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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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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晴,伸出手抚向心脏。
那里的心,是一块玉。
追俊,亦是阿俊,用玉石代替了我的心,从此我成了石头人,再也体会不到情欲之味。
想想,双十年华的美好年纪,却再也不知心动为何物!
我看向抱我的男子,这一切,正是这姓追名俊的男子“赐予”我的!
我恨意顿起,猛地起身推开追俊,伸手指他:“石心换肉心,只为你的高位!”
追俊被我推得瘫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我,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罢!
我把眼光转向另一旁呆呆注视着我的棠梨,恨他比恨追俊更甚!
一个没控制住,一脚踹向他:“滚!”
棠梨被踹飞三丈远,狼狈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想想还是气不过,又跑过去踢了他三脚。
我的力气用得很大,他淡蓝羽衣上布满了深深脚印,但他却一声没吭,只唤我:“圈儿。”
我唾他一口唾没:“滚你娘的圈儿!”
骂完又狠狠踹了几脚,踹得他的马尾都散了架,如若疯子一般。
真的是恨得生不能吃他肉死不能啖他魂!
为什么如此恨他,一切得从我失心后说起。
我与追俊私奔不成反丢了心,我爹气得连吐三口老血晕倒过去。
我苦苦守在床边三天,他才悠悠醒转过来。
但是他却不识人了,看着我,如看陌生人一般,还喊我:“九娘。”
他傻了。
“九娘,为什么人家动不了了?”
他不仅傻了,身子也瘫痪了。
看着他,我欲哭无泪。我爹的手下们看不下去了,叫我去对面报仇。
可是报仇,报什么仇?是我自愿与人家私奔的,自愿剖的心,怎么报仇?
这仇,报不了。
我内心沧桑,此后食不知味眼不形色,仿似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
老天爷可能看我被打击得不够深吧,还要来落井下石。
在我丢了心的第十天夜里,有山大王知晓了我爹倒下,竟趁此机会派妖前来偷袭。
他们很有准备,先放火箭。
那时火箭四处飞舞,到处烧的业火,九山鬼哭狼嚎如若炼狱。
敌妖们趁机攻上山门。
因为有玉心,我的妖力便未大减,但我自小在我爹的庇护下长大,从未经历过战斗,又因浑浑噩噩,此时面对这严峻状况,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爬上山顶青水湖中间那块巨石上想看全山状况的,但待我看见山门下那些气势汹汹势如破竹的敌家妖兵们时,唯知目瞪口呆。
群龙无首,我爹手下们连夜判逃,有去了对面追俊家山头的,有偷了金银珠宝溜了的,有趁乱卷了好物远走高飞的。
只余我爹一员大将李州带着为数不多的妖怪在山门奋力抵抗。
我山的妖怪一个接一个倒下。
李州受了极重的伤,抵挡不住了,他调头朝我喊:“琛儿,快逃!”
逃,我纳纳看向他,往哪里逃?
一把尖刀自暗处砍向李州小腿,李州避让不及,被狠狠砍中。
那血,飙有三尺高。
李州,是我爹的手下,跟着我爹许多年,虽然有时有点逗逼,但是他是除了我爹之外最关怀我的人,如今,多少大将丢弃我和我爹判逃,只余他。
他跪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依然喊我:“快逃!”
逃么?
不,他的血飙红了我的眼,我终于清醒过来,也终于坚强起来。
我不能逃!我爹被我气倒了,我不能再让他的九山给人占了去!
我站起身,变出鹿角飞下山门,狠狠向敌妖杀去!
*
那一夜之后,我威名远扬,也瞬间长大。
我化为男身,继承了九山大王之位,成了九山新一任大王。
从此,我沉着冷静老成练达,做事干练说一不二。
我把九山打理得生灵活现井井有条,万事万物安定运转,得到手下们的一致夸赞。
他们都说我不愧是我爹的女儿,有我爹当年的鹿王风姿。
呵,这样的我,是追俊的抛弃和我爹的倒下换来的。
所以,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从此不会再沉迷儿女情长,要挑起重担,把九山好好撑下去!
誓,我是这样发的,我也原以为我与追俊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但在我默默继承大王之位后半年,追俊当上了碧碎山大王之位继承人。
他当上继承人那日,我同千延正在给我爹按摩身体。
我爹还傻乎乎地,对我天真道:“九娘,你为什么天天来给人家按身体呀?”
他现在傻了,哪里还有半分以往的鹿王之姿,就跟个小孩子一般。
我便抚了抚他的发,犹如小时候我玩得头发乱飞,他慈爱地为我抚头发一样:“因为经常按一按,慢慢你的身体就会有知觉,有了知觉,以后就能下床行走了。”
我爹露开牙齿:“真的么九娘?以后我就能下床蹦蹦跳跳了?”
他天天嚷着要出去玩,奈何身体不允许,于是每日可不开心。
这时我爹这般问,我也不确定按摩有没有这么大的疗效,便把目光定向千延。
千延接收到我的信号,转头哄我爹道:“是的呀,不过你得乖乖吃药,不能总是偷偷倒掉,这样药按结合,效果才会好。”
我爹闻言就朝千延翻白眼,然后转过头去,道:“我才不理你。”
我和千延就满无奈,我爹现在是除了我谁他都不待见。
而我爹独独待见我,还是因为我九娘的身份,千延便调头问我,“老听老大王喊您九娘,这是您别的名字?”
不,这是我爹傻了以后才这般喊的,应该是却有其人,但我傻了的爹把我认错了。
我早好奇九娘是谁,这时便细细问我爹:“爹,九娘,你认识不?”
“九娘呀,”我爹转过头来看我,道:“认识呀,你不就是么?”
然后他想想不对,开始摇头晃脑,“不对不对,你不是她。”
他皱眉头,“她是谁呢,我怎么有些想不起来了…”
我小心翼翼问:“她,是我娘吗?”
自我记事起,我从未见过我娘,曾问过我爹,他都避而不答。
爹他宠我爱我,有没有娘都没甚区别,所以后来我也就不再问他。
但我曾问过跟着我爹时间最长的手下,问他九山为何叫九山,那手下说,这九山原本不叫九山,因好久前被仙劈为了两半,是以乃叫两瓣山,而九山这名呢,是我爹后来在此落脚后改的。
至于为什么改这名,他不晓得,因为他是山改名之后才来的。
那位那夜不知叛逃到了何处的叔叔说,来时我只有一岁,对面的碧碎山追俊一家还没有来落脚呢。
我又问他可见过我娘,他说没有。
但九山,再与我爹提到的九娘,都有九,这是巧合吗?
我爹生气了,嘴巴一撇,要哭:“什么娘不娘,九娘就是九娘,不凉难道烫吗?”
糊,脑子还是糊。
但现在也只能哄着他,我赶紧安慰道:“我不问了,爹,您别哭好吧,乖乖,别哭。”
他听我这么一安慰,哭倒是不哭了,把他那张保养得跟我这年轻人有得一比的老俊脸往旁边一扭,不理起我来了。
我只好朝千延摊手:“这九娘太神秘。”
千延淡淡一笑:“无妨。”
我便转到我爹右边去,想帮他把右臂按按,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响。
这声响吓了我爹一跳,他赶忙拂开我和千延的手,然后用被子捂住头,喊道:“鞭炮,啪啪!怕怕!”
确实是鞭炮,也不知是何喜事,绵延不绝的。
但吓着我爹了,我便朝洞府外的妖兵愠问:“这是哪个山头在放鞭炮?”
妖兵前去前山探查了一番,然后气愤愤回洞府来,禀说是对面追俊被封为了碧碎山下一任大王继承人,正在放炮庆祝。
我正在哄我爹的,闻言一愣。
妖兵为我打抱不平,愤愤道:“大王您看他还过得这么好!”
我伸手对妖兵一挥:“去吧。”
妖兵退下,我继续拍我爹的被子:“乖,莫怕,九娘在。”
从我爹洞府出来,千延却手一伸,揽住了我。
我浑身一僵,问千延:“怎么了?”
他把头埋入我发间:“你与对面那人的恩怨情仇我都听说了,乖,别难过。”
我的心是石心,已没有爱恨情仇,但是为什么听千延这般说,心里面那么涩?
不,我不能涩,我发誓要当好山大王的,我发誓不再沉迷儿女情长的。
我嘴硬:“我没事。”
“如此花好年纪,却承受着这许多,琛儿,我心疼你,多希望这般好年纪你天真烂漫无邪活泼,而不是戴上面具,假装自己老成自持。”
没想到我的伪装被他一下点破。
他轻手抚上我的发:“累坏了吧。”
累,累坏了。
我想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想我还有一颗跳动的肉心脏,能感受世间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以及男欢女爱…
但却只能是奢望了。
追俊不要我了,我爹倒了,我还剩什么,我还有什么?
就还有这九山,所以,我得把九山护好。
我对千延道:“还好。”
千延轻轻放开我,如葱手指抬起我的脸,迫我看他:“琛儿,你不必如履薄冰,不必如临深渊,你已威名在外,没有人敢再来打九山主意,所以,活得开心点,好吗?”
活得开心点?
我问:“可以吗?”
“可以,”他的眼里澜着秋水,“有我,我会做你的后盾,你尽管敞开了活。”
听着他真挚的话语,看着他那与追俊五分神似的面容,我该信他吗?
我说:“好。”
我信,因为没他就没我,因为他是那一夜救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