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难聘》长风满袖

82、起兵祸血鉴燎原火

　　若论起联姻之盛况，远在当年云皇大婚之上。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礼成之后，新婚燕尔的羲国太子留守天京城，而宣国女帝则归国亲征，奔赴争夺天下的战场。

　　礼毕。脱下喜袍，换上戎装，惊雷马和追云马并立而行。
　　“如今情形，父皇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随时都有可能......我暂时只能安守国中。先让周密领了兵马，随你回宣国。”

　　雪晴瞟了一眼君沐宸身边，一眼就认出他身后的随从正是女扮男装的紫妍，不禁微微蹙了眉头：“太子殿下，对紫妍侧妃还真是另眼相待啊。”

　　君沐宸摸了摸鼻梁，又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远远跟在雪晴后头的司徒清逸。吃味道：“宣皇身边，不是也有一个司徒清逸？”

　　未等君沐宸说完，那紫妍闻言，赶紧下马，到雪晴面前行了一礼道：“太子妃莫怪殿下，是臣妾自请随军为您送行，臣妾，愿为太子妃牵马坠蹬。”
　　君沐宸挑了挑眉，向雪晴做了一个你奈我何的表情。

　　雪晴从马上俯视跪在地上的紫妍，嘴角浅笑，却并不曾叫她起身：“我这一去，不知归期。侧妃是太子殿下身边老人了，诸事，便拜托了。”
　　说完抽了一马鞭，便已经赶到了大军的前头。

　　跟在后面的司徒清逸见状，打马上前追来，路过君沐宸的身边时，拉住了缰绳，讽刺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子殿下，让这丫头替你打头阵，当真是好谋算！”
　　苏雪晴以倾国之力与云国抗衡，君沐宸却以老皇帝病重为由，打着固守国中的名义，龟缩在天京城中。那傻丫头心甘情愿，可司徒清逸却是洞若观火！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君沐宸一想到这一路上，雪晴又将与司徒清逸朝夕相处，就觉得心里别扭。听着他说这些挑拨的话，更是觉得他与雪晴过于亲近了些。
　　但是当着他的面，君沐宸仍然端着架子，居高临下地吩咐道：“本宫自然会与宣皇共享天下！晴儿身子羸弱，有劳师兄一路照拂了。”

　　司徒清逸：“......”。
　　没见过这么自私又自负的人。

　　雪晴领着大军一路奔赴云宣边境，她如今内力尽失，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半路上便开始高烧不退。

　　“你就不能稍微慢点？有莫不平坐镇，你要相信他！”
　　“并非我不相信莫叔叔，而是那战火，却是不等人的。”
　　这是雪晴与司徒清逸之间一路上最多的对话。
　　后来，司徒都懒得多说了。

　　时序初春，天气寒冷，说话之间，一阵风沙扬起，也将前方军士战鼓擂动的声音传到大营之中，大战已经开启，中军帐中的气氛也顿时紧张起来。随即便有一名兵士骑马来报：

　　“报——！云军，分左中右三路向我军进发！”

　　话音未落，站在沙盘边的将士便把前方的行军情况摆放好了。此时的莫不平在主座上也已经坐不住了，他嘴角微微扬起，下意识地起身，取下架上的佩剑，走到了距离沙盘更近的位置。

　　俯瞰战事全局，林潇然意味深长的对他说了一句：“彤鹤先生如此布局，看来，云国吞并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了！主上一路驰援而来，若要等到援军，怕是要打恶战！”

　　如此战局，本就在莫不平意料之中。他也忍不住赞叹道：“我们同出一门，虽然立场不同，各为其主，但是他心中格局自然不在我之下！”

　　那司马文渊本也没准备掩饰什么，此番出兵，其实无非是云皇仍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争取宣国的机会而已。可是站在司马文渊的立场上，他更加理性地知道，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小了。

　　云天骄愿与宣国结盟之心仍在，可是作为云国的谋士，司马文渊的心思在于，即便自损八百，也更愿意在羲国援军到来之前，趁机消耗了宣国的实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统天下，靠的是硬碰硬的实力，可不是多么高尚的情怀！

　　“战！”生死关头，宣国军士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莫不平拿起将令：

　　命，沿山脊埋伏的宣国先锋将士按兵不动，派出一小队骑兵与与云军相向而行，成合围之势。又命，林潇然率领一奇部，迂回敌后埋伏。

　　千里沃野，自古是极佳的战场。在凛凛萧瑟的寒风之中，云国和宣国的军队杀声震天。

　　那边林潇然和莫琴等人杀敌正酣，她拉开弓箭又射下一个云国骑兵，正要回首，忽然在山脊之上传来如雷的战鼓之声。那是莫不平亲自在擂动战鼓！宣国的王旗迎风招展，与云国的王旗遥遥相对。

　　无数的宣国士兵如山洪猛兽一般俯冲下来，在云国战阵中杀出重围的缺口，在外圈重新被宣军的军士们包围起来，云军顿时人心大乱。

　　一番鏖战，鸣金收兵。

　　宣国的军士伤亡不少，云国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中军帐中，一众将领坐到一起推演复盘今日的战局。再看看下一步，如何破局。

　　莫琴力主速战速决：“毕竟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更何况我们于此处地形气候，都没有优势。拖下去，只怕会越发艰难！”

　　林潇然的主张却与他相反：“若是眼前战局......的确是与我们不利。想来我们此战行军极快，那云国主力尚未集结，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方才有了如今局面。我却是主张，拖！拖到主上领强兵来援，多寡强弱便是反转。”

　　一时之间，两种谋略相持不下，众人也难有决断，都抬起眼睛看莫不平。只见他一手支着额头，听得大家争执地面红耳赤的，眸光沉沉道：“主上如今，内力尽失。即便有司徒清逸在侧，若想要三日内驰援到此，怕也是人马疲惫。”

　　“到底如何？还请莫太傅示下！”终将齐齐跪倒道。

　　莫不平又重新盯着这舆图看了半晌，在褚山的位置上画了一个红圈：“主上领兵来援，褚山是必经之路！若是云国切断了这个通路，则我们首尾不能相顾，他们便可将我们蚕食干净。为今之计，我们只能集中全部兵力，死守褚山！”

　　林潇然赞同的点点头：“这褚山多瘴气，又是深山密林，不利于云国大批人马活动，却恰恰可以给宣国的兵士们藏身之处。”

　　只是......
　　褚山的优势，恰好也是劣势。没有一种战法是万无一失的！此法虽然可以短时间内以少胜多，但可谓是孤注一掷。若是这地形同时为敌人所知晓利用......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放在眼下，又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莫不平眉头深锁，见大家都信心满满的样子，咽下了后半截话。
　　但愿......
　　但愿云国没有那样的魄力，宁愿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否则，褚山怕是会变成此战的修罗场！

　　翌日，中军令，移防褚山。

　　入夜之后，褚山逐渐弥漫出一层薄薄的雾气，宣国王旗也逐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这褚山的瘴气便是天然的屏障，云国为了防范莫不平利用瘴气设埋伏，所以不会轻易靠近。若只是远远张望，看见营帐密布，王旗招展，便搞不清楚究竟又多少兵力驻扎在此。

　　如此胶着了两日，云国大帐之中，彤鹤先生司马文渊也已经冥思苦想了两日。
　　方才探子来报，说是五十里外已能瞧见羲国的战旗！若是不能在他们抵达之前消灭宣国的军队，一旦两军会师，只会更加棘手！

　　“先生，起风了！”外头的兵士兴冲冲的进来禀报道。
　　“天助我也！”彤鹤眼前一亮，连忙出营帐去看，通过军旗飘展，果然现在起的风是朝着褚山方向的。
　　偷袭加上火攻，今晚便可将宣国将士一网打尽！

　　北境的昼夜温差极大，入夜之后，云国的兵士们趁着夜色和雾气的掩护，悄无声息的往褚山的方向摸了过来。

　　子夜已过。

　　褚山上，树木过于茂密，待莫琴等人也发现了风向有变时，云国的士兵已经开始和宣国厮杀了。
　　随着几声伏火雷的爆炸之声响彻天际，原先雾霭沉沉的褚山顿时化作一片火海，把深夜的天空都映红了。爆炸声、冲天的火光，在这静谧二深沉的夜晚都显得格外清晰。随后传来的便是无数兵士的哀嚎之声。
　　火海之中的这些兵士，既有宣国的，也有云国的。

　　“莫叔叔！风！”林潇然和莫琴已经杀红了眼。
　　“是啊，风。”
　　莫不平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趁着风势偷袭，再用火攻的话，褚山片刻便会成为一片火海！

　　莫不平似乎是颤抖着看了看火光冲飞的天际：“风助火势，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在这瘴气丛生的密林之中有一条天然暗河，若沿着河道溯流而下，便能达到一处宽阔的河滩。吩咐下去，莫琴和潇然先率领全体将士急行军至河谷修整。我来断后。”

　　“大火无情！莫叔叔你要如何断后？！”莫琴已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却，不敢相信。

　　莫不平视死如归，淡然答道：“以我莫氏族人之血，召唤青冥楼司察。”

　　“血鉴之礼，燎原之火？！”
　　这样的危局，只有以莫氏血亲族人的生命作为交换，行“血荐之礼”，动用青冥楼的燎原之火，方能挽救！

　　“莫叔叔！你早就料到了，是不是？！”莫琴抱着他哭泣。
　　原来他早就料到，驻扎褚山会有这一劫，也早就想好了，要牺牲自己！他以这样的方法，最大限度地拖延了时间，保留了宣国的战力！

　　莫不平面容无比平静，他看来看雪晴赶来的方向，沉声道：“算一算，主上应该快到了！你们只需撑到明日一早，便能同她会合。此乃我之将令，三军，听命！”