说到这里,在场许多舵主也想起了曾经洛岐山在时和大家意气风发指点江湖的日子,纷纷神伤,更有动情者悲伤难溢,不由老泪纵横!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袁坤掩下嘴角的得意,迅速进入了情绪状态,“悲愤”地说道:“岐洛乃大哥半生心血,如今却交给一个小丫头片子来管,你们说说,我等分舵如何能够放心?若真有这个能力便罢,可就拿我汴京分舵来说,自从那新官上任,就收走了我舵命脉,害得我舵千余无辜好汉断了生计!我道是汴京距澜山虽远,但好歹算得岐洛一份子,少主总会出手相助。可没想到澜山竟欲坐视不理,无奈之下匹夫趁着此次盛会携两儿诚心前来求助,却遭那丫头出言羞辱,丝毫颜面也不给!”说到这里,袁坤竟哽咽了起来,“大哥在时都未曾对我有过半分难堪,这位所谓的少主,全无半分大哥当年的情义,叫我等如何心悦诚服!”
此话一出,四下一片骇然,原本神伤的几位也品出了味道,逐渐回过神来,眼泪尚且挂在嘴角,袁坤带着哭腔的控诉萦绕在整座青云台,众人面面相觑,看台上两位王爷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真真是有趣,澜山积威甚久,皇兄都不敢轻易为难,小小分舵竟然敢当众威胁,看来这岐洛,也是水深得很啊!”
说话的这位正是当今圣上的二弟孟璟纶,封号为晋王,而在一旁慢慢悠悠喝茶的则为恭王孟陵桓,排行第三,坊间戏称“三公子”。
“王兄有所不知,汴京位于商贸繁荣地带,近些年来油水丰厚,官商勾结,袁坤插手盐铁,早已是家财万贯,算得上是澜山最富硕的分舵了,更何况他口中所谓的千余好汉远远超过了应有的仪制规模,这两年甚至能与澜山隐隐抗衡,朝廷对袁坤的逾矩行为未加干涉,一方面是忌惮岐洛派威,另一方面怕就是为了两相制衡。澜山与各分舵本就是唇亡齿寒,洛岐山少年时与先皇是旧友,所以当初不管做什么都算是被朝廷所承认,而现在皇兄对这岐洛少主态度尚不明确,若岐洛有朝一日真的发生内乱,朝廷是否支持澜山也未可知。”恭王放下手中茶杯,望了望正趾高气昂翻着陈年老帐的袁坤,“如今袁坤当众与岐洛少主扯破脸皮,就是仗着朝廷态度暧昧,要其他分舵站队给我们看的意思了。”
“呵,那该如何收场?”晋王玩味地看着台下形势,竟隐隐有丝期待。
“两位王爷倒是对本派‘内情’知道得不少嘛!”纭棠刚要下台便听到恭王头头是道的解说,便忍不住前来瞧瞧。
“岐洛派掌门洛纭棠见过晋王、恭王!”纭棠翩翩然施了一礼,又道,“两位王爷,流言终究是流言,听听便好,莫要当真了。”
晋王和恭王见纭棠向自己走来,不由讶然,这便是岐洛派少主洛纭棠?虽早就知道洛纭棠年少即位,却没想竟是这般年轻!
当然,还有美貌。
他们从小在宫里长大,身边从来不乏美人,环肥燕瘦、玉貌花容,什么样的绝世女子没见过?可纭棠好像又是不一样的,尽管他们身边有的是各色的倾城之姿,但见到纭棠的那一瞬,依旧会眼前一亮。
怎样形容最为恰当呢?纭棠的五官偏妩媚,然媚却不妖,或许与她多年担任掌门有关。她不是江南楚地的小家碧玉,而是一眼就能被惊艳到的大气之相,眉目迷离,眼波流转,一颦一笑皆是摄人心魄。尽管纭棠语气清冷、神色庄重,却满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媚,也许她自己都未曾发觉。
媚而不自知,才是最要命的。
“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少主竟是这般美人!”晋王真心赞道,语气并无半分不敬。
“不知眼下局面少主当如何解决?”恭王不禁担忧起来。
“小女自有办法,若届时王爷愿意稍加配合,澜山定会感激不尽!”
……
少顷,纭棠缓步踏入比武擂台,周遭一阵骚乱,神秘的岐洛少主终于现身了。
“袁舵主,众目睽睽之下阻拦武林大会举行,是嫌早晨丢的脸还不够吗?”纭棠将手搭在小漓臂上,身边围绕着一众婢子小厮。
“陇西(渭城、洛阳、雍州……)分舵见过少主!”众分舵主齐齐抱拳。
“少主架势倒是不小!”袁坤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再看台下的袁玉烈两眼放光,神情痴迷,心中更添怒火。
“诸位舵主,小女幼时承袭父位,这六年来以身作则、兢兢业业,只为岐洛繁荣昌盛,不负父君所托。各分舵与澜山唇亡齿寒,若分舵有难,澜山也无法独善其身,故诸位不必忧心,就算是距我县最远的夷洲有难,澜山亦会倾尽全力相助!”
“谢过少主!”夷洲舵主远远施礼。
“说得倒是好听!怎么不见少主为我汴京出气?”袁坤鄙夷道。
“袁舵主近年攀附官商插足盐铁在座何人不知?落得这般田地完全是你咎由自取!”纭棠怒忒,满面娇容又是一番风情。
“就是,还好意思说无辜好汉断了营生,大家伙儿谁不知你家财万贯,良田万顷!”
“啧啧啧,你那些不义之财怕是几辈子都花不完,还有脸扮苦,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几位江湖人士见美人生怒,不由得义愤填膺,帮着骂起袁坤来。
“你们一个个,都被美色迷了眼!到底是红颜祸水,我倒要看看诸位舵主还有几位清醒!”说罢,袁坤朝众位舵主拱手,等待他们的回应。
舵主们面露难色。谁也不敢先出头,毕竟汴京分舵家大业大,足足抵过四五个小分舵了,可是谁也不敢公然站在澜山的对立面。
纭棠不出一语,冷眼瞧着,瞧这岐洛还有几人忠心。
这边看台,晋王又添了壶新茶。
“不是说自有办法吗?怎生落得如此僵局?”
“她是在看哪些分舵真心依附于澜山,这小姑娘有点东西”,恭王闭着眼喃喃自语,似是在小憩。
“那她叫我们稍加配合,你可知是要我们怎样配合?”晋王疑道。
“谁知道呢,瞧她不慌不忙,我们不必忧心。”恭王捻起一块茶饼,细细品着,看起来十分美味,“澜山的茶饼比宫里御厨做的甜点好吃多了,甜而不腻,苦而不涩,果然宫里娘娘们都夸它唇齿生香,老是跟我念叨,王兄快尝尝吧。”
“当真这么美味?”晋王放下手里茶杯,随意靠上了美人椅,也捻起一块放入嘴里,“真是有趣,咱们还是继续看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