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诸君子

13、初见

　　******十年後。

　　“万古圣主治京华，一片盛世安天下。”醉仙楼内说书人摇开手中折扇，喝了面前桌前一碗茶，轻咳几声，继续眉飞色舞的讲起来，“那日乌云密布，阴霾遮天，寒风凛冽，圣主拔剑相迎，破开一道霞光，杀奸人，斩叛将，一片乱世才得以安宁。但是仍有一魔物未斩杀，扔要继续祸害人间，魔物强悍无比，圣主便派手下合力探寻，可是至今无果。”

　　台下公子小姐们瞪直了眼看他，其中一人便问：“那这魔物不除，又何来的太平盛世呢？”

　　“嘿呀，这问的好。”说书人摇摇纸扇，得意笑道，“这魔物啊，虽说未被圣主斩除，但是啊，已经被凌虚阁的道人封印了，只不过这封印能持续很久，所以现在还太平，只不过那道人为了封印这魔物，身死魂灭，代价惨重啊。”

　　说书人话落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悲悯道人的牺牲。

　　台下人闻言议论纷纷，他们并没有称赞圣主功过盖世，倒是对魔物挺感兴趣。

　　“若是这魔物不除，那天下大乱，岂不是又是一场浩劫。”

　　“这有什么，不是有道人们保护吗，再说了皇室白雪楼高手云集，有高人在，还怕魔物不成？”

　　“是啊是啊，反正，不该存在的东西，总要消失于世间，怕什么。”

　　一片议论声中，只有两人不言。

　　一人一身白衣，面色平静，眼神淡然，仿佛已经听过很多遍一样，另外一人则一身鲜色红衣，一双墨眸盯着说书人，眼中藏了玩味嘲讽。

　　白衣者为李南萧，手中茶杯在他手中摇晃，他本只是来找找乐子，但是没想到这说书的又在说这故事。

　　说了快十年，这烂梗李南萧早就烂熟于心。

　　圣主就是当今圣上楚易，奸人指的是当初支持楚观的那些臣子，至于这魔物便更不用说了，可不就是自己。

　　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被封印了？

　　李南萧自嘲般笑笑，身边红衣男子见他笑，便问：“你笑什么？难道你也觉得他说的对？”

　　“哦？难道你不认可？”李南萧闻言来了兴致。

　　“当然不认可了。”红衣男子翘起二郎腿，“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魔头，瞎扯淡罢了。”

　　李南萧的眼色暗了暗，而后笑道：“那可不一定。”

　　“哼。”红衣男子不答，只是单手撑着脸，静静看着说书人夸大事实。

　　可是不一会儿红衣男子又看向了李南萧。

　　先不说脸生的如何，光是白里泛红的脖颈和被银环扣住的墨发便让他移不开眼。

　　“你看我做什么？”李南萧转眼，“我脸上有东西？”

　　他有些心慌，怕这人看出自己的易容术，那就麻烦了。

　　李南萧早已没有以前那么自信，反而言之，现在的他害怕许多，甚至对本精通的易容术都产生了怀疑。

　　“没有啊，只是觉得你生的好看。”红衣男子冲他笑笑，“敢问阁下是何方人士啊？”

　　“清淮水庄。”李南萧道。

　　“清淮水庄？没听说过。”红衣男子噘嘴。

　　李南萧笑了：“江湖门派多的是，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红衣男子不泄气，“若是日后有缘得见，也好打声招呼。”

　　李南萧：“无名。”

　　“无名？”红衣男子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那你呢？，该怎么称呼你？”李南萧迎笑。

　　男子犹豫片刻，而后挠挠脑袋缓缓而言：“我姓楚。”

　　“没了？”

　　“反正叫我楚公子就好。”男子道。

　　李南萧低眼看着茶水，微微勾唇，说来说去还是对彼此有所保留，是不过他藏的更深，眼前男子毫无准备根本藏不住。

　　“姓楚，和皇室一个姓？”李南萧道。

　　男子眼神有些闪躲：“谁跟你说姓楚就一定是皇室了，你见过哪个皇室不务正业日日来醉仙楼啊。”

　　李南萧表面认同，心里却是截然相反。

　　他当然见过，他不仅见过，十年前还被这人害过呢。

　　表面否认，那八成是个皇室中人。

　　但是李南萧只是当做了一个猜想，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眼前男子就是皇室，而且他也不在乎，毕竟他现在不想和皇室有半点瓜葛。

　　“这说书真没意思，满口胡言。”红衣男子“嘁”了一声，而后转身拿起了桌上放着的剑，“兄台，我先走一步。”

　　话落，便跑了出去。

　　李南萧看着他的背影，双眼微微弯起。

　　他笑了。

　　再见面估计是不可能了，毕竟李南萧每隔一月就要换一张面孔示人，而原来的真容也被他埋在了假面之中，除了故人，没有人见过。

　　他用手敲了敲桌子，听着台上说书的胡言乱语，内心却是毫无波澜。

　　若是换做以前的李南萧，砸场子都有可能，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心思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他只想和其他人一样，做个旁观者。

　　而在醉仙楼外，红衣男子却站在了墙根，拉着自己的随从一起：“诶，我有个事情想让你帮我解决。”

　　赵景对于自己的主子一直都是忠心不渝，无论小主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这次赵景也和以前一样，巴巴凑上前问：“殿下有什么问题，包在属下身上。”

　　“啧，你在宫里喊我殿下我没意见，如今都出宫了，你就不能换个称呼？”

　　“那……楼主……”

　　“去去去，你就不能叫我公子吗？”男子指了指自己，又看看赵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

　　楚瑜抓了抓额前头发，不耐烦道：“反正以后在外就叫我公子，什么楼主殿下的，都给我放一边去。”

　　赵景连连点头。

　　“那公子是想让属下去做何事？”赵景便问。

　　“嘿，这里头有个说书人，正在诋毁我师尊呢，我可容不得他人乱说，等那个说书的出来，你就说我想听他讲书，把他引到这里来，如何？”楚瑜轻声。

　　赵景闻言不解：“您还当他是您师尊啊，您忘记他以前是个什么德性了，凌虚阁说背叛就背叛，还害得宋道长一条命，白眼狼一个……”

　　楚瑜见他滔滔不绝，脸黑的如阴沟，没等赵景说几句就拉起了赵景的耳朵：“说什么呢，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不要说我师尊的坏话吧。”

　　赵景憋红了脸呀呀的叫：“不说了不说了，属下错了，公子大人有大量，放属下一马。”

　　“以后还说不说我师尊的坏话了？”

　　“不说了，不说了。”赵景冲他苦笑，“以后属下再也不敢了。”

　　听到赵景妥协示好，楚瑜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行了少废话，快去办事。”楚瑜双手抱胸，给赵景使了使眼色。

　　赵景虽然心里叫苦，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属下遵命。”

　　于是背过身走出了巷子，到了醉仙楼门口，倚在了门边，转眼看向门口招人的女子：“好姐姐，能不能把你们里头说书的叫出来。”

　　女子不言，只是看了一眼赵景而后非常自然的把手伸到了赵景面前，手心摊开：“老规矩。”

　　赵景：“多少？”

　　“能给多少给多少。”女子漫不经心，“今天我心情好，勉强帮你一回。”

　　赵景：……

　　他二话不说把腰间扣着的钱袋子扔给了女子：“就这些了，帮帮忙。”

　　女子掂了掂钱袋子，而后满意地笑了笑：“等着啊。”

　　而后便转身进了醉仙楼。

　　赵景靠在柱子边，揉了揉眉心。

　　方才一不小心已经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了那女子，若是这说书的再要些钱，见自己不给耍无赖怎么办。

　　赵景觉得头疼，心里头骂骂咧咧，想这说书的真是不识抬举，一通胡说八道，又惹主上生气了。

　　不一会儿，说书的先生走了出来，对着赵景笑盈盈的：“公子找老叟何事？”

　　“哦，没什么，就是我们公子想听你讲故事，所以我来带你去找他，到时候讲的好，自然会给你报酬。”赵景反应过来，道，“你看如何？”

　　说书先生并没有想太多，而是爽快答应了下来：“没问题，若是能哄得公子高兴，那是再好不过。”
　　赵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人答应的这么快，于是转身引路：“跟上来。”

　　说罢他便快步走上前，说书先生跟在他身后：“公子可否走得慢些，老叟年纪大，有些走不动了。”

　　“好。”赵景放慢了脚步。

　　眼看着赵景越走越偏僻，说书人有些慌张，他走上前拉了拉赵景的手臂，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赵景不慌不忙道：“我家公子就在前头等候，马上就到了。”
　　说书人闻言便往前张望了一番，只见一个红衣身影靠在墙根，他仔细瞧了瞧四周也没有其他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是那位公子？”
　　赵景点头，而后便让说书人自己去。
　　老叟心中很是高兴，不成想竟然有人愿意花其他时间来听他讲事，大抵是走了大运，才有额外的钱赚。
　　然而等到他走到楚瑜身边时，却觉得阴森森的，甚至觉得阴到了骨子里。

　　但是现在的他可管不了这些，还是硬着头皮凑上前：“公子，想听些什么？”
　　楚瑜转身，假笑：“自然是之前先生在楼中讲的那些，我很感兴趣。”
　　而后，他便从钱袋子里掏出了一些银两，交到了说书人手中。
　　“诶呀，这魔头只会躲躲藏藏，没有胆识，迟早有一天会被圣人斩杀的。”说书人捋了捋胡须，“公子不必担心，只要圣人还在，这太平盛世还会持续下去的。”
　　“哦，先生说得对啊，先生博闻广识，应该也知道这魔物说的是谁吧。”楚瑜摸摸下巴，假装思索一番，“我猜猜的话，这说的该不会是……李道长吧！”
　　说书人颤了颤：“公子说的是没错，但老朽也只是根据此人改了改罢了，看来公子果然聪慧。”
　　楚瑜冷笑了几声，而后怒目圆睁，伸手就揪住了那人的胡须：“本公子当然聪慧，这还用得着你来说！”
　　说书人疼的嗷嗷叫，忍不住道：“这是干什么！松手！！”
　　“干什么？你随便造谣难道自己心里没点数？”楚瑜恶狠狠，“我警告你，李道长乃是纯良之人，不仅没有背叛凌虚阁，更是救过他人性命，轮得到你在这里颠三倒四，胡说八道？”
　　楚瑜撒完气松了手，那人摸了摸自己那几根稀疏的山羊胡，满眼的心疼。
　　“总之以后，不许再说了。”楚瑜便道，“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回。”

　　楚瑜见此人摸着胡子不说话，于是便道：“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些酬劳，你按照我说的把故事情节改一改，如何？”
　　说书人犹豫许久，而后才答应。
　　“你就改成魔物是被冤枉的，本质良善，总之就是不能说他的不好。”楚瑜便道。
　　说书人：“这……”
　　楚瑜：“怎么，你不答应？”
　　“公子的观点老叟很是认同，马上改，马上改。”说书人接过了楚瑜给的报酬，点头哈腰的，根本不敢婉拒。
　　他可不想再被拽掉几根须子。
　　完事后，说书人便慌慌张张的跑了，他想哪里走了大运，根本就是撞了霉运。
　　赵景眼见事情解决，于是走上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公子，何时去看看兰素姑姑？”
　　楚瑜闻言先是愣了愣，而后眼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